藍玉兒說道：“小五的看家本事就是看風水地勢，林南星再藏也會有蛛絲馬跡，小五必能看出端倪，這不是問題。”

云燕接著藍姐的話頭，點頭說：“人和信息也很重要，這地方人跡罕至，幾個縣城都是苗、侗、水、瑤等少數民族聚居區，很多深山村寨還很閉塞，對外來人警惕性很高，語言不通是常事，咱們拿著介紹信、還有五院開具的特殊通行證明去公社、村集體、鄉政府是沒問題，但進到真正的深山老寨，人家認不認信不信是另一回事。當年在神農架五哥裝巫醫就是例子，而且關于當地溶洞、峽谷的傳說、禁忌特別多，很多地方被當地人視為禁地，輕易不讓外人靠近，我們想打聽確切消息，或者找個可靠的向導估計不容易，縣志和地質報告里記載的溶洞，大多是已探明、靠近聚居區的，真正深藏在大山腹地、人跡罕至的巨型溶洞群或地縫，資料很少甚至可能根本沒有記錄在案。”

我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困難比預想的還要多，確實啊，進了山區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信息閉塞環境惡劣，還有未知的危險。

我沉聲道：“好，云燕，你負責列清單，多帶些便攜的裝備，槍械到地方上找五院協調。”

燕聞言立刻應聲，手中的鉛筆在清單上飛快地移動，她說道：“明白五哥，裝備我這樣準備的，你看看單子。”

我看了看單子，個人防護與衣物是每人一雙高幫解放膠鞋，防滑、防蛇咬夠用，鞋號需要按尺寸買，厚棉襪多雙、耐磨勞動布衣褲、軍用雨衣、厚線手套、綁腿、寬檐斗笠或草帽用來遮雨防曬，當然還有備用內衣褲。

背負裝備主要是軍用帆布背包，79式防水背囊、軍用鋁制水壺，裝零碎物件的厚帆布挎包，還是老樣子，這倒不用細說。

照明大號虎頭牌手電筒配足大號電池和備用燈泡、長柄防風馬燈、煤油燈、亮度高續航久，適用于洞內、防水火柴需要很多盒、長蠟燭照明兼測氧、結實尼龍繩更是寫了百米以上、軍用指南針、新購厚背開山砍刀要做到人手一把、工兵鏟也要帶四份，額，西樓倒是用不著武器。

吃的記的就更詳細了，軍用壓縮餅干是主糧、午餐肉罐頭、紅燒肉罐頭、鹽、白糖、固體酒精塊、凈水藥片明礬為主、驅蟲蛇藥是大量清涼油、風油精、硫磺粉、雄黃粉防蛇、常用藥品奎寧片、感冒藥、止瀉藥、紅藥水紫藥水、繃帶、脫脂棉、云南白藥一應俱全。

云燕看我看完了清單，她補充道：“我早晨就打了電話，槍械武器王大哥那邊已經協調好了，我們到了貴陽五院在當地的同志會提供幾把可靠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和配套彈藥，用于防身和應對大型野獸，進山前領取，武裝部報備了。”

“很好，考慮的周全。”我點頭，“立刻分頭準備，能買到的今天務必買齊。車票呢？”

云燕說：“伙計問過了，最快是明天下午從天津站發車的特快列車，終點是貴陽，但是是硬臥票，路上大概需要兩天兩夜，五院已經幫我們預留了一個小隔間的鋪位，相對獨立方便照應，明天上午十點前到站取票就行。”

“行，就這趟車。”我拍板說道：“小三，下午置辦物資，按清單弄，別怕花錢，找郭八幫忙也行，大家今晚收拾好個人物品，早點休息。明天上午九點覓寶閣集合，一起去車站。”

翌日，上午九點，天津站的朔風依舊凜冽，卷著細碎的雪粒撲打在臉上，巨大的機車頭噴吐著煙，發出震耳的汽笛聲，站臺上人頭攢動，充斥著離別的喧囂和歸家的期盼。

我們一行人背著鼓鼓囊囊的行囊，在擁擠的人流中格外顯眼，我抱著裹在厚實棉衣里、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何西樓；小三和藍玉兒一左一右護著略顯虛弱的阿繡；云燕和黃姥姥走在中間，黃姥姥身形嬌小，卻步履沉穩；王寶慶也特意趕來送行，他裹著大衣，受傷的手臂吊著繃帶，臉色依舊帶著病容，但眼神關切。

“手續和物資清單都帶齊了？”王寶慶不放心地再次確認。

“放心吧王大哥，都在云燕包里。”我應承著，接著問道：“對了王大哥，貴陽那邊也聯系好了？”

“聯系好了，接站的是貴陽分部的老周，周衛國，絕對可靠的老同志。槍和彈藥，還有你們要的最新當地情報簡報，他都準備好，到了地方有任何困難，直接找他或者給我發電報、打電話。”王寶慶說著，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五，千萬保重！希望你們把二呆平安帶回來。”

“一定！”我重重地點頭。

就在我們準備走向檢票口時，一個身影急匆匆地從人群中擠了過來。

“五哥！等等！”這聲音是雅麗，她穿著警用大衣，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臉上帶著一夜未眠的疲憊和一種近乎執拗的堅毅，她跑到我們面前，氣息微喘，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個人，最后落在我臉上。

她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將一個用厚厚紅布仔細包裹的小盒子鄭重地遞到我手里，之后說：“帶上它。”雅麗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砸在地上：“這是咱們的合影，我婚禮上的相片都洗出來了，讓他看著你們，一定把他帶回來。” 她的眼眶瞬間紅了，卻死死咬著下唇，不讓淚水掉下。

我心頭巨震，雙手緊緊握住這小紅布包，仿佛握住了兄弟最后的溫度和不滅的魂靈，我迎上雅麗通紅的、燃燒著決絕火焰的眼睛，用力點頭。

雅麗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們所有人，那眼神里包含了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個無聲的頷首，轉身快步消失在涌動的人潮中，背影挺直，卻帶著難以言喻的孤寂。

“嗚——！” 悠長的汽笛聲再次響起，催促著旅客。

“走吧！”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將紅布包裹的小盒緊緊系在自己背包最貼身的位置，仿佛背負著一個沉重的誓言，之后轉身，帶領隊伍大步走向那列即將駛向西南群山深處的綠色鋼鐵長龍。

我們一行人，背負著沉重的行囊和更沉重的使命，穿過喧囂的月臺，踏入了彌漫著煤煙味、汗味和泡面味的硬臥車廂。

車門關閉，隔絕了站臺的寒風與喧囂，列車在一聲更加悠長、帶著金屬撕裂感的汽笛轟鳴中緩緩啟動，車輪碾過冰冷的鐵軌，發出有節奏的震動，載著我們義無反顧地駛向那云霧繚繞、危機四伏的目的地。

尋找林南星，營救二呆的遠征，正式啟程。車窗外冬日的華北平原飛速后退，前方終點是充滿未知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