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武術？

強壯精神，野蠻體魄，養一口胸中惡氣，灑一腔不平熱血，便是武術。

四歲的陳建昌，在剛學會識字后不久，便抱著韓慕霞留下的一本《武術》，自顧自的學了起來。

韓慕霞所言極簡，實用為先，連秘籍的名字都沒取得多么震天響，就是單單“武術”二字，卻暗藏其雄心。

“韓叔說，武者最重要的，首先是打熬身體，磨煉精神。”

“其他什么形意、太極、八卦的術，都可以日后再學，唯有身體和精神必須得養好了，這是一切的根基。”

“他還留下了一本食譜，讓我照著這上面去吃，嗚嗚，好多不會認的字兒，不過，好像都是肉，我愛吃！”

陳建昌小臉笑開了花，抱著韓慕霞留下來的食補食譜，屁顛屁顛的跑到老爹房里去，讓家里人照著上面做。

對于陳家這個唯一的小少爺，陳老爺自然是什么要求都滿足他。

別說只是幾種肉食了，就是天上的月亮，他要是能辦到也一定摘給他。

很快，五年過去了。

如今九歲的陳建昌，按照韓慕霞所留的練法，并沒有修煉任何外功。

甚至連一些基礎的“馬步”、“站樁”、“舉重練力”都沒有去練。

他所做的，只有三件事。

“睡”、“吃”和“跑”。

睡，每天睡夠十二小時，每天在八點半之前入眠，保證每天都在身體十分疲憊后，再沉沉睡去，進入深度睡眠，不做夢。

吃，每天吃夠各種肉食，米糧，蔬果，同時按照韓慕霞給出的食譜，均衡的搭配各類食物的比例。

跑，韓慕霞認為，小孩不適合做任何力量訓練，包括站樁，馬步等，也會對肌肉骨骼的成長造成很大的影響。

但唯有一項運動，是可以從小開始，就適當參與的，那就是跑步。

跑步，只要姿勢正確，是不會影響小孩發育的。

同時，跑步也能從小開始鍛煉心肺功能，使其在將來正式踏入武道之時，有著比其他武者持續很久的作戰能力，晚年也能活得更久一些。

保持每天的吃、睡、跑，陳建昌在九歲的時候，身高就已經有近一米五了，比身邊的同齡人高出一個頭。

他的肌肉也如流線般勻稱健美，整個人就像是一頭成長中的幼豹，體內蘊藏著極強的耐力和爆發力。

“還有三年，從十二歲開始，我就可以初步進行一些力量訓練，準備打磨肉體了。”

演武場中，陳建昌一邊翻看著那本已經被他快翻爛了的《武術》書，一邊單腳站在一根梅花樁上，左手平放，拖著一個裝滿水的碗，頭上也頂著一個裝滿水的碗，習以為常。

這種平衡性訓練，是陳建昌自三個月前開始的，也是按照《武術》書中所說的順序。

韓慕霞認為，平衡性也是武者一項很重要的能力，并且鍛煉他對肌肉的負擔也沒有力量訓練那么重，在九歲時就可以開始鍛煉了。

真正的力量訓練，則要在十二歲以后，由淺及深的開始進行。

而十四歲之后，就可以放開的練所有訓練項目了。

《武術》中說，從男孩子的青春期發育開始，就要抓緊時間鍛煉肌肉，這會是一段實力的飛速增長期，天賦高的人，變強三五倍都不成問題。

砰！！

“爹！你一定要堅持你那老觀念么？聯保社每年都在虧錢，還有什么辦下去的必要么！”

“滾，你這逆女給我滾，要動聯保社，先從我這身老骨頭上面踏過去！”

就在陳建昌翻看《武術》，練習著身體的平衡性之時。

不遠處，陳家的堂屋傳來一陣摔東西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大姐和父親激烈的爭吵聲，最后是大姐哭著跑出去的樣子。

望著大姐遠去的身影，九歲但已明理的陳建昌，懵懵懂懂的自語道。

“自從三年前，父親將家業一部分交給大姐，她辦了新式工廠后，就總是聽到她和父親吵架。”

“大姐不希望每年把錢丟給聯保社，而是全都拿來買機器，進貨，擴展市場，多賺些銀子才是正道。”

“父親則認為，他們陳家如今能穩穩當當的辦廠，做生意，都是因為有聯保社在，沒了聯保社，洋人立馬就會化身豺狼，把我們家吞個一干二凈。”

“大姐說，那些個鏢師，在洋槍洋炮面前不堪一擊，我們陳家之所以能辦廠，是因為洋人是講道理，遵守‘契約精神’，而不是靠不中用的武者。”

“每次聽到大姐說武者的不好，父親總會發怒，嚷嚷著什么‘沒有武者就沒有陳家’，‘沒有武者你們老子早死了’這樣的話，把大姐轟出去了。”

“可他們說的，到底誰對呢？”

陳建昌抱著手中的《武術》，眨著眼睛，已經開始思考一些大人世界的問題了。

“大姐說的，好像沒錯。”

“前年走商的時候，我見過聯保社最厲害的馮鏢師，被一槍打穿了左胸，很快便去世了，他引以為傲的‘橫練硬氣功’，在槍火彈丸面前，似乎沒什么效果。”

“可奇怪的是，明明馮鏢師死了，但那天劉福堂帶人上門時，看到紅了眼眶的一眾武者時，卻被嚇得退去了，明明他手里有洋槍啊，這個時候，洋槍難道沒用？”

“不對，不是洋槍的問題，是人的問題。”

陳建昌喃喃自語著，眼睛卻越來越亮，翻出《武術》中的一句話，來回揣摩起來。

“習武者，練胸膛一口惡氣，養心中一腔熱血，見了什么妖魔鬼怪，都敢上前一戰。”

“洋槍是強，但一條槍，也只能殺一個人，若是惹怒了武者，剩下的人一擁而上，他也得死。”

“心生畏懼了，氣就會弱，氣一旦弱了，便會一退再退，那時候，盡管他們手里的武器比武者強大的多，也不敢輕易招惹武者的麻煩。”

陳建昌望著手中的《武術》，只感覺心境一片空靈。

在無形之中，他只感覺一個干練利落的身影，在身前緩緩浮現。

那人正是他的啟蒙恩師，韓慕霞。

韓慕霞雙手負于身后，微微一笑，在陳建昌的心中，對他輕聲道。

“武，是一種精神，一種反抗與掀桌的精神，是一種‘即便一無所有，也能與你血濺三尺’的狂氣。”

“如今這個世道，單論戰力，武確實沒什么大用了，但武的精神，卻能救冷漠的世道，救麻木的世人。”

“練拳，練得不是拳頭的力量，而是揮拳的勇氣。”

“建昌，我想看到的，是一個人人都能習武，人人都敢揮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