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院內(nèi)人聲喧鬧，青石地上擺開數(shù)桌宴席，凌家與周家的親信家眷圍坐暢飲，氣氛正酣。
此時，火田中的金穗已脫殼收儲地窖，似是有人特意安排。
靈果也已盡數(shù)收好，彩云等靈禽仍在院中活動，與凌家的踏云獅相安無事。
祠堂火石靈氣隱而不顯，無人察覺異常。
周德志站在后院雞圈旁，手中握著喂食的簸箕，心中不解：“娘為何偏要我來喂雞……”
夜色漸濃，火泉的霞光卻將四周映照得通明。
任青山帶著護衛(wèi)隱在暗處，嚴密看守著宅院各處通道。
卻見月門處一道倩影款款而來，不禁低笑：“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雞圈外，彩云等九只靈禽正圍著不知所措的周德志打轉(zhuǎn)。
凌芷嫣心中忐忑。
閣中夫子從未教授過這般課程，唯有姨娘們偶爾提及該如何與男子相處。
可從未有人告訴過她，該如何面對自己未來的夫君。
凌芷嫣剛踏入后院，便被彩云等靈禽吸引了目光：“邊陲的雞竟這般碩大……”
愣神間，彩云突然護主般驚啼一聲，驚醒了沉思的周德志。
他猛然回首，只見霞光映照下，一位少女正靜靜佇立，目光盈盈地望向自己。
周德志這才恍然，明白了母親的深意。
雖年僅七歲，卻在學(xué)府歷練中褪去了懵懂，他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自周凌兩家聯(lián)姻以來，他分明感受到周遭的變化，昔日與他作對的同窗如今個個和顏悅色，就連曾經(jīng)辱罵二弟的同窗，如今也殷勤備至。
“要試試嗎？”
周德志慌忙起身，捧著金穗稻殼的手微微發(fā)顫，目光低垂不敢直視。
少年耳尖泛紅，聲音也輕了幾分。
凌芷嫣抿唇淺笑，蓮步輕移。
行至他身后時，新孵的靈雞卻忽地驚啼起來，似是對這陌生來客有些畏怯。
“別怕。”
周德志急退兩步，下意識護在凌芷嫣身前。
彩云振翅一揮，將兩只幼雛輕輕掃開，隨即溫順地伏在少年腳邊，發(fā)出親昵的咕咕聲。
凌芷嫣見狀不禁莞爾：“無妨的。”
周德志與彩云心意相通，自然明白它這般討好，是怕自己因那兩只幼雛動怒。
彩云眼中金光微閃，轉(zhuǎn)而溫順地低頭輕蹭凌芷嫣的手背，那絲絨般的羽毛觸感讓少女神色漸緩。
“它可有名字？”凌芷嫣聲音清越。
“叫彩云。”
周德志遞過一捧稻殼：“它最是溫順通人性，要試試喂它嗎？”
話罷，凌芷嫣伸出素手，輕輕撫過彩云低垂的頸羽，小心翼翼地喂食，見她眉眼舒展，周德志不由多了幾分勇氣。
“想不想騎上去試試？”少年提議道。
凌芷嫣眼波微動，流露出幾分詫異：“這靈禽竟可騎乘？”
“放心上去吧…”
周德志溫聲指點：“環(huán)住它的脖頸即可，不必使力。”
又轉(zhuǎn)頭對彩云囑咐：“定要走慢些。”
凌芷嫣自小習(xí)武，當(dāng)下也不遲疑，只見她足尖輕點，身姿翩然躍上彩云背脊。
周德志收回虛扶的手，略顯尷尬地站在原地。
他轉(zhuǎn)頭朝后方喚道：“老二，過來！”
話音方落，一只體型相仿的靈禽應(yīng)聲而至。
少年利落地翻身而上，揚聲道：“走！”
周德志一聲輕喝，彩云卻只敢緩步徐行，似是明白背上之人身份非凡，凌芷嫣坐在一丈高的靈禽背上，只覺視野豁然開朗。
“當(dāng)真奇妙。”
她輕聲嘆道，雖年長周德志四歲，此刻卻也不禁流露出幾分孩童般的新奇。
“再快些。”
彩云聞聲提步，周德志卻在后方急聲叮囑：“當(dāng)心些！彩云你可仔細著，莫要顛著了她！”
一時間后院歡聲四起。
檐下陰影處，任青山笑得見牙不見眼，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賈承均：“瞧這光景，怕是好事將成啊！”
賈承均捻著胡須，眼中精光閃動。
“這位可是凌家嫡長女，將來要執(zhí)掌周家中饋的主母，豈有不成之理？”
任青山聞言，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目光又落回院中那對少年少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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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正席間，周明攜周德文與凌修遠及其四位公子同坐一席。
年幼的周德淵則由韓翠翠抱著去了偏席。
凌修遠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這位想必就是德文賢侄？”
聞言，周德文恭敬起身行禮：“正是小侄，見過凌伯父。”
凌修遠含笑點頭，目光中流露出贊賞之色。
“早聽聞賢侄在平遙學(xué)府的事跡，這經(jīng)義小比，以七歲之齡力壓群英，連山長都贊你持論中正，有古君子之風(fēng)。”
他略作停頓：“聽聞你臨的《云亭序》摹本，如今還懸在明倫堂當(dāng)范本？”
周德文聞言，耳根微紅：“伯父過譽了，不過是勤能補拙罷了。”
凌修遠眼中笑意更深。
“謙遜有禮，不愧是周家子弟，我這幾個不成器的兒子，若有賢侄三分勤勉，我也就安心了。”
說著，目光掃過自家四位公子，那四人頓時正襟危坐起來。
話音方落，周明目光一轉(zhuǎn)，溫聲道。
“修遠兄福澤深厚，大公子日前所作的《河清賦》，我也曾細細品讀過數(shù)遍，其中‘澄瀾映月，素魄凝輝’之句，翰林院徐學(xué)士閱后特意稱贊，說此句深得六朝風(fēng)骨。”
話罷，他指尖輕轉(zhuǎn)酒盞，又向次子笑道。
“二郎在春狩大典上連中三元的箭術(shù)，百步穿楊的本事，連羽林衛(wèi)張教頭都稱贊有李氏遺風(fēng)。
而三公子在云麓詩會連奪‘詠菊’‘題壁’‘即景’三魁的佳話，如今江南文社誰人不曉？”
話音未落，忽見四子腰間懸著的雙螭谷紋璧在燭光下泛著柔光，當(dāng)即細觀。
“四郎這枚古式的玉璧，螭龍眼部的游絲毛雕，分明是照著《考工記》‘六齊之法’琢制的，聽聞你還能在馬上開弓，這般眼力與身手，當(dāng)真是將門虎子。”
周明話音方落，席間眾人皆是一怔。
幾位凌家公子相視一眼，眼底俱是驚疑：“竟能將我凌家子弟的底細摸得這般清楚……”
凌修遠眸光微動，指節(jié)輕叩著木桌。
周明這番如數(shù)家珍的點評，著實令他意外。
沉思片刻，卻見凌修遠目光倏然一轉(zhuǎn)，直直落在了周德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