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面色微變,追問道:“你方才所言得教主傳法之事可是真?”
王玄悶聲道:“我教而今雖然式微,但三界之中卻也無人敢打著老師的名號扯謊。”
申公豹眼中有精光一閃,隨后手撫長須,心中暗自嘀咕:
“說的也是,教主乃混元圣人,法力無邊,神通無量,哪個敢冒充他的弟子?何況我確實見了上清仙光。”
“方才未說破我還能含混過去,此時明知教主親傳弟子遭劫而不救,還真是個大罪過。”
“我當年受闡教門人輕賤才轉投截教門下,今日如若再叛截教,日后怕是沒好下場……”
心中定計之后,申公豹面上就有了笑意:“原來果是我教弟子!貧道豈會見死不救?方才只是戲言爾!”
王玄也不戳破這人謊言,只是道:“道兄救命大恩,日后自有回報!”
申公豹爽朗大笑,滿臉真摯地開口:“哈哈!小友既是教主親傳,且喚我師兄便是!”
說著又吩咐眾水卒:“把我師弟抬上,回我府中養傷!”
七八個高大的銀甲水兵踏著波濤上前,一彎腰就把那十丈長的龍身抬了起來。
王玄身上遍布的傷口已經止了血,只是龍角折斷,連龍鱗都被剝盡了,露出紅色的筋肉,看起來十分凄慘。
申公豹一行踏浪興波往北而去,又行了個把時辰,直至夜色漸濃,蒼穹頂上漸漸有繁星亮起才停了下來。
那兩個金甲武將把手中大旗一搖,浪濤就朝兩邊分開,現出了一個丈來寬的水道,直通漆黑的海底深處。
眾人踏著云光往下降落,水道則在上方快速地合攏,不留一點痕跡。
盞茶功夫過后便到了萬仞海底,水下并非漆黑一片,而是珊瑚林立,玳瑁放光,各種珍珠、晶貝閃爍華彩。
地面平坦開闊,又有各種水藻茂盛如林,枝葉隨著水流搖曳,魚鱉蝦蟹往來其間,風光和陸地景致大不相同。
分水將軍府是一片紅墻碧瓦的宮殿,占地十余畝,廊柱林立,飛檐斗拱,建筑格局異常古樸,不似龍宮富麗堂皇。
門前有蝦兵蟹將持兵器而立,見主人回來連忙打開中門。
申公豹也不下坐騎,帶著幾百水兵長驅而入,疾行宛若奔喪一般。
宮中那些侍候的蚌女、螺女等剛要來見禮,見此情形連忙朝兩邊避開。
到了府邸深處一間開闊的大殿之中,申公豹讓人將王玄放在墨玉鋪就的地面上,然后揮手將眾水軍遣散。
這下再不會有不開眼的精怪攪擾,王玄心中松了一口氣:“承蒙師兄搭救,師弟銘感五內。”
“如此便好,而今我教已大不如前,師弟當好生修持才是。”
申公豹嘆息一聲,猶豫片刻后抬手一揮,自袖中飛出七柄三角小旗,旗面都呈漆黑的顏色,繞著王玄的身軀圍成一個陣勢。
隨后又從背后抽出寶劍,踏罡步斗,誦咒幾遍,持劍朝地上一指:“吾奉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疾!”
七面小旗嘩啦啦一震,各射出一道兒臂粗的清光直沖而起,穿過上方的琉璃瓦,沒入幽深的海水之中。
申公豹看了幾眼,撫須道:“而今我已非當年真仙之體,許多本事都無法施展,只能勉強布下這聚靈法陣為師弟稍稍助力。”
王玄感到水元之力匯聚的速度比海面上又快了數倍,于是再次道謝:“多謝師兄,如此我只需數月便可恢復傷勢了。”
申公豹點頭,又囑咐幾句后便轉身離去,大殿中一片空曠,唯有房頂上懸掛的幾十顆明珠散發著清冷的光。
于是王玄就在分水將軍府中安頓了下來,日復一日地運轉《九龍神變經》中的功法,汲取海洋中的水元之力恢復傷勢。
如此過了一月,龍身上的鱗片俱都生長了出來,質地如墨玉,又閃爍著內斂的寶光。
兩月之后,龍筋再生,背部傷口完全長好,頭頂傷口也已愈合,不過雙角卻未長出來,只剩下兩個肉包。
殿中有青色玄光一閃而逝,聚靈陣之內那上下飛騰的龍影消失不見,原地出現一個身長九尺的道人。
其人生的猿臂蜂腰,頭戴玉冠,著一身黑色蟒紋大袖道袍,面容俊朗,目若朗星,雙眉斜飛入鬢,瞳孔中隱有金光閃爍,使人一望便生直面刀劍之感。
王玄傷勢恢復,由龍身再度化為人形,又在聚靈陣中盤坐下來,各種念頭涌上心頭:
“經此大難,我算是完成了龍祖第一變中的換鱗、換筋兩步,肉身之堅也不下于東海龍宮中那幾位太子了,只是距離成就黑龍玄冥真身還早得很。”
“頭角未生,螭龍也,強要說來,我現在只能算是幼龍,或許要待換骨、換血,甚至是五臟六腑都改換完成后才算長成。”
“黑龍玄冥的血脈要比四海龍王還要純粹,號稱不死之身,要想真個煉成,所需壬癸水元之力簡直是不可估量,靠這般閉關,只怕要數千年,上萬年才有可能。”
“雖不知老師傳法與我有何用意,但肯定不是讓我當那縮頭烏龜,老師以我為棋子,若窩著千萬年不出去,那便是棄子了。”
“看來還得尋個水元之力充沛之地苦修,爭取早日成黑龍玄冥真身,然后才能為老師所用,不至于似先前一樣任人欺凌。”
想到此處,王玄仿佛又感受到了那被鋸角剝鱗、生抽龍筋的疼痛和屈辱,一股殺機忍不住地冒了上來:
“那惡哪吒暫且不提,這東海龍宮中的大小泥鰍絕對不能放過!老龍王不知深淺,或可先殺個龍子以消我心頭之恨!”
三日之后,東海龍宮深處一片開闊的演武場上,大太子敖巒手持一柄丈二長槍舞得水潑不進。
一個蝦兵親衛走了進來,小聲稟告道:“太子,屬下剛得了消息,那王玄非但未死,傷勢反而漸漸恢復了過來……”
敖巒動作一停,雙眼之中寒光大盛:“王玄貌似謙恭,其實狠辣,他和我東海龍宮結此大仇,若不殺之,日后必有大患!”
那蝦兵親衛小聲提醒:“王玄畢竟是真龍之身,也不知他傷勢恢復了幾分,尋常武將恐拿不下他。”
敖巒將手中丈二長槍在地上一杵:“申公豹到底用什么手段救了他的性命?可曾探聽到準確的消息沒有?”
親衛連忙躬身:“啟稟殿下,分水上將軍將王玄安置在府邸深處的一座大殿中,并不許任何人靠近。”
“上將軍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讓麾下兵將死心塌地的效忠于他,屬下派人幾次聯絡,那些兵將居然都不理會。”
“屬下無奈,只好用兩斗金沙買通了他府邸中的一名侍女,讓她在遠處看了幾眼,才隱約猜到些端倪。”
敖巒雙眼一瞇,變成暗金色的豎瞳:“申公豹畢竟是截教門人,有本事收服那些兵將也是尋常,侍女看見了什么,你且仔細說來!”
親衛被盯得心中一慌,連忙跪地磕了個頭,然后才答道:“那侍女也不敢靠近,只聽殿中龍吟陣陣,叫的十分凄慘。”
“且方圓百里之地的水元之力都朝那殿中匯聚而去,其聲勢十分浩大……即使幾位太子修行時也有所不及……”
敖巒聞聽此言,面色更加陰沉:“叫聲凄慘,說明傷勢還未痊愈,修行時聚攏水元之力,足見所修功法十分了得。”
“王玄先前修煉的功法乃是我龍宮所傳,按理不會有那么大的動靜,莫非是申公豹將什么截教功法傳給了他?”
“看來王玄確實是不能留了,遲則生變,你去叫我六弟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