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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荒途

沈舒言是被一陣刺痛驚醒的。

后腦仿佛被人用鈍斧劈開,黏稠的液體順著脖頸滑入衣領(lǐng),鐵銹味混著焦煙灌進鼻腔。她下意識抬手去摸傷口,指尖卻觸到粗糲的麻布——這不是她睡前穿的絲綢睡衣。

“大家快跑!韃子的馬隊要追上來了!”

沙啞的吼聲在耳畔炸開,有人狠狠撞上她的肩膀。沈舒言踉蹌著撲倒在地,掌心擦過碎石,火辣辣地疼。

她終于睜開眼,天是鐵銹色的。

殘陽像一塊將熄的炭,把云層燒出猙獰的裂痕。官道兩旁橫著焦黑的麥田,麥穗早被馬蹄碾成爛泥,混著暗紅的血漬結(jié)成硬塊。

沈舒言撐起身子,發(fā)現(xiàn)自己的襦裙沾滿泥漿,袖口裂開一道口子,露出小臂上一道新鮮的鞭痕。

“這……是夢?”她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陌生。

沒人回答??缮眢w的疼痛卻做不得假。

一雙接著一雙草鞋從她身邊碾過,揚起嗆人的塵土。人群像一條瀕死的長蛇,在官道上緩慢蠕動。

不遠(yuǎn)處,一個老婦人拖著斷腿爬行,懷里的襁褓早已發(fā)紫;年輕母親麻木地解開衣襟哺乳,嬰兒卻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沈舒言突然干嘔起來,胃里抽搐著,吐出幾口酸水。

“沈姑娘!快起來!”

忽的有人拽住沈舒言的胳膊。是個穿葛布衫的少女,臉上蒙著塊灰撲撲的帕子,唯露出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沈舒言的頭更疼了——不屬于她的記憶碎片突然涌入:

火把照亮沈府朱門,穿鐵甲的士兵踹開祠堂。父親的頭顱滾到供桌下,母親將一本賬冊塞進她手里:“舒言,逃!”

“沈家……被滅門了?”滅門慘像仿佛親歷,她捂住太陽穴,喉嚨里泛起血腥味。

“秦相的走狗在抓你!”少女壓低聲音,往她手里塞了半塊麩餅,“我是蘇芷蘭,你父親曾為我祖父辯過冤案。快跟我走,現(xiàn)在不是發(fā)呆的時候!”

沈舒言這才注意到,遠(yuǎn)處有騎兵擎著火把逼近,馬蹄聲如悶雷碾過大地。

她們被裹挾進流民潮中向前奔走逃命。

沈舒言的繡鞋早就不知去向,腳底磨出血泡,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夜幕降臨時,她們擠進一座破廟。

無奈只余一處漏風(fēng)的墻角處沒有被占據(jù),二人合力將堆積的雜物清理干凈。穿上蘇芷蘭不知從哪找來的草鞋,沈舒言已幾盡脫力,蜷在蘇芷蘭身邊,聽她低聲講述:

“三日前,我才聽聞沈大人私通北狄,沈家一百三十七口……或許只剩你了。我與家中長輩均是相信沈伯父為人的,此時另有隱情。”

“什么隱情?”沈舒言感覺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

“令尊應(yīng)是查到了軍糧賬本?!碧K芷蘭指尖在塵土中劃出“秦”字。

“江南三州的新糧,其實早被換成陳年霉米,差價進了那位的私庫?!?

沈舒言試圖理清思緒:上一秒還在現(xiàn)代公寓整理史料,下一秒?yún)s在古代逃難?根據(jù)目前情況分析,原主家破人亡,獨自一人逃亡離京。正巧遇上北狄入侵,兵荒馬亂之下被砸破腦袋丟了性命,自己才頂替過來。至于到底是誰導(dǎo)致原主死亡,估計只有當(dāng)事人知曉了。

“喝點水?!碧K芷蘭遞來一個豁口的陶罐。

沈舒言啜了一口,液體帶著些許土腥味,才吐空的胃又開始隱隱不適起來。她突然摸到腰間硬物——是那支從不離身的鋼筆。銀灰色筆身在昏黃的光亮中泛著冷光,與這個破敗的世界格格不入。

“收好你的匕首?!碧K芷蘭瞥到沈舒言腰間一閃而過的金屬光澤,“這年頭連流民都會搶鐵器?!?

沈舒言攥緊鋼筆,又將其塞進懷里藏好。心里卻知它此刻哪算得上什么武器。

后半夜,騎兵還是追來了。

火把的光透過破窗欞,在墻上投出鬼影。沈舒言被蘇芷蘭搖醒拽到神像后的破爛供桌下的暗格里,廟外傳來皮靴踏碎瓦礫的聲響。

“搜!沈家女臂上有朱砂痣,抓活的!”

沈舒言猛地捂住左臂——鞭痕下方,一粒紅痣如血滴。蘇芷蘭的手比她更冷,卻穩(wěn)穩(wěn)按住她顫抖的肩膀。

“別怕?!鄙倥谒吥剜?,“……這世道,容不得我們怕。”

沈舒言緊張得咬破了舌尖。

疼痛讓混沌的思緒驟然清晰:這不是夢。那支鋼筆硌在心口,像一根扎進現(xiàn)實的刺。

一陣兵荒馬亂搜尋,來人的腳步聲終于消失在廟門外,沈舒言剛要松口氣,卻被蘇芷蘭死死捂住嘴。

“噓——”

月光從殘破的窗紙間漏進來,照亮門外一道斜長的影子。那人穿著粗麻衣,底下卻露出一截暗青色的褲腳——若有人在近處看見,定會發(fā)現(xiàn)那是黑鴉衛(wèi)內(nèi)襯特有的云紋錦。

“稟大人,廟里搜過了,都是些不知死活的難民?!绷硪坏郎碛肮韰R報道。

沈舒言屏住呼吸。接著她聽見一聲嗤笑,一個陰柔的嗓音蛇信般鉆進耳膜:

“沈家善詭計,繼續(xù)查探。”

“是!大人?!?

難民的求饒哭喊聲又持續(xù)了整整一刻鐘。

直到那聲音冷笑一聲:“倒是小瞧了那女子,竟這么能躲?!?

馬蹄聲終于遠(yuǎn)去,沈舒言感覺到蘇芷蘭觸在自己臉上的指尖卻仍在發(fā)抖。

“他們在廟內(nèi)留了‘奸細(xì)’?!碧K芷蘭低聲道,接著在腳下泥灰里寫著,“西面草垛旁、補鞋匠、鞋錐、精鐵,不對勁?!?

沈舒言從暗格縫隙望去,果然見那補鞋匠袖口閃過一抹銀光,似是兵器。

索性對方?jīng)]有發(fā)現(xiàn)暗格,趁著混亂二人摸了出去。天亮前,她們混入了往北的流民隊。

途徑一處被洗劫的村落時,沈舒言遠(yuǎn)遠(yuǎn)看見有穿著盔甲的士兵用長矛挑著嬰兒拋進火堆,母親尖叫著撲向槍尖。

“別看?!碧K芷蘭扳過她的臉,拉著沈舒言的袖子加快了腳步?!拔覀兊每焯?,北狄這群瘋狗正忙著在村落燒殺搶掠,暫時顧不上我們這些身無分文的流民。等他們搶劫完了就輪到我們了!”

“嗯!”沈舒言也明白現(xiàn)在處境危險,不容多言。

二人隨著流民隊伍一路跋涉,渴了喝點溪水,餓了只能啃蘇芷蘭隨身帶著的麩餅干。夜幕降臨時終于行至一個破敗村落。流民各自尋找歇腳地。

最后二人尋了個離眾人不近不遠(yuǎn)的茅草屋,搖搖欲墜,但也算能遮點夜里的寒風(fēng)。

隨意收拾了一下,兩人在茅草堆里躺下,皆是舒坦地嘆了口氣。聞言二人相視一笑。

“姓秦的要你的命,無非是因為沈老爺留了證據(jù)。那些東西……你可知道在哪??!?

沈舒言驀的轉(zhuǎn)頭看向蘇芷蘭,雖共患難,但對方對原身的了解多得讓人生疑。

不如試一試。

沈舒言摸向懷中。

拿出一本染血的賬冊,借著月光看清封皮用簪花小楷寫著《江南米行家用簿》。她翻開泛黃的紙頁——四月十八,購新秤三桿,支銀:五兩零九錢……”

視線掃過紙面,沈舒言突然僵住。湊近看,放大后的“零九錢”筆跡中,藏著極小的“艸”字頭——這是原主父親教過她的密文標(biāo)記!

“零九錢……第九號倉!”她指尖顫抖著劃過條目,心道“‘新秤’指漕船新到,‘三桿’是午時三刻交接……這些根本不是家用,是漕運記錄!”

蘇芷蘭湊近細(xì)看:“但數(shù)額全是錯的,紹興黃酒市價不過——”沈舒言聞言忽地轉(zhuǎn)過頭,與蘇芷蘭四目相對。

蘇芷蘭愣了一秒后臉上慢慢升起紅暈,忙后退道:“沈姑娘,是我…是我冒昧了?!?

沈舒言看著對方清澈明亮的眼睛,決定相信自己的判斷,遂下定決心。

賭一把!

“所以真實數(shù)據(jù)要反向換算?!鄙蚴嫜赞D(zhuǎn)過頭,撕下空白頁,摸出懷里的鋼筆疾書,“銀兩數(shù)減三成是實際糧量,日期按天干地支重排……你看!去年臘月的‘修倉頂’條目,對應(yīng)的正是軍糧霉變案爆發(fā)的時間!”

“快收起來!”蘇芷蘭突然厲喝。

一名騎兵疾馳而過,那人勒馬回望。沈舒言低下頭,卻聽見一聲嗤笑:

“女人也配讀書?你們這些女人只配抓到軍營里去當(dāng)軍妓!”

馬鞭破空抽來。

沈舒言本能地抬手格擋,鋼筆從手里滑落,“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

官兵瞇起眼,俯身要下馬查看。

“軍爺!那邊有北狄騎兵!”蘇芷蘭突然指向東側(cè)山林。

趁軍官分神的剎那,沈舒言抓起鋼筆,猛地起身,狠狠扎進馬臀。驚馬嘶鳴著狂奔。她拽住蘇芷蘭沖進密林,山霧吞沒官兵咒罵聲。

荊棘刺破布料和皮膚,卻擋不住二人逃生的腳步。

這不是史書里的寥寥幾筆,而是普通人掙扎著要活下去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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