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長？”

“啊？”

李瑤身體輕飄飄的，仿佛方才所見所聞都是在夢境中經歷的一樣，直到江曉年的呼喊聲傳來，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了黃沙客棧。

“呵呵，讓你見笑了。”

李瑤抿嘴一笑，順勢抬手撩了下額頭散落的發絲，輕輕別到了耳后。

過了好一會兒，李瑤方才抬頭看向江曉年，開口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報紙還能這樣賣的，曉年......你該不會笑話我吧？”

“瞧你這話說的，老班長要是不驚訝我才覺得好奇呢！”

這個年代，能用一張廢報紙換取一千塊錢的操作，要是李瑤不覺得震驚，那江曉年就該好好反思反思這位老班長家里的實力了。

“那就好。”

“對了，老班長，這附近是不是有一家老書店？”

“還......還喊老班長？”

“咳咳！阿......阿瑤。”

面對李瑤突然的主動，江曉年一時間有些局促起來，連同臉頰都紅了不少，還好夜色昏沉看不出來。

“這還差不多。”李瑤輕笑一聲，轉而盯著江曉年說道：“不過......恐怕從今天開始，我這個老班長的地位在你心底怕是要一落千丈了。”

“怎么會！”

江曉年當即反駁，激動地想要證明自己，說道：“阿瑤你就像那太陽，是我永遠追隨的對象！”

“你看，現在就開始阿瑤、阿瑤地喊起我來了。”李瑤開口說道：“往后還不知道怎么教育我呢？”

“......”

見到江曉年敗下陣來，李瑤噗呲一笑，樂呵說道：“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我要是再打趣下去，恐怕你可要生氣了。”

李瑤頓了頓，接著往下說道：“至于曉年你提到的老書店，興許是街角那家，我記得是叫維新書屋，老板是徐國偉。”

“不過......他的經營狀況可不太好，聽說最近在籌劃轉讓呢！”

維新書屋......

江曉年聽到李瑤的話瞬間想了起來，這維新書屋就是因為大量收購舊書本導致經營出了問題。

而就在它倒閉轉讓的次天，新店長整理后發現一本保存完好的詩經孤本，最后給草草賤賣。

“曉年，你不成是在打這書店的主意吧？”

“保密。”

“對我也保密？”

李瑤忽然的發問讓江曉年不知所措，只好尷尬撓了撓頭。很快，江曉年便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當然不是。”

江曉年解釋說道：“可要是禮物少了保密，那收禮物的人豈不是少了很多驚喜，又平增了很多無聊嗎？”

“你嘴厲害的，我說不過，我認輸。”

李瑤舉起雙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態。

如她般冰雪聰明，又怎么不知道江曉年話里的意思。既然江曉年做出了解釋，她也就不再追問下去。

因為她知道，女人不應該過問太多。

從黃沙鎮的中央主道穿過，再往西邊走上幾百米就能看到一間十多平方的鋪子，鋪子上頭沒有招牌，只有門前放著一塊已經褪色了的看板，依稀能辨別出上面寫著“維新書屋”四個大字。

平日里逛街的行人若是步伐走快了些，恐怕根本就發現不了這間小小的老書店。

一入門，迎面便撲來一股老書專屬的腐朽味道。

江曉年并不反感，他覺得這是歷史的味道，就像陳年的老酒，越久越香醇。

緊接著，便看見書店內墻上貼著一張手寫的楷書公告：本店轉讓，清倉大處理，給錢就賣。

字很少，但寫得很俊秀。

“歡迎光臨。”

忽然一聲沉悶的聲音從內堂中傳了出來，緊隨其后出現的是位精干的小老頭。看起來方方正正的，留著一個大平頭、八字胡，活脫脫一副語文教師的模樣。

“喜歡讀書的看上哪本了就直接拿走，不喜歡讀書的出門右轉！”

聽到小老頭的話，江曉年一怔，緩緩扭頭看向身旁的李瑤問道：“他一直都這樣？”

“他不怕倒閉關門嗎？”

李瑤指了指墻上的公告，輕笑一聲說道：“也許不怕。”

“......”

江曉年也算是知道這維新書屋為什么經營不善了，就這經營方式和經營態度，讓他多開一天都算這里的人民群眾大善！

江曉年走上前，在書架上下四處找尋。

一圈下來，江曉年算是摸清楚了這里的布局。

十幾平米的鋪子擠著六架書柜，邊旁下腳的地方還堆疊著十幾二十摞泛黃的書籍。一眼掃過去，大都是些民間的雜談冊子，除此自外還夾雜著些許野史。

像什么武松強入嫂子閨房、乾隆獨上青樓之類的。

雖然江曉年光是看一眼名字便知道這些是屎料，但他的求知欲還是在強烈驅使著他，誘惑他拿過來上手鑒賞一二。

但礙于李瑤在場，這些念頭只好作罷。

一刻鐘后。

江曉年總算是找到了那本詩經孤本，只是他沒想到，這種珍貴的東西竟然被店主人拿來當桌腳墊！

簡直是暴殄天物！

小老頭見到江曉年從桌角抽出書冊后當即訓斥說道：“你個臭小子！我這書店那么多書你不挑，偏偏挑這犄角旮旯里的玩意！”

“你把我桌角墊抽走了，我吃飯咋辦！？”

聞言，江曉年嘿嘿一笑，趕忙抬手抱歉說道：“怪我、怪我！是我考慮不周，我這就給您重新墊上一本。”

江曉年順手從邊旁淘來一冊，正打算彎腰給桌子踮腳時，小老頭擺了擺手說道：“算了、算了！先別忙活了，老實說吧，你們來我徐某這一畝三分地是來干嘛的？”

小老頭接著說道：“那女娃子還好說，看起來像個讀書人。至于你小子，油嘴滑舌，一眼就知道，你絕逼不是什么好東西！”

“......”

江曉年撓了撓頭，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反倒是一旁的李瑤撲哧一笑，樂呵說道：“老爺子，您看人真準！我也覺得這小子不是什么好東西，呵呵呵。”

“那是！”

“徐某我當了十年人民教師，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說到這里，小老頭話里帶著點小驕傲，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繼續說道：“說吧，到底是啥事？”

聽到徐國偉的話，江曉年也不再藏著掖著，直接向他表明來意。

江曉年正色說道：“徐老師，不瞞您說，我以前沒得選，但我現在想做個好人。”

“我想給山區的娃娃們捐點書！”

“給山區的娃娃們捐書？”徐國偉驚訝地看向江曉年，連同眼中也平添了幾分精神。

“對！捐書！”

“好啊！這事做的好啊！”徐國偉沖江曉年豎起大拇指，笑著說道：“那你們來我這是討書來了？”

“哪能啊！”江曉年擺擺手，說道：“是買書，有多少買多少！”

聽到江曉年的話后，徐國偉的臉色忽然變得凝重起來。眉宇緊緊鎖在一起，看起來就像一條麻繩擰在一塊。

過了半響。

徐國偉重重嘆了一口氣，旋即正色打量起江曉年來，說道：“好小子，有心了！”

“想我老徐為人師一輩子，一輩子碌碌無為。教學生，學生沒教好；辦書店，書店沒辦好！想不到，在這花甲歲月我老徐還能助力后浪事業，倒也不錯。”

“年輕人，你能有這般心意，能為了祖國的未來著想，當真是大善啊！”

徐國偉說完，當即大手一揮說道：“拿！都拿去！”

“哈哈哈！”

“快哉！快哉！”

見到徐國偉這番肚量，江曉年不禁感慨，這才是人民教師的風范啊！

李瑤也沒想到，這老先生竟然如此大方。

先不說這個年代收集這整整一屋子的舊書有多么不容易，就是光憑這些書的價值而論那也是極為昂貴的。

可這徐老先生竟然說給就給，當真是大氣、豪爽！

不過，江曉年可不是那種占小便宜的人。

更何況，他來維新書屋的目標也不過是手中這本詩經孤本罷了，至于其他的雖然說捐出去不錯，但也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

“徐老師，這可不行！”

“沒有什么行不行的！無需多言！我說給了，那就給了！”

說完，徐國偉便將江曉年趕了出去，嘴里哼哼說道：“明天過來搬書，我今天連夜給你們收拾好！”

被趕出來江曉年實在沒想到，這位人民教師的脾氣竟然這么犟，他也只好將錢透過窗戶縫隙投了進去。

“快跑！”

江曉年剛一說完，他便拉著李瑤撒腿狂奔。兩人在大街上肆意奔跑了好一陣方才停下，倚著墻璧大氣哼小氣。

李瑤望著身邊累得跟哈巴狗似的的江曉年，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這一刻，李瑤的心底癢癢的，像是有一顆種子正緩緩扎根、發芽、茁壯成長......

李瑤看著江曉年，微笑說道：“謝謝你，曉年，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瘋狂過！”

“謝謝你的禮物，我今天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