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發(fā)絲凌亂,仿若荒郊野嶺間肆意生長的雜草,橫七豎八地散落在額前,將那眉眼全然遮蔽,教人瞧不見她此刻是何神情。
可偏生就是這般模樣,卻讓周遭眾人無端地感到一陣寒意自心底涌起。
“這小娘子頭上都流了這般多血,怎么卻好似個(gè)安然無恙之人?”
四下里的人交頭接耳,小聲嘀咕著。
唯有沈洛自己心里明白,因?yàn)轭~頭受了傷,此刻正被眩暈與無力之感纏繞。
唐佑書心中猛地一慌,然他并未察覺出沈洛的不同,當(dāng)下便滿臉陰鷙地呵斥道:“沈洛,你從何處借來的膽子,竟敢如此與我說話?”
在他眼中,沈洛向來是個(gè)膽小如鼠之人,如今竟敢反抗于他,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沈洛嘴角輕輕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諷道:“臉盤大的人便是好,對著鏡子怕都瞧不出自己那丑陋模樣。”
“你!”唐佑書的臉色瞬時(shí)陰沉得仿若能擰出水來。
一旁的沈瑤倒是瞧出了沈洛的異樣,她眼神溫柔,輕聲說道:“洛洛,你若是不愿穿,那你便代姐姐活下去。”
言罷,她用力推開唐佑書,眼眶泛紅,直朝著那綁著炸藥的衣服而去。可是還未踏出兩步,便被唐佑書一把拽回懷中。
唐佑書怒聲責(zé)罵:“瑤兒,你是不是糊涂了?為何要去替旁人送死?”
“不可以,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洛洛丟了性命。佑書哥哥,我是她姐姐。”沈瑤眼中淚水盈盈。
相較之下,沈洛倒似個(gè)貪生怕死的小人。
唐佑書不禁將滿心的怨憤都投向了沈洛,瑤兒如此珍視沈洛,將她視作至親之人,可沈洛卻全然不為瑤兒思量,不愿讓瑤兒活下來。
恰在此時(shí)
一句“一碗紅棗湯,三分甜,勞煩了。”陡然響起。
就在剛才,在唐佑書與沈瑤自顧自地上演那苦情戲時(shí),沈洛早已然將炸藥服換好,鎮(zhèn)定自若地站在那刀疤男子面前。
剎那間,四下里一片死寂。
刀疤男放聲大笑:“小丫頭,你可知我要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沈洛不慌不忙地看著身旁的燭光,然后再看著身上的炸藥,語調(diào)悠然:“我猜你必定不想知曉,一個(gè)餓了許久的叛逆小娘子被逼至絕境,會(huì)做出何等瘋狂之事。”
那行兇團(tuán)伙眾人面面相覷。
“……”
這丫頭怎么感覺比他們還更似那行兇的老手?從何處冒出來的小瘋子?!
“將她丟到景老夫人那房中去。”
許久之后,刀疤男咬著牙下令,“再端一碗紅棗湯來。”
“那這二人……”下屬剛提及唐佑書與沈瑤,便被刀疤男惱怒地打斷:“一并丟進(jìn)去!”他闖蕩江湖多年,還是頭一遭被人這般拿捏。
沈洛眸光微微一閃,心中已然明白,這景老夫人一定是極為緊要的人質(zhì)。
過了不久,四人都被關(guān)入同一間屋內(nèi)。
老夫人見三人進(jìn)來,微微抬了抬眉梢,渾身透著一股冷冽高貴之氣,卻并不言語。
四人僵持著,都不吭聲,直至沈洛慢悠悠地將那碗紅棗湯飲盡,這份寂靜才被打破。
沈洛覺得恢復(fù)了一些許氣力,輕聲問道:“老夫人可想著出去?”
唐佑書嗤笑一聲:“沈洛,別在此處裝神弄鬼。”
在他看來,方才那行兇團(tuán)伙不過是被沈洛唬住了。他篤定沈洛絕不敢點(diǎn)燃炸藥,她在別人面前做做樣子也就罷了,難不成還真當(dāng)他不知曉她是何等膽小怯懦、愚昧無知?
隨后。
唐佑書又冷眼旁觀,冷冷說道:“你若一心求死,可別連累了我們。”
“小娘子,你可有何法子?”
一直默不作聲的老夫人忽開了口。
她細(xì)細(xì)打量著沈洛,這女子乍一看平平無奇,可自入得屋內(nèi),便神情鎮(zhèn)定,即便身處這囚困之地,身板亦是挺得筆直。
相較那兩個(gè)年輕人,這個(gè)小丫頭更讓人有幾分好感。
沈瑤自然是瞧出了老夫人身份不凡,只是老夫人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場讓她不敢貿(mào)然搭話。
但眼下這般情形,老夫人好似對沈洛頗為中意?!
沈瑤心中泛起一陣酸意,卻仍強(qiáng)作歡顏,柔聲道:“洛洛,不要再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