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堇理眉頭微蹙,半響才道:“懷心緹,不要再挑戰我的耐心。”
懷心緹垂下手,望著拂袖而去的上官堇理一動未動。
“喂!”
懷心緹順著聲音抬頭,看到卓清河吊兒郎當的坐在房檐處。
守門的衙役欲拔刀上前,懷心緹站起身讓他們退下。
卓清河飛身跳到懷心緹身邊,繞著她打量一圈,笑道:“美人兒,他不懂憐香惜玉,哥哥疼你。”
懷心緹眉頭直跳,沒想到卓清河會是這么個不正經的貨色。
“找我何事?”懷心緹斜睨他一眼。
“確定在這里說?”卓清河看向那幾個虎視眈眈的衙役,“走吧,小爺帶你去個地方。”
懷心緹抬步跟他走,衙役攔住她,“大人,王爺吩咐過,您出去得有人跟著。”
懷心緹不置可否,直接道:“不用費事,即使跟出去我也會把你們甩掉,省點兒力氣吧。”
衙役臉色難看起來,只得應了聲“是”退下。
懷心緹跟著卓清河出了府衙,一路上撿著人多的街道走著。
這是她來單景后第一次在城內閑逛,她知道,單景并不是真的貧苦之地。
城內居舍依地勢建造,青石為路,販夫走卒各自為生。
在常年無人治理的情況下,還能有這樣的祥和富足之態實屬難得。
至于傳言中民風彪悍一事,不因別的,只因這里的百姓敢跟官斗。
“怎么樣,單景其實是個不錯的地方吧?”卓清河側首問道。
“是啊,可惜……”
“可惜?”
可惜不久后到來的干旱會將一切摧毀,雖不至易子而食,但也真的慘烈。
“無事。”懷心緹搖搖頭,“你要帶我去哪里?”
卓清河不疑有他,加快腳步帶著她左拐右拐。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眼前的一切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美人兒,這里是跑羊街,楊家就住在這里。”卓清河眼睛瞇了瞇。
懷心緹知道這是跑羊街,但不明白卓清河為何會帶她來此地。
卓清河也沒有再賣官司,語氣有些陰郁道:“美人兒,看這里像不像陰溝?活在這里的人就像陰溝里的老鼠,也像扒著腐肉的蛆蟲。日復一日,活在黑暗中看不到天日。可他們沒得選,生下來就沒得選。”
懷心緹看著眼前破敗的一切,確實如卓清河所言。距離方才的主街不過幾百米,這里境況完全變了樣。
“你知道跑羊街的老大是誰嗎?”
懷心緹想到近來發生的事,又想到前世卓清河所做之事,張口就道:“楊希。”
卓清河一怔,隨即目光灼灼的盯著懷心緹,“美人兒,你真是令我感到……驚喜。”
懷心緹像是想通了什么,追問:“你帶我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讓我殺楊希?”
卓清河搖搖頭,望著衣衫襤褸路過的行人道:“楊希只是個小角色,殺了他并不會從根本上改變大局。你抬頭看……”
懷心緹順著他的話抬頭,明明是晴天,但站在跑羊街的地面上,頓覺太陽似乎被層層濃霧遮擋住一般。
“這樣的跑羊街令踏足它的人本能產生退縮,多么巧妙,讓人無法發現隱藏在更深處的東西。”
懷心緹眼睛瞪大,她腦中所有信息翻涌而出。
柳煙煙狀告婆母案只能是個引子,試探她能力的引子。
按著文渡川給到的信息,楊希背后先是長樂坊掌柜山有道,再是徐敬。
文渡川說,徐敬背后是汪殊。
汪殊任職工部侍郎,他的上司是永昌王上官和羨。
上官和羨是先皇幼子,也是皇帝的同母胞弟。
這個王爺自小受盡父親和哥哥寵愛,成年后未按祖制受封出京,反而擔任了工部尚書一職。
文渡川還說臨仙城可能與永昌王有關。
當時懷心緹心中猜疑文渡川所言非真,只當他在為永榮王上官裕打掩護。
如今想要知道文渡川是騙她還是實言相告,只能從徐敬等人身上下手。
“你帶我來看跑羊街,又說這樣的話。說吧,想要我做什么?”懷心緹打定主意問道。
卓清河沒正形道:“美人兒,不要這么急,跟我走吧,哥哥帶你開天眼。”
隨后卓清河帶她鉆進一破茅屋,扔給她一身破爛衣裳示意她換上。
換好衣服出來,見卓清河已經在等她。
卓清河“嘖”了一聲,上來拆了她頭發,動作利索的給她挽了個男人的發髻。
臨出屋之前,卓清河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塞在她手中。
懷心緹接過納入衣袖,跟著他鉆進煙霧蒙蒙的小路。
說是小路,其實是可容一人行走的空隙。
不知過了多久,卓清河突然拽住她手腕蹲下身體。
懷心緹也蹲下身,隨著他的動作探頭向前看去。
那里搭著茅棚,繞著茅棚有不全副武裝的守衛。
沒一會兒又來了不少人,那些人明顯是干活的苦力,抬著籮筐腳步匆匆到了茅棚下。
懷心緹這時才注意到茅棚下擺著桌椅,椅子上坐著個笑呵呵的肥胖男人。
男人命人打開籮筐,看后滿意點頭。
隨即守衛在地上掀起一塊木板,苦力有序的抬起籮筐消失在眼前。
卓清河手掌摩挲幾下地面,毫無預兆的揉上懷心緹的臉,又在自己臉上使勁搓了搓。
“走,跟緊我。”卓清河嚴峻道。
懷心緹打起十二分精神,跟著他到了一片荒草叢生處。
卓清河扒開一處草叢,道:“這里通往地下,一會兒不管看到什么,莫要出聲。”
懷心緹鄭重點頭,跟著他鉆進地下。
通道頗為狹窄,若她不是女子,恐怕無法通行。
暗中爬行約有一刻鐘的時間,通道逐漸變大,后來漸漸可以彎腰行走。
隨著越來越深入,空氣似是有熱氣在翻涌,隨后便是不絕于耳的叮當聲。
眼前出現火光時,卓清河再次抓住她手腕。
小心翼翼躲藏行進,直到叮當聲幾乎像在耳邊敲響才停下。
懷心緹借著火光打量,他們周圍全是石頭。但看痕跡,應當是人為鑿刻而成。
卓清河在石壁上四處摸索,片刻后小心翼翼取下一塊石頭,那里顯出一孔洞。
懷心緹在他的示意下踮腳去瞧,結果那洞實在太高,她根本夠不到。
卓清河低笑,轉到她身后一把將人舉起。
懷心緹有點兒惱,但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便也不覺在意。
他們在高處,通過孔洞可以將下面的一切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