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分外尖銳,在座幾人迅速來到窗前,仰頭望去。
只見那短管內的黑色小管飛躥到半空中之后,“砰”的一聲悶響爆炸開來。
五顏六色的煙霧在半空中噼里啪啦的一陣飛濺,一縷縷形似鬼畫符一般,有直線,有曲線。
有的殷紅如血七拐八繞,有的翠綠奪目彎曲成一個個小圓。
李秋水呆坐在椅上,緩緩張大了嘴,韋小寶大吃一驚,自言自語道:“看來這是在發信號啊!”
緊接著西北方向蹄聲雜沓,聽來愈發稠密、急促,夾雜著叮叮當當的翠鈴聲響,不多時便見到數十匹駱駝疾馳而至。
天山童姥幾乎是在窗臺上站直了身子,韋小寶等一群人目不轉睛地瞧著騎乘在駱駝背上的眾人。
只見一批身披著天青色斗篷的人,在靠近窗前之后,不約而同的紛紛跳下,跪在地上,一齊叫道:“尊主,屬下護駕來遲,罪該萬死!”
韋小寶簡直驚呆了,見居然無一不是女子,眾女子并肩整整齊齊的跪伏于地,望之有如一片青云。
然每人上半身緊貼在地,不敢仰視,屁股撅得老高,雖見不到眾女子臉上的神色,聽來就知道一個個都是誠惶誠恐。
天山童姥哼了一聲,正要發怒,立即厲聲喝道:“趕緊的,給我滾進來!”
說著立即轉身從窗臺上跳下,用手指死死對準了李秋水的臉,陰森森的叫道:“死賤人,臭賤人,你等死罷!”
蘇星河及薛神醫等一眾急忙伸手扶住天山童姥的胳膊,爭先恐后叫道:“師伯,不可如此?!薄疤珟煵?,萬萬不可啊!”
天山童姥雙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李秋水,笑容分外猙獰。
跪伏滿地的一眾女子齊齊直起了身子,韋小寶見眾女年齡不一,年長的已有五六十歲年紀,年紀小的才只十七八歲。
眾女迅速將駱駝拴好,整齊劃一的急速轉身,飛步往客棧正門沖進來。
阿紫恍然大悟,抓住韋小寶的手,低聲道:“都是靈鷲宮的弟子們!我說這些駝鈴聽著怎生這等熟悉,原來竟是她們。”
韋小寶點點頭正要說話,卻見眾女已然一批批的疾速闖進。
李秋水哼了一聲,環抱雙臂,冷笑道:“我還當是什么呢,原來是你靈鷲宮中的那些家伙們,嘿嘿!有多少便來多少,我倒是要瞧瞧了,夠不夠我殺的呢?”
天山童姥一屁股坐回到椅上,譏諷道:“你就撐吧?!?
蘇星河、薛神醫、石清露等一群人大驚失色,當真不知道應當如何處理才是,按理說天山童姥跟李秋水仇深似海,現在靈鷲宮的弟子們已然趕到。
茲要天山童姥一聲令下,勢必集體向李秋水群起而攻之,李秋水固然武功高強,然而她有傷在身。
眾女遵從她們主人天山童姥的號令,一旦以同歸于盡、玉石俱焚之決心相拼,想必李秋水也是毫無辦法。
眾女闖進來之后,紛紛忙不迭跪地叩首,整間飯廳由東至西,跪了滿地,看上去當真好生氣派。
天山童姥勃然大怒,小小的兩只手奮力抓起桌上筷子筒,一面拋到地上,歇斯底里的叫道:“操!你們他媽的是當我死了么?沒人管教你們,你們便無法無天了。”
她剛一開口,只見為首的一名五六十歲的老婦極快極快地不住磕頭,急道:“不敢,不敢……”
那老婦趁著天山童姥剛一說完,立即慌張道:“啟稟尊主,自那天夜里尊主離宮,屬下們個個都急得不得了?!?
“當時九天九部立即下山,分路前來侍奉尊主!屬下的昊天部直向東面恭迎尊主,其他各部分向各方,連片刻都不敢耽擱。屬下實在無能,竟來遲了,該死,該死!”
她一面說著,持續不停地飛速磕頭,乒乓作響。
天山童姥見她們一個個的衣衫破爛,想是這三個月以來例必吃盡苦頭。
當下斜睨了李秋水一眼,心念一動:先宰了這賤人,然后再向她們問罪也不遲。
天山童姥哼了一聲,伸手向李秋水死死的一指,道:“我練功未成,無意間遇上了這個賊賤人,若非我的小侄兒在場相護于我,我是定要被她重傷殺害了?!?
“你們都給我起罷!好好瞧瞧這個賊賤人,今日她若不死,那么你們縱是粉身碎骨也難消我心頭之恨了?!?
眾女一個個直躥起身,一時數十道目光聚集在李秋水身上,拔刀、拔劍之聲轟然響了起來,唰唰唰的不絕于耳。
李秋水故作鎮定,自不倉皇起身,竭力往桌上重重一拍,叫道:“逍遙派掌門人的寶石指環在此,我且瞧瞧,有哪個不開眼的膽敢造次!”
說著急向韋小寶道:“師侄,趕緊舉起手來!”
韋小寶下意識舉起了手,眾女眼睜睜瞧見逍遙派的掌門人信物,都是不禁一愣,一個個瞠目結舌的看向天山童姥。
實際上天山童姥雖是靈鷲宮的主人,九天九部俱聽她號令。
然則靈鷲宮本來就是逍遙派的一處總壇,既是隸屬于逍遙派,更非逍遙派的分支。
如此一來,有哪個敢沖著李秋水招呼上去?
天山童姥向韋小寶道:“乖侄兒,你是聽我的話不聽!”
跟著急忙抓住阿紫玉手,一使眼神,阿紫情不自禁的急道:“相公,你要聽我小妹子的話才是!”
韋小寶心中一緊,急忙將左臂高高舉起,叫道:“眾弟子聽令,不可傷人,速速跪下?!?
眾女哪敢不聽從逍遙派新任掌門的號令?
當即立馬作勢便要急忙跪下去,與此同時,蘇星河跟函谷八友紛紛縱身疾躍,搶身護住李秋水。
蘇星河說道:“師伯,同門相殘之類的行徑,實不可取。”
韋小寶向蘇星河一對眼神,立馬叫道:“大家關起門來都是自己人嘛,哪能鬧得劍拔弩張的?”
“一個是靈鷲宮的主人,另一個是你們這代弟子的師叔或者太師叔,傷了和氣可就不妙啦?!?
韋小寶的這番話相當高明,剎那間便將天山童姥的號令抵消掉了,眾女聽了,都是老老實實地跪拜李秋水,當真不敢輕舉妄動。
天山童姥趁此時機,直接跳到桌面上,飛身沖到李秋水面前,雙手死死掐住李秋水的玉頸。
李秋水被她擒住,自是喘不過氣來,一時眼前金星亂舞,已有窒息之感。
李秋水坐在椅上,一動也不能動,雙手顫抖著向天山童姥手腕抓去,心中只存一個念頭:不妙,我定要被她掐死了,活活……活活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