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已過，寒風料峭，集市上的攤位卻比以往稠密許多。

想來是年關將近，大家伙兒都想掙些過年的錢，好讓家人過上幾日喜慶的日子，不至于大年夜還忍饑挨餓，吃苦受窮。

連那些個扒手都比往常活躍許多。

只是，他們賊眉鼠眼的打量王元御一會兒，便失去了興趣。

一個大冷的天到肆集上傭書的窮秀才，怕是身上比他們還要寒酸，掏他的兜，還真怕一時間忍不住惻隱之心，倒賠上幾個子兒……

不過，也有認識王元御的。

那幾個擺著油紙傘，從秋賣到冬的小媳婦兒望到他，一個個眼眸圓睜，禁不住驚呼起來：

“快看，快看，王秀才！他不是當上官了嗎，怎么又到集市上抄書來了？”

“呀，還真是王元御！聽說他前天晚上立了大功，城主大人賞賜了他一個戍城隊長的職位，月俸有二兩紋銀呢！他不去任職，怎么又做起這種低賤的事來了？”

“哼，說是他家娘子怕他耽誤學業，影響他考取功名，執意讓他把城主大人賞賜的差事給推了。沒了生計，他不到集市上抄書，不得餓牙？”

“哎喲，這兩口子心氣兒這么高嗎？一個月二兩銀子都看不上？俺的娘誒，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

幾人斜覷著王元御，嘀嘀咕咕的議論著，言語中滿滿的都是不認同。

王元御微微揚了下嘴角，也不爭辯，只是默默地擺放桌椅。

冬月民俗活動逐漸變多，需要文人抄寫的地方更是不少。到集市上傭書雖然辛苦些，但掙錢的同時，還能賺取一些【墨韻】，何樂而不為呢？

起碼在這一點上，妻子的鞭策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至于這些個眼睛里只有柴米油鹽的小媳婦兒，哪里知道南執志向之高遠。

意念一動，識海中【易水山河】古硯躍然而出：

【命器：易水山河。】

【宿主：王元御。】

【墨韻：零。】

【技藝：1、凡俗武學《萬劍歸宗》，爐火純青。2、浩然之氣《圣人言語》，小有所成。】

【備注：學而不已，闔棺乃止。永遠不要被眼界局限了自己的高度。】

【提示：花費五滴墨韻將凡俗武學《萬劍歸宗》提升至出神入化境界，開啟至高劍勢——萬劍歸宗、劍氣浮生、萬劍歸一。】

【備注：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

王元御眼皮子跳了跳，想不到《萬劍歸宗》還能提升，開啟什么至高劍勢，倒是意外之喜。

只是，這花費也太高了些！

望了眼熙熙攘攘的集市，他得抄多少本書才能積累夠五滴墨韻啊？

“可是王元御相公？”

正在這時，忽然有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言語不疾不徐，帶著高人一等的從容。

王元御回頭望去，來人一身儒生裝扮，只是，款式卻新穎許多，材質更是尋常讀書人用不起的絲綢。而且，年紀略長，留著八字胡須。

他不等王元御回答，便點了點頭，背過手便走，隨口道：“果真是你，隨我來吧。”

王元御愣了愣，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拱手問道：“先生是？”

“夜焱書院的。”

那人回過頭，見他依舊站在原地，眉頭微微皺了皺，“上頭囑咐，有意給你找個好差事，還磨磨蹭蹭做什么？

快隨我前去，我也好回去交差！”

王元御更覺摸不著頭腦了，疑惑道：“敢問先生，究竟是何差事？”

“啰嗦！”

那人嘟囔了一句，卻答非所問，上下打量著他，嗤笑道：“枉你還是個讀書人，卻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怕是斤斤計較的久了，書本上讀來的靈性全化作一枚枚大錢吞進了肚子里。

你不是一門心思抄書掙錢嗎？也不知道上頭的誰給院里捎了句話，讓特意照拂你一二。

如今年關將近，開春兒又是一批入學的童生，自然需要不少課本，抄抄寫寫，有的你忙活了！”

王元御這才明白怎么回事……

頓覺此人怎么如此會裝，好言好語講明來意不好嗎？非要曲里拐彎，貶低自己幾句！

若不是看在如此大生意上門的份上，才懶得理你！

可想到此處，忽覺自己抄書如命，在外人看來，還真跟住在錢眼里的財迷秀才似的，自個兒也覺得有些好笑。

索性就不爭辯了，忙收拾攤子，跟了上去。

卻不想那人不依不饒，走著路還嘟囔道：“一點囊氣都沒有。這輩子怕是也讀不出個什么來，滿身銅臭也就不足為奇了！

哼！”

王元御翻了下眼睛，剛想說什么，那人卻開始大步流星沿街而行，似乎跟他在一起多一分都是浪費光陰。

再次走入那座依山傍水的書院，王元御禁不住一陣恍惚。

兩世的校園生活在腦海中重疊，景物迥異，可觸目所及的青春和神采卻如出一轍。

長廊上三三兩兩坐著吟詩作對的學子，一個個搖頭晃腦，談笑間意氣風發。

水榭邊蒹葭蒼蒼，蘆葦花還未散盡，毛茸茸的，隨著冬日的寒風輕輕搖曳。黃葉沙沙，卻絲毫不影響成對兒的男女互說衷腸，在這緊張嚴肅的學院里偷得一絲纏綿。

尤為熱鬧的，是一處寬敞的學舍。

許多年輕人席地而坐，正一臉陶醉的拍著手，整齊劃一的打著節拍。

人群中圍著的是一位穿著寬大的學服，卻依舊難掩窈窕身姿的年輕女孩兒。她妝容樸素，一頭長發籠在四角帽之中，一顰一笑卻神采奕奕，尤其是明眸和貝齒，竟給人一種珠光寶氣之感。

王元御走過來的時候，她正跳著一支美麗而不失俏皮的舞蹈。

或許是因為年紀尚小，她多少有點放不開，身姿回環之際，鵝蛋臉兒上紅艷艷的，眉目間帶著幾分羞澀。

可由于大家伙兒的鼓勵，她還是賣力完成著每個動作，像極了一只開屏的小孔雀。

王元御一陣失神，隱約記得這好像是六樂中的《大韶》，算是儒生的必修課之一，也就是傳說中的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中的樂。

只是，由于傳下來的年代太過久遠，當今之世已經極少有人知道它的真意了，僅僅將其當做陶冶情操、提升素養的儒教旁支來傳習。

平日里，儒生們還是以課業為主。

即便是王元御，對于六藝也只是略有涉獵。

可念頭剛起，腦海中的【易水山河】古硯便躍然而出：

【命器：易水山河。】

【宿主：王元御。】

【墨韻：零。】

【技藝1：凡俗武學《萬劍歸宗》，爐火純青。】

【技藝2：1、浩然之氣《圣人言語》，小有所成。2、浩然之氣《君子六藝》，未入門檻。】

【備注：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書，六曰九數。然，六藝經傳以千萬數，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今傳以真意，以為儒者之法。】

望著那飄蕩在識海中的字眼兒，王元御嘴巴張開，整個人都呆滯住了。

不是，還能這樣？

“喂，那個誰，你能不能收斂點？哈喇子都流地上了！這是哪里來的登徒子？”

“不是，綠珠學妹歌舞無雙，樣貌更是冠絕夜焱城。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表現得太過下作吧？盯得人家都不好意思跳了！”

“哎呀，有辱斯文，太有辱斯文！真是腆與閣下共立讀書人之列！”

四周滿是喧鬧，好像所有人都在怒目看著自己。

王元御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迎面正是剛才那位當眾起舞的女孩。

只是，這會兒她早就不跳了，反而羞臊著小臉兒，氣鼓鼓的瞪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