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緹?心緹,醒醒,醒來……”耳邊聲音不斷。
懷心緹猛吸一口氣,用力睜開眼睛。
方才種種情形,并不在懷心緹記憶中。
因為她和文渡川逃出城后起了高熱,只隱隱記得大概經過,其中細節卻是忘了七七八八。
文渡川護送她回到龍泉鎮,她跪在地上求文渡川,求他幫自己復仇。
文渡川答應下來,開啟了日復一日的教導。
上官堇理擔憂的臉映入眼簾,懷心緹難過的心緒久久不能平復。
當時太亂了,加上她不記得的太多,所以很多事情并不能前后串通起來好好想想。
前一世她以為上官玥并不希望上官堇理復仇,而今想起往事再看,上官玥對城滅的仇恨只多不少,豈會不想復仇。
上官裕在西陵見到化身齊懷的哥哥時,怔愣不是假的。見到她恍惚的一聲“阿酒”也不是假的。
還有上官玥嘴里的那句更像“阿酒”,阿酒到底是誰?老師知不知道這個阿酒?
她從單景出發到玉桃,被文渡川引著一路到了西陵。
進入西陵后,文渡川似乎安排好了一切。
她見到了鐘靜笙,又通過鐘靜笙見到了作為殺手斷喉的哥哥。
懷修棋不記得她了,但聽過事情經過后,兄妹相認,且愿意在齊言出兵博林后,以西陵王幼子齊懷的身份進入西陵王室視野。
文渡川似乎已經籌謀了很久,只等懷心緹到西陵與懷修棋一見。
而上官裕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她不知道。
她看到的是,上官裕與文渡川的計策不謀而合。
引蛇出洞,截斷后路,生擒齊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直攻西陵王城。
懷心緹不由想,我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送懷修棋登上腐敗不堪的西陵王位?
她知道,這件事對大闕而言有利無害,可對懷修棋呢?哥哥在爾虞我詐的西陵王室中能好好活下來嗎?
西陵被攻破后,她追著文渡川的蹤跡幾乎將博林跑了個遍,至今還未見到他。
“在想什么?”上官堇理突然開口問,拿著帕子小心翼翼給她擦拭額上虛汗。
“你爹是個英雄。”懷心緹聲音有些沙啞,“你娘很溫柔,他們很相愛。”
上官堇理目光黯淡下去,輕聲道:“我知道。”
“我爹沒有叛,他護你母親到最后一刻。”
上官堇理聞言不得不把目光鎖定在她臉上,懷心緹字字肯定,表情更是真誠。
“我想起了那夜城滅發生的具體事情,你爹和你娘跪在地上給博林百姓和將士賠罪。他說有叛徒,讓博林將士聽著,有朝一日若有機會,一定要為他們報仇。”
上官堇理眼中的光明滅不定,斟酌片刻后他問:“叛徒該殺,西陵人更該殺。懷修棋化身齊懷登位西陵,你說,我要回歸博林,先滅了包括懷修棋在內的整個西陵嗎?”
懷心緹呼吸一緊,只聽上官堇理又問:“你引我進玉桃和西陵,讓我目睹一切,又引我將博林轉了個遍,還命凝香帶我進博林城,你想讓我做什么?”
懷心緹答不上來,因為她知道,讓上官堇理回到博林一事,不是嘴皮一碰能完成的事。
首先,上官堇理被上官珩養了十年,教導了十年。
這十年的情分,上官堇理不可能不顧。
當年裴玥還不是上官玥,因為戰功赫赫,后賜國姓上官。其待遇與血親王爺相同,子孫更是納入了上官族譜。
這其中暗含一層意思,就是上官玥一脈,從此成為真正的皇親國戚。有些事情,他可以名正言順去做。
后來因為這個他的存在,朝中鬧出不少事端。
如今上官堇理空有博林王名頭,不抓實際兵權,實際上是最好的局面。
所以,如果上官堇理想要回博林,無異于與上官珩決裂。
懷心緹在上官堇理的問話中,突然抓到些什么。
這一路引著他們走的人不是她,是文渡川!
若說是懷心緹要讓上官堇理做什么,不如說是文渡川想讓上官堇理做什么。
懷心緹額頭一層層冒出冷汗,她猛地抓住上官堇理的手掌,駭然道:“云青呢?讓云青……噗……”
懷心緹一口血吐了出來,襯得她的臉更加蒼白。
上官堇理剛想叫大夫,懷心緹用力扯住他,急道:“永榮王是不是要殺你?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
上官堇理眉頭一跳,懷心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神志不清。
這時云青突然現身,抬手一掌劈在懷心緹脖頸。
上官堇理怒斥:“云青,你好大的膽子!”
云青跪下去,“任由王爺處罰。”
上官裕走進來,看了眼跪著的云青和暈過去的懷心緹,淡淡道:“云青,起來吧,去外面守著。”
云青不肯動,上官裕嘆氣道:“你對他倒夠忠誠,就是不知道,對我這個舊主還有幾分服從?”
上官堇理不可置信的看向云青,又看向上官裕。
上官裕平靜的笑笑,“云青是你十歲那年我派去的,這么多年,你用的還順手嗎?”
上官堇理后背發麻,擋住上官裕看向懷心緹的視線,故作淡定道:“你派他監視我?”
“不,我派他保護你。”上官裕坦蕩無比,“你看,他對我這個舊主已然不聽使喚。”
上官堇理無言以對,此時的上官裕穿著常服,花白的頭發顯示,他真的老了。
“堇理,懷心緹身份特殊,你們兩人的婚事就此作罷。她,我要送去徽州。”上官裕的語氣不像是在商量,“至于你,無人知你進過博林城。你若想回釜京,今夜便啟程先回單景吧。”
“你憑什么做主?”上官堇理怒道,“懷心緹已是我的妻,自然是要跟我去釜京。”
“她去不了,但凡去了,只有死路一條。”上官裕面容嚴肅,“你回釜京有活路,她,只有死。”
“為何?”
“西陵王宮門外你見過齊懷,齊懷與她長相一模一樣。西陵已降,齊懷要親自送降書去釜京。剩下的你不至于蠢的猜不到。”
上官堇理語滯,確實,齊懷與懷心緹站到一起,一定會掀起某些風波。
“她現在是單景縣令,又在旱災中立下功勞,官級肯定要升。你留不下她,皇上不會……”
“我一個王爺朝皇帝要個人還要不到嗎?”上官裕打斷他的話。
“你以什么身份送她去徽州?”上官堇理不甘心的問。
上官裕目光閃爍,似是想起了誰,只聽他格外輕柔道:“她可是阿酒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