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禾之前被李秋水一掌拍斷了一根琵琶骨,從天山至西夏皇都的一路上,每每痛得他肝腸寸斷。
此時被李秋水往地上重重的這么一甩,更是苦不堪言,幾欲升天。
韋小寶見到這一幕,心想:姓李的這小子將我師叔得罪的不輕,我師叔沒有直接一掌拍死他都已經是對他格外關照了。
想來若非他尚有可用之處,就憑著我師叔的脾氣,只怕他也活不到現在!
李乾順和耶律南仙昨晚在寢殿歇息,李察禾頂著性命之憂,三番五次的在寢殿外面求見,用諸多借口乞求面圣。
李乾順還真以為他有要事相告,哪知道對方竟敢欺君,事實哪像他說的那樣?
其實他只不過是受到了李秋水的慫恿和恐嚇而已!
此時真相大白,李乾順和耶律南仙都對李察禾恨之入骨,然則李秋水近在咫尺,縱然他們倆對李察禾再是懷恨在心,也不敢當著李秋水的面向李察禾問罪。
過了一會,在李秋水的指使之下,眾人齊齊落座。
李秋水意味深長的說道:“皇后,本來你嫁到我們西夏來我是十分高興的,畢竟你在大遼地位尊貴。”
“你雖然是一個公主,但是大遼皇帝對你十分疼愛,想來你不該是不識時務的。”
南仙聽了,花容失色,用力扭過頭去,怔怔地看向李乾順。
李乾順察覺到李秋水話中有話,不由心亂如麻。
南仙急忙說道:“母親大人,您對皇上有養育之恩,皇上是您的親生骨肉,我這個當兒媳婦的又怎敢對您不敬?”
“其實就算是在尋常百姓家,小輩也應當對長輩事事言聽計從!”
李秋水哼了一聲,冷笑道:“好一個言聽計從,皇后,我倒是來問問你,本月初九日,當晚這次率領十萬大軍向靈鷲宮發起突襲,到底是你跟皇上誰的主意?”
南仙心中咯噔一聲,大吃一驚。
她和李乾順自然知道兵敗之事,但李察禾被韋小寶擒獲、關押在靈鷲宮獄中,等等諸事,一無所知。
此時李秋水向她對質,驚的她臉色煞白!
李秋水死死地瞪視著南仙,白牙緊咬,幽幽的問道:“皇上,你膽敢不孝嗎?”
李乾順虎軀一震,急忙搖頭說道:“母親,此事相當復雜,是非曲直之后兒子定當詳細稟告。”
在李乾順看來,這件事最好能夠揶揄過去,倘若不能,那將不堪設想。
他對母親李秋水的脾氣了如指掌,知道一旦有什么事觸動了母親的逆鱗,那么母親定當弄到水落石出不可。
人人都知道南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既是西夏國的皇后,而且又是遼國公主。
倘若南仙有個什么閃失的,那可就算是徹底完蛋!
本來以為這么說了,至少能讓李秋水在這件事上暫時放手。
哪知道李秋水居然反手在桌上一拍,厲聲喝道:“今日事今日畢,皇兒倘若膽敢不聽從母親的話,那便依照家法處置!”
李乾順雖然是公認的一代明君,但是他一生之中大部分時間都在母親的陰影中度過。
李秋水不發火則已,一旦發火,他便如同老鼠遇見貓,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喘。
眼看著李秋水仿佛要拿南仙問罪,他滿心躊躇、恍恍惚惚,竟不知該如何應對才是。
南仙搖頭苦笑,說道:“依著母親大人的意思,倘若媳婦承認了這件事并非是皇上的主張,那么敢問母親大人,媳婦是否該依罪當斬啊?”
李秋水面露譏諷之色,冷冷的瞧著南仙,說道:“斬不斬的不敢說,反正冤有頭債有主,這件事說什么也不能就這么過去!”
南仙說道:“好啊,既然如此,那么媳婦就鄭重的告訴母親大人一聲,這件事媳婦是一無所知,而且皇上也同樣一無所知。”
她滿臉審視的神情,認真打量著李秋水的反應。
發覺李秋水陰森森的瞧著自己,卻仍舊堅持著自己的說法。
李察禾坐在一旁,嚇得雙腿發軟,心道:糟糕!皇上和皇后都不敢跟皇太妃對質,這是擺明了要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
反正我這輩子已經是廢人了,死不死的倒也沒什么打緊,可我一家老小總不能死在皇太妃手中啊?
這個該怎么辦,那怎么辦呢?
李察禾正胡思亂想著,忽然之間,李秋水轟然冷笑道:“下旨發兵突襲靈鷲宮這件事,暫且先放在一旁不管。”
“皇后我且問你,你到底還要裝到什么時候?想當初你千里迢迢的從遼國嫁到我們西夏,莫非當真如你所說,沒有任何圖謀嗎?”
南仙被李秋水的這句話搞得不知所措,強顏歡笑道:“母親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沒有任何圖謀?”
李乾順意識到局面已將快要失控,急道:“母親,皇后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一無所知的,您也知道她的為人,一向與世無爭,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皇后真正喜歡的無非也就只是種種花草、做做女紅而已,皇兒看來,您當真想多了!”
李秋水似乎對李乾順不理不睬,深深的瞧著南仙說道:“事到臨頭,居然還在繼續裝?”
南仙滿臉茫然,雙肩一聳,說道:“實在不明白母親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又有什么可裝的呢?我只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
“從遼國嫁到這么遠,只希望和普通百姓一樣相夫教子,過安生日子。”
韋小寶此時也已察覺到情況不對,但是由于他對西夏國內部的恩怨情仇一無所知,所以也不知道李秋水這番話中指的到底是什么。
便在此時,李秋水斬釘截鐵說道:“既然你非要裝傻,也就不要怪我了!前任國相李仁忠死的甚是蹊蹺。”
“宮中御醫一直都說他是因病而死,可是在他死后的這幾年間我曾在暗中多次檢查他的遺體,發現他本身并沒有任何疾病,身子骨健朗得很呢!”
南仙怔了一怔,嘴角緩緩揚起,微笑道:“李國相輔佐皇上制定國策、處理政務,太醫們都已經說過了的,那是積勞成疾……”
話還沒有說完,李秋水立刻打斷道:“好一句積勞成疾,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處受損,卻又如何是積勞成疾而死?”
南仙聽了,搖頭苦笑起來,說道:“我又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李秋水點點頭道:“我就料到你會這么說,既然你抵賴不認,那么我就再跟你提一個人。”
“前任尚書令李仁禮是在兩年前的暮春時節死的,按理說他位極人臣,而且又身兼多項要職,他這一死,就即便不說驚動朝堂,總也算是一件大事。”
“可是李仁禮卻死得不明不白,就連身后事都沒有辦,匆匆忙忙不了了之。起初大家都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直到我在一段時間之后秘密開關驗尸,卻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南仙大腦一片空白,李秋水先是提及李仁忠,緊接著又說到李仁禮,仿佛將這兩個重要的人物捆綁在一起,向她問罪。
當真猶如槍炮轟炸一般,搞得她心臟砰砰亂跳。
李乾順急道:“母親,李仁禮為朝廷盡忠,是千古流芳的大功臣,他的死我也一直耿耿于懷。”
“其實多半是我這個當皇帝的沒有體恤好臣子,李仁忠也好,李仁禮也罷,他們倆都是太過于勞累了。”
“朕曾經一度心中無限感傷,只是人死不能復生,再難過終究也是無用,只能咬緊牙關悶著頭繼續往下過。”
說完之后,李仁忠、李仁禮這兩位忠臣的音容笑貌浮現在眼前,諸多傷感在心底涌現,不由沉沉的一聲嘆息。
“是嗎?如果僅僅只是太勞累了,我向你保證,就算傷勢再是隱秘,也一樣能夠調查得出來……”
李秋水正說著,突然話鋒一轉,冷冷的說道:“我在檢查他們倆的遺體的時候,發現他們倆死因都是一樣的。”
李乾順沉浸在傷感之中,不能自拔,不住點頭,哀聲嘆氣。
南仙認真道:“兩位大人多年來為國盡忠,積勞成疾,都是患有同樣的病癥死去,該被朝廷牢牢謹記的。”
韋小寶認真打量著耶律南仙,見她目光不停的來回閃躲,仿佛生怕被此事牽連上。
本來以為李秋水在提及這兩件事之后,李秋水也就該將這兩件事放下了。
哪知道緊接著李秋水說了一件相當駭人聽聞的事情來!
李秋水說道:“江湖上有一套掌法,曾經一度在中原廣為流傳,是因修煉門檻過高,而且往往可以殺人于無形,所以早在后周柴榮時期,這套掌法也就失傳了。”
“我年歲已大,早在年幼時期學藝之時曾有幸見識過這套掌法,一開始還不敢相信,李仁忠和李仁禮怎么會死在這套掌法上。”
“直到當日我命人將他們倆的心臟挖出來,仔仔細細的解剖檢查之后才意識到,事實跟我猜測的并無二致!”
在座幾人怔怔地望著李秋水,一個個心亂如麻。
聽得李秋水述說挖出了李仁忠、李仁禮兩人的心臟,而且將兩人的心臟解剖檢查,不禁是覺得后脊背嗖嗖冒涼風。
只見南仙俏臉慘白,坐在椅上一動不動。
李秋水微抬眼皮,一字一頓的鄭重說道:“摧心掌在中原武林已經失傳近三百年,在最近的七十多年里壓根也沒有做到重出江湖。”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曾經遼國耶律皇族內部,有人修煉成功,雖然僅僅只達到了三四成的功力,但是若想用這套掌法草菅人命,殺人于無形,那還是易如反掌的!”
此話一出,韋小寶、李乾順、李察禾迅速轉過頭去,認真的打量著耶律南仙。
只見南仙此時已然臉色大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李秋水猛然從座位上竄起上來,死死的盯著她,說道:“表面上看來,兩位李大人的死和突襲靈鷲宮之事毫無關系。”
“但實際上,其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比如在皇后你原本的構想中,靈鷲宮一旦失陷,跟此事相關的一干人等便要全部處理掉。”
“那可是一個也不能留下,除了皇帝之外,恐怕就連我都不能被你留活口!”
一番話將南仙說得啞口無言,過了大半晌,南仙才費力擠出幾個字來:“無憑無據的,什么摧心掌啊,我都不知道!”
李秋水雙手負在身后,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異樣,但是她的呼吸分明驟然急促起來。
韋小寶心中轟然一震:師叔已經運功了,看來即將有一場大戰爆發!
韋小寶原本雖然沒有系統性的修煉過逍遙派的功夫,但當日無崖子將畢生功力輸送進他體內之后。
他憑借自己過人的聰明也對本門武功有了一個大致了解,就像此時李秋水這樣,暗暗用功,呼吸吐納之間,體內的真氣緩緩蔓延。
他一眼便知,李秋水已經在暗中做好了準備。
李秋水冷笑道:“不知道對嗎?很好,很好!”
南仙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伸手緊緊抓住李乾順,說道:“母親說的這些我是一無所知,我身子不適,還請皇上帶我回寢宮。”
李乾順擔心南仙動了胎氣,快速起身,轉身便要帶著南仙趕回寢宮。
便在此時,突然一股寒氣從李秋水的方向猛然傳了過來。
就像一條翻江之鯉一樣,鬼使神差一般的在半空中緩緩游動過來。
李乾順尚且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南仙大驚失色之下,竟然在原地縱身疾躍,直接在半空中翻了一個筋斗,跳到身后的一丈之外。
赫然只見那股寒氣就像生出了腿腳一般,從四面八方集中匯聚一處,分外猙獰的朝著她轟然沖來。
她本來想要閃避,可那股真氣在半空中游動的速度委實太快,如光如電,她能避得了一次,卻決計難以再避得了第二次。
見李乾順站在遠處怔怔發呆,身畔再無旁人,匆忙揮舞衣袖,雙臂快速舞動。
看上去就像在半空中擦玻璃一樣。
李秋水趁機猛沖而來,跟她深深的對擊了一掌,一大股真氣在兩人掌中爆炸開來,兩人分別向后退步。
“還裝傻呢?你這摧心掌功夫練得當真不錯啊!”
李秋水轟然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