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文近來夢境頗多,每每醒來,都覺得心頭縈繞著一絲難以名狀的不安。他將這種情緒寫成一行詩,提筆擱置,又嘆息一聲:“書寫人間事,卻難解夢中困?!?
正思索間,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門開處,郭文玥一襲淺青衣裙,站在庭院里,素雅卻帶著一股凌然的清冷。她微微行禮,神色肅穆:“李先生,我來得唐突了,但此事非同尋常,還請你相助。”
李懷文見她神色凝重,忙請她入內,奉上茶水。郭文玥取出一幅畫卷,展開,畫中是一間閣樓,閣樓周圍被黑色的霧氣包圍,仿佛深陷夢魘之中。
“此為‘靜心堂’,京城中最近怪事頻發,皆與此處有關?!惫墨h道,“城中百姓接連夢中迷失,醒來后性情大變,甚至生出許多匪夷所思的行為。傳聞,這里有一位名為溫如鏡的‘解夢人’,能夠撫平世人夢中的煩憂,但他所施的法術,卻在暗中擾亂人心?!?
“溫如鏡?”李懷文低聲念道,心頭涌起一絲莫名的不安,“此人必非尋常之輩?!?
郭文玥神色微寒:“我翻查過家父遺留下的《陰陽秘錄》,其中有一頁殘卷提及一種名為‘夢引術’的秘術。施術者以夢為媒,能夠操控人的心智,甚至令其沉溺其中,難以自拔。若讓此術蔓延開來,世道必將大亂。”
李懷文聽罷,微微點頭,目光落在郭文玥身上:“郭姑娘孤身前來,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郭文玥神色微怔,聲音稍緩:“我家父曾言,世間異術雖能惑世,但只要心志堅定,便能破之。李先生一身正氣,才學通幽,且你所作《藝文錄》不僅載奇聞,也明是非。故此……我相信,若有一人能解此局,必是你?!?
她一雙清亮的眸子直視著李懷文,誠懇而堅定。李懷文微微一怔,心頭莫名一動。他低聲道:“既然如此,郭姑娘,我們一同前往?!?
郭文玥微微點頭,嘴角浮起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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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夜,月光冷冷灑下,天地間寂靜而空曠,仿佛連風聲都在悄悄隱匿。李懷文與郭文玥立于靜心堂外,隔著朦朧的煙霧,他們能隱約聽到堂內的低吟,那聲音輕柔如風,卻讓人心頭發沉,仿佛某種蠱惑正在悄然彌漫。
“若是有人心志不堅,恐怕會被那聲音引入夢境?!崩顟盐牡吐暤?。
郭文玥將額前一縷碎發別在耳后,目光清冷卻帶著一絲堅定:“所以才需要我們前來阻止?!?
李懷文微微側目,月光灑在她側臉上,映出她清麗的輪廓。他輕輕一笑,道:“郭姑娘的膽識,非尋常女子能比。”
郭文玥聞言,眉梢微動,抬眸看他,清亮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異樣:“若論膽識,我遠不如先生的從容。每次遇險,你總能不動聲色地化解,讓人心安?!?
“我也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李懷文神色微緩,低聲道,“世間之事,總要有人去做的?!?
一瞬間,兩人目光相遇,彼此的沉默中,仿佛流淌著某種未曾言明的情愫。夜風拂過,兩人的衣袂輕輕飄動,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了彼此的存在。郭文玥微微移開目光,臉頰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紅暈,低聲道:“走吧,靜心堂里的人還等著我們。”
李懷文看著她,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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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心堂內煙霧彌漫,眾人閉目坐在地上,神情陶醉,仿佛身處世外桃源。臺上的溫如鏡,手執黑檀佛珠,聲音如溪水流淌:“心無所執,夢中自安,煩憂皆空……”
“李先生,小心?!惫墨h忽然低聲提醒。
李懷文微微點頭,目光鎖定溫如鏡:“此人所施的催眠術,音律與心神相合,若稍有分神,便會陷入夢境?!?
溫如鏡緩緩抬頭,眼神仿佛洞穿了黑霧,看向他們二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兩位大費周章前來,是為尋夢,還是為破夢?”
“溫如鏡,你用幻術惑人心智,意欲何為?”郭文玥聲音清冷,打破了堂內的死寂。
“惑人?”溫如鏡輕笑,眼神幽深而寂寥,“世人皆苦,心中無解的痛,唯有在夢中才能得以解脫。我不過是將他們從苦海中帶到一處桃源罷了。”
“逃避虛幻,終究不是解脫?!崩顟盐哪抗鈭远?,手中鎮龍筆微微揚起,“你所謂的桃源,不過是牢籠?!?
溫如鏡眼神一寒,手中佛珠微微顫動,黑色煙霧如潮水般涌向四方:“既然你們不愿入夢,那便讓我看看,你們能否抵抗夢魘的侵蝕!”
剎那間,黑煙將整個堂屋籠罩,李懷文與郭文玥的神智驟然模糊,眼前的世界變得扭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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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文看到自己回到了年少時的書塾,父親站在窗前,溫和地看著他:“懷文,苦讀之路艱辛,但終能修成正果?!?
父親的笑容是那樣溫暖,仿佛一切都未曾改變。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想要再聽一聽父親的聲音,卻見那熟悉的身影漸漸化為墨水般的漩渦,吞噬了周圍的一切。
“這……是夢?”李懷文低聲呢喃,心頭涌起一陣撕裂的痛苦。他猛然咬破舌尖,劇痛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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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玥看到自己置身于漆黑的大牢,亡父郭元亮披著囚衣,臉色憔悴地伸出手:“玥兒,為何拋下我?你為何不救我?”
“父親!我……”郭文玥伸手去抓,卻觸碰到了一片虛無。淚水滑過臉頰,她低聲道:“不……這不是真的!”
她的心頭一陣劇痛,正要陷入絕望時,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郭姑娘,醒來?!?
是李懷文的聲音,堅定而溫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量。
郭文玥猛然驚醒,淚痕未干,看著眼前的李懷文,心頭一顫,似有無數話語堵在喉間。
“你……救了我?!彼吐暤馈?
李懷文輕輕點頭,目光溫柔而堅定:“既然同行,我便不會讓你獨自面對。”
郭文玥看著他,胸口微微起伏,半晌后,她輕聲道:“李先生,你也不要獨自承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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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起身,目光齊齊看向溫如鏡。此時的溫如鏡臉色蒼白,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竟能破我的夢魘之術……”
李懷文正色道:“幻術再強,也無法撼動人心之志?!?
溫如鏡嘴角微微抽動,神色悲涼:“世道如此,你們又為何不愿留在美夢中?夢里沒有苦痛,沒有掙扎,豈不比這污濁的人間更好?”
“因為夢終究是虛幻的,唯有真實,才能面對自己的心。”郭文玥語氣堅定。
“虛幻也好,真實也罷……或許,我不過是個可笑的夢境之主罷了?!睖厝珑R微微搖頭,身影逐漸模糊,聲音中帶著一絲解脫:“若有來世,我愿再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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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心堂的煙霧散去,眾人漸漸蘇醒,他們的目光清明,卻透著幾分茫然。
走出靜心堂時,夜空清朗,月光灑在地上,仿佛洗凈了一切塵埃。李懷文與郭文玥并肩而行,誰也沒有說話。
走了片刻,李懷文忽然停下腳步,看向郭文玥:“方才夢中,你……可還好?”
郭文玥回過頭,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柔和:“若不是你,我可能還沉在夢里。”
“我說過,既然同行,便不會讓你獨自面對。”李懷文輕聲道,目光中帶著一絲溫暖。
郭文玥微微一笑,低聲道:“嗯,有你在……真好?!?
李懷文微微一怔,望著她的笑容,心頭莫名一動,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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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繁華皆虛幻,唯有真心方見真。所幸,夢中有同行者,不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