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鬧劇最后潦草收場,魯伯特和科迪最終也沒有打起來。
溫拉達把他們都訓斥一頓,在擂臺上向所有圍觀的家長們聲明:擂臺不向畢業生開放。學院的治療魔法師是家族為小孩子準備,只為學生服務。
這件事情也這樣不了了之。桑德斯沒有道歉,克塔準備年后再揍他。
達郎娜與哈恩的母親維莉在擂臺撞到這一大群人,大人們寒暄著,帶著小孩回到宿舍。
宿舍門口站著一個陌生人。
這人身穿純棕色樸素長袍,有一頭銀發,一雙藍色眼珠,臉上許多皺紋緊繃著。他繞著宿舍門打轉,似乎頗為焦灼。看到伯德一群人后,他沒有在意,繼續打轉。
落在人群后面的雷勒從大人們腿縫里看到這個老人,臉上蕩漾起笑容,他大聲喊道:“爺爺!”,他邊喊邊往前跑。
老人頭猛地轉過來,看清微胖的雷勒后,臉上的皺紋松弛下了。他雙眼瞇起來,笑咧了嘴,快步朝這邊走,離老遠就彎下腰伸出雙臂,一下把雷勒抱進懷里。
“小雷勒,你跑哪里去了?宿舍門開著,卻沒見你,爺爺著急得很。”
雷勒的臉蛋蹭蹭棕色長袍,他聞到一股熟悉的藥香味兒。“爺爺,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回家路上再和你說。”
雷勒松開手,半轉身指著伯德他們,跟爺爺介紹道:“這是我的室友,還有他們的父親母親。”
老人直起腰,朝這群人打招呼:“你們好哇,我是雷勒的爺爺,你們叫我盧文老伯就好。”
大人們簡單說起剛才的情況。
各種事情交雜,忙活一周的伯德,終于想起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該死,我怎么把這事兒忘記和他們說了?!’
伯德掃了眼大人們,趁著沒人管他們,他把三個小孩兒都拉進宿舍,對大人們喊一聲:“我們說點悄悄話——”,然后“砰——”一聲,關上門。
“怎么了,伯德?”
雷勒見到爺爺后就很開心,此時率先發問。
伯德整了整表情,“對不起,我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忘記和你們說了。雖然現在還沒有確定,但過完年,我很大可能不來學院了。”
“啊?”
“什么?”
“伯德你去哪,我跟你去。”
伯德止住三小只急切的詢問,“先聽我說。是這樣,我被檢測出比較高的魔法方面的天賦,我父親要把我送到烈火之都的特?涻爾學院求學。
這件事情還沒有確定,所以我之前把它搞忘了。但是,過年期間應該就會確定下來,我年后可能直接去烈火之都。”
雷勒急切道:“不是明年暑假才測試資質么?”
克塔嘗試問道:“我聽說主城里也有魔法學院,不能在那里上學嗎?”
哈恩卻不說話了。他想起上周末,資質測試時候發生的事情。他沒有魔法師資質,沒辦法和伯德一起去。
伯德本以為自己做好心理準備了,但面對朝夕相處一年的伙伴們,他眼眶里還是澀澀的。
他艱難開口道:“肯納老師認為我很有天賦,幫我提前測試資質了。主城里雖然也有魔法學院,但是,特?涻爾學院是全世界最好的學院。”
雷勒明白了,克塔也明白了。他們兩人和哈恩一樣,都沒法開口了。
屋里安靜下來。冬日微弱的光堅強地穿過窗戶,融入昏暗的房間。
門外大人們的談笑聲愈加清晰。
伯德知道不能這樣了,他張開嘴,嗓音卻不知道為什么帶一點啞,“哈恩。克塔。雷勒。這只是暫時的分別,特?涻爾學院也有暑假,也有寒假,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說完,伯德擠出一個微笑,“我們今年,暑假和寒假不也見不到面嗎?只是倒過來而已。”
雷勒發出一點哭腔:“這能一樣嗎?我就只有你們幾個朋友。”
克塔想起雷勒回宿舍哭訴被欺負的那個晚上。雖然傷感,但克塔還是“噗”地一聲笑出來。
雷勒紅了眼眶,也紅了面頰,他濕漉漉的眼睛瞪向克塔。“都什么時間了你還笑!”
伯德拍拍雷勒的肩膀。他知道,自從和科忒城的小朋友鬧翻后,雷勒很依賴他們這個小團體。
克塔心情不再緊繃,他對雷勒說:“伯德擁有好的天賦,能夠去更好的學院學習,這是好事,雷勒,我們要祝福伯德。”
雷勒抹一把眼角,“我知道,我就是心里有點難受。我本來以為,最少這十年我們都能在一起。”
他吸一吸鼻子,對伯德露出一抹笑:“伯德,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和克塔、哈恩一起好好鍛煉的!”
伯德使勁點頭。
克塔也說道:“伯德,放心吧。桑德斯現在打不過我,只要我努力,他就一直打不過我。”
說著,他也笑,“伯德你以后回來了,可別忘去烏爾城找我玩。”
“一定。一定會的。等我們長大一點,家長放心,我們放假一起出去玩。我們去科忒城撿干果采草藥;去烏爾城坐小船捕魚;還可以去厄木城,去布科城,據說那里是一望無垠的大平原,種的有各種各樣的蔬菜水果。”
雷勒和克塔沉浸在伯德勾勒出的畫面里。他們簡直迫不及待想要快點長大了。
“那就這樣說定了!”雷勒鄭重開口,“等我們長大后,要一起到領地各處去冒險!”
克塔眼睛一閃一閃,補充:“我們要組成咱們自己的冒險者小隊,不僅是在領地內冒險,還要到領地外,東大陸、西大陸,甚至其他大陸!”
伯德笑著:“那你們可也要好好鍛煉,我們都要成為強者。”
雷勒咬咬牙:“成為強者!”
克塔歡呼:“成為強者!”
卻遲遲沒等來第三聲。三人這才注意到,哈恩一直沒說話。
這個平日里總是直愣愣,熱情似火的小獅子,此時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雷勒和克塔扭頭看著,有些不知所措。伯德過去抱住哈恩,把他的腦袋按到自己肩膀上。
“哈恩,我又不是現在就走。還要過年呢。”
哈恩聲音悶悶的,“我沒什么,伯德。我又不像雷勒,動不動就要哭。”
伯德忽然心里顫動。
從睜開眼睛起,身邊就有一個小棕團子。他學會走路,棕團子就在他屁股后面爬。他學會說話,棕團子也咿呀著張口。一歲,兩歲,直到現在,哈恩一直跟著他。
他猛然間意識到,并不只是三人與他分別,也是他與哈恩分別。
如今分別就擺在眼前。縱然再自詡成熟冷靜,面對赤裸現實,又如何呢?
冬日的冷意浸潤到心底。
哈恩直起腦袋,強笑出聲:“好啦!伯德。我真的沒事。就像你說的,你又不是立刻就走。”
哈恩拍拍自己的臉頰,呼一口氣,裝作振作起來:“我們快收拾收拾,不然等會兒他們進來,還以為我們吵架了。”
克塔和雷勒都覺得哈恩變了,變得有點像伯德。他竟然去思考大人們會不會擔憂?哈恩、思考,這兩個詞以往絕沒有任何聯系。
不過,氣氛緩和下來是好事。他們學著哈恩,拍拍臉頰。
哈恩又說道:“高興點,最起碼今天聽到桑德斯父親的道歉了不是嗎。”
克塔兩人都笑出聲來。笑聲驚醒伯德。
伯德壓下情緒,看到三人這么堅強,也很開心。
幾人又說了幾句,外面大人敲門了,他們也止住話茬,打開宿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