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繚繞,青煙裊裊,在祠堂內緩緩升騰。
周德志與周德文盤膝而坐,閉目凝神,細細感受著父親方才傳授的仙法要訣。
兩人皆屏息凝神,不敢有絲毫懈怠,生怕錯過一絲玄機。
仙道玄妙,縱使三歲孩童也曾在話本中聽聞其神異,如今親身體驗,更覺其中奧妙無窮。
周德志眉頭微蹙,體內氣血翻涌,似有一股無形之力在經脈間游走,卻又難以捉摸。
他心中苦惱:“這仙法果真與新生之法不同,需得細細體悟……”
周德文則神色淡然,指尖輕搭膝上,呼吸綿長。
他雖不言不語,卻似已沉浸于某種玄妙之境,周身隱隱有微弱靈光流轉,卻又轉瞬即逝,難以捕捉。
祠堂內,唯有燭火搖曳,映照著父子三人肅穆的面容。
火石之中,寧旭的神識靜靜觀察著這一切。
“這周家,終究是踏上了修仙之路……”
他穿越至此,被困于火石之中,無時無刻不想被人發現其神智,盼望著有大能修士將他度化成人。
然而,冥冥之中,他似乎已與周明綁定,無法掙脫。
“初見時,那口鮮血噴濺在火石上,莫非是某種靈寶認主之象?”
寧旭的神識掃過周德文,心中疑惑更深。
“這小子古怪得很,那日領悟天書勁時,竟能吸引我的神識窺探,可我卻始終看不透他的底細……”
再看向周德志,他又暗自贊嘆。
“此子天賦驚人,小小年紀便已新生,刀意兇煞卻不傷筋骨,反而蘊養自身,日后必成大器。”
周德志近來常在無人處偷偷習武,刻意避開了父親的視線。
他體內凝聚的兩道刀勁兇煞異常,卻意外地被自身刀意所調和,不僅未傷及筋骨,反而在潛移默化中滋養著經脈。
這股刀意如同天然屏障,將他的氣息完美遮掩,使得周明至今未能察覺異樣。
許久之后,周德志睜開眼,滿臉不甘:“爹,這真是仙法?為何我感受不到靈氣?”
周明聞言,心中一沉。
想起凌婉兒所言——若無靈根,便無法踏入仙道。
他看向周德文,輕聲問道:“文哥兒,丹田可有靈氣流動?”
周德文搖頭:“父親,不曾有。”
周明沉默片刻,心中百味雜陳。
“難道志哥兒和文哥兒都沒有靈根?可志哥兒天賦卓絕,文哥兒又悟性非凡,怎會如此?”
他壓下心中疑慮,帶著兩人重新修煉新生之法,暗自思忖:“或許時日尚短,再等等看吧。”
懷著這樣的心思,短短兩日轉瞬即逝。
夜色漸深,祠堂內的燭火將周明的身影投在斑駁的墻上,顯得格外孤寂。
他望著兩個兒子離去的背影,長嘆一聲。
夜半三更,周德文廂房。
青燈如豆,映著《山海經注》上未干的朱砂批注。
七歲的周德文突然擱筆,指尖殘留的墨跡竟無風自動,在宣紙上蜿蜒出奇異紋路,恰似那日天書勁初現時的星斗軌跡。
“原來如此……”
稚童低語,只見他雙目泛起琉璃色,瞳孔深處倒映著旁人看不見的古老文字。
書架竹簡中的墨字如蝌蚪游入周德文七竅,是《地脈注疏》記載的“道韻初鳴”之兆。
“天為經,地為脈……”
“靈枯之世,以文載道……”
廂房梁柱突然“咯吱”作響,暗格中的寧旭神識劇震:“這小子在悟道?竟以天書勁為引!”
周德文指尖微動,一縷金色靈氣自經脈中流轉而出,在指間縈繞不散。
隨著呼吸吐納,那靈氣漸漸綿密如織,在他周身流轉不息。
待到地光初現,所有靈氣盡數斂入體內。
他凝視著燭火,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原來這就是父親所說的練氣之境。”
指尖再次凝聚出一縷金芒:“若想突破至二層,只需繼續這般凝練靈氣便可?”
周德文推門而出,忽覺天地為之一新。
晨露未晞的庭院里,一草一木的脈絡都清晰可辨,連檐角蛛網上的露珠滾動聲都聽得真切。
凝視著腳下干枯的種子,忽覺體內靈氣自行流轉。
他鬼使神差地輕聲道:“生。”
話音方落,一種玄妙感應自丹田升起。
只見那種子竟在土里微微顫動,干癟的外皮漸漸舒展,一點嫩芽破殼而出,違背常理地煥發出盎然生機。
見狀,寧旭心中震驚不已:“竟能言出法隨?”
然而那種子只微微抽芽便停滯不動,周德文突然身形一晃,面色蒼白如紙,周身靈氣已然耗盡。
他勉強穩住身形,低聲道:“看來火候還差得遠。”
此刻唯有寧旭目睹了這驚人一幕,而周明對此渾然不覺。
他仍在祠堂中沉思,為兩個兒子無法修煉之事深深困擾。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馮花便匆匆來報:“老爺,賀公子已在府門外候著了。”
周明整了整衣冠,將準備好的行囊搭在肩上。
轉身對韓翠翠細細叮囑:“這幾日看好志哥兒他們的功課,若有要事,可去平安寶閣尋老賀。”
“官人且放心。”
推開朱漆大門,只見賀伯云一襲靛藍長衫立在石階下,臉上掩不住喜色。
身旁的馬夫牽著兩匹駿馬,見周明出來,連忙躬身行禮。
“周老爺早!”
賀伯云拱手笑道:“今日天公作美,正是出行的好時辰。”
周明微微頷首:“走吧。”
晨光中,二人并轡而行。
此地距渡口不過三里路程,沿途楊柳依依,隱約已能聽見江上船工的號子聲。
二人策馬徐行。
轉過最后一個河灣時,周明忽然勒住韁繩,渡口老柳樹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負手而立。
那人一襲灰布長衫,腰間懸著個酒葫蘆,身后跟著數人。
雖背對著他們,但那挺拔如松的身姿,不是任青山又是誰?
“青山!”
周明翻身下馬,聲音里帶著久別重逢的欣喜。
任青山聞聲回首,眼角笑紋舒展開來:“周兄,四年未見了,風采依舊啊。”
他拍了拍腰間酒葫蘆:“特地帶了杏花釀,就等著與你把酒言歡呢。”
說著環顧四周,卻不見周家其他人身影,不由問道:“怎么不見嫂夫人和幾位賢侄?”
“你嫂嫂在家照看新來的下人,兩個犬子正在學堂讀書,實在抽不開身。”
“……”
說話間,江風拂過,吹動三人衣袂。
渡口的船夫已經開始解纜,粗獷的號子聲混著流水遠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