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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國內來報,大明已亡,漸行漸遠的昔日同學,唯有揮拳伴終生

民國成立了。

大年初五,原本應當是一片迎財神的喜慶氛圍,自強學堂講武社的留洋學生們,收到了一則來自家鄉的消息。

其實,早在一個多月以前,民國就已經在南京成立了。

只是那時候他們還沒攻入京城,大明的官員們還以為,又是一場可以壓下去的農民起義,所以消息沒有特意傳到海外來。

而這一次,民國是真真正正的推翻了五千年的封建帝制,結束了大明末期腐朽的統治,成為了這片山河的新主人。

得知這個消息之后,講武社宿舍的氛圍,頓時變得很壓抑。

這批留學生之中,絕大多數都出身前明世家,家族門閥十分顯赫。

他們的父輩,有的是維新派的高層,有的在洋務派中位高權重,都是想要拯救前明的棟梁。

誰曾想,武昌一朝槍響,竟真的將這個垂垂老矣的病龍,給拖進了棺材。

“我要回國!”

初六一早,連年還沒過完,一個滿臉愁云的自強學堂留學生,便開口道。

“我也是。”

“我已經聯系好港口的輪船了,明天一早,就回去。”

一語落下,頓時引起數道回應。

一些人早已經收拾好了行李,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他們繼續留學下去,也沒什么意義。

對于這群官宦子弟來說,赴西洋留學的原因,就是要救大明。

現在大明都沒了,還學什么?

陳建昌坐在最角落的床鋪上,望著他們,神情復雜。

他現在算是真正明白了,勞倫斯昨天說的那句“只有講出內心最深處的,那些不愿輕易提及的沉重的東西之后,才能成為朋友”的含義了。

他本以為,自己只是有可能無法和那群西洋同學成為真正的朋友。

而對這群同樣來自東方的同學,他們則能成為勞倫斯口中所說的,“同志”。

而現在,陳建昌發現,他錯了。

肝膽相照,兄弟義氣,欣賞毅力,相互敬佩。

這些,還不是真正“沉重的東西”。

志向才是。

陳建昌對大明沒有任何留戀,甚至說,他巴不得這個腐朽的帝國早點埋葬。

作為小地主,小鄉紳,陳家看似有些家底,但實際要擔負的壓力,不比一些自耕農要少。

每年的田租、地稅、苛捐雜稅、官員賄賂,等等等等,都要花錢。

陳老爺為什么要兵行險著,寧可冒著被洋人記恨殺頭的風險,也要成立聯保社?

就是因為,如果當時再不通商,再不去外地做生意,掙大錢,他們陳家就活不下去了。

不光是他們,漢正街十三家商戶的生存環境,也都好不到哪兒去。

良心壞一點的,如漢口三劉那樣的買辦,便早早的投靠洋人,開洋行,繼續過快活日子。

而稍微有點良心的,如陳老爺這般,甚至還想著幫襯點底下佃戶、武師、匠人的,那真是恨不得一個子掰開當兩半花。

陳家那兩個如今已經三十歲上下的大姑娘,為何之前二十多年,都沒有結婚?

她們自己不愿意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沒人敢娶。

陳大姐十三歲下地,二十歲進廠,到三十歲的時候,已經成了嫻熟的技術工人,不然后面也沒辦法投資辦廠。

陳二姐常年和佃戶們打交道,拋頭露面,皮膚曬得黝黑,膀子練得渾圓,比尋常男人都有力氣,根本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

陳家雙殊,一個比一個能干,一個比一個男人,尋常人家看了,誰敢娶?

當然,到了如今這個時候,若是問大姐二姐對當初的選擇后悔不,她們肯定會搖頭。

失去了大家閨秀的嬌氣,她們也獲得了一份更厚重的人生,比起金屋藏嬌的大小姐,她們現在的生活,才更輕松。

但,她們熬過來歸熬過來了,可對將她們逼得不得不這樣的那個世道,那個“大明”,陳建昌是肯定提不起半分忠心的。

“建昌,你怎么說,和我們一起回去么?”

就在陳建昌思索著有關大明的事情,一時間愣神的時候。

同宿舍其余的幾個舍友,都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打算回國了。

“我不了。”

陳建昌搖了搖頭,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在這里完成。”

……

勞倫斯拳擊俱樂部,一處沙包前。

陳建昌快速出拳,雨點般的拳頭,瘋狂的傾斜在沙包上,打出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漣漪。

勞倫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微瞇起眼睛,觀看著這個幾天前才剛加入公社,同時也算是他半個弟子的人,在肆意宣泄他的情緒。

許久。

待到陳建昌打到精疲力盡,即便以他超強的心肺能力,也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時候。

勞倫斯才緩緩遞過去一瓶水,坐在他身邊,道。

“有心事?”

這個年紀的孩子,什么事情都寫在臉上,太好懂了。

他一眼就看出來,陳建昌今天應該是遇到什么事了,想要發泄,才不斷的悶頭打拳。

“嗯。”

陳建昌也不藏著掖著,在這異國他鄉,舍友們又都走了的情況下,能和他說說漢語的人,也只有勞倫斯了。

“我知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可看到身邊人一個個離開,還是覺得堵得慌。”

“我本以為我們能做一輩子朋友的,但卻連一年都沒撐住,就慢慢散開了。”

“而且這種分別,很可能就是永遠,他們回國之后,肯定要回歸家族,收攏勢力,無論是何種情況,我想,我們都再也回不到那一天,唱《友誼地久天長》的日子了。”

陳建昌心境通透,看事很準,但不代表他沒有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心事,該有的離愁別緒。

回國而已,當然不是永別,這一點陳建昌比誰都清楚。

將來他也可以再拜訪那些朋友,提著禮品,堆滿笑意,寒暄兩句,問一問孩子長高了么,然后小酌兩杯酒,聊聊過去,微醺著離去。

可是。

那一天的意境,那一天的心情,那一天他們的情誼。

不可能再回去了。

天各一方之后,他們要么成為誓死捍衛大明的斗士,要么成為在海外尋求復國機會的商人。

總之,以他們在自強學堂中表現得那樣,那般對大明的忠誠與熱愛,是不可能再和他慷慨激昂,談如何“救國”,如何“強身”,如何“保家”了。

也再也不會有人,借著各種各樣蹩腳的由頭,故意的幫他補習英語,對他關懷備至了。

“記住這一刻的感覺吧。”

勞倫斯望著陳建昌,沒有過多的說教,只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道。

“分別是常態,相聚才是短暫的瞬間。”

“正因為此,那些記憶在我們心中,才顯得格外珍貴。”

“你們或許無法成為一輩子的朋友。”

“但那一天,你心中那股溫暖的感覺,是真的。”

風輕輕吹過陳建昌的臉,將細密的汗珠吹散,化作些許涼意,沁潤到皮膚之中。

他擦擦汗,站起身子,戴上拳套,雖然沒怎么聽懂勞倫斯那番話的意思,但他的目光,已經變得堅定。

他再次揮拳,拳頭如雨點一般,落在沙包之上。

“不懂。”

陳建昌說。

“繼續訓練!”

友情會逝去,友人會走遠,志向會模糊,心,也會蒙塵。

唯有揮拳,永遠陪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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