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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節一百二十五:發軔(修)(解)

四月二十八日,誓師,隨著東升朝陽,穿著紅彤彤牛皮戰甲的劉武騎著愛馬狼牙在軍中巡視。

那些蜀地到來的精銳自是個個站立如松牽著戰馬、精神矍鑠、士氣旺盛。

同樣,那些先自并入劉武軍的羌人羌漢混血兒們也還湊合,鮮卑部馬念前些日子與且萬能溝通,在且萬能小心約束下亦是規規矩矩。但直到二十五日才加入的莫洛羌騎兵卻是一團亂,毫無隊形可言,一個個高興就坐著、不高興就躺著,沒幾個坐在馬上的,無視劉武的存在。

劉武身后策馬跟隨的眾人都是眉頭深鎖頗為不滿。

“將軍,這種隊伍能打仗么?”周大抱怨道,“連您都不放在眼里,我們還能靠的住他們嗎?”

劉武沒回答。

還是馬念側身向周大苦笑:“巨偉,就不要苛求那多,這是借~來的兵,有就不錯了?!?

“借這種兵有什么用?”周大憤憤道,“我雖然是粗人,大字不識一個也不懂什么軍法謀略,可我好歹也在將軍跟霍頭兒身邊呆了許久,這種散漫無視紀律的隊伍真打起來還不知道會怎樣呢,鬧不好到了戰場轉身就跑?!?

“巨偉,你這就瞧不起羌人了!”馬念直瞪眼,惱道:“羌人是一點紀律都不懂,可羌人還沒怕打仗的呢,不然我們根本不可能借到兵?!?

周大侮辱羌人的血性,說來說去,也侮辱到身為半個羌人的馬家兄弟,特別是這些莫洛羌到目前歸屬于先零北宮末裔莫洛心指揮,馬念更是袒護。

“叔賢,巨偉也是為我軍著想,”宗容連忙出來圓場,勸慰道:“巨偉對主上忠心耿耿,他也沒什么惡意。算了算了,就要到點將臺,馬上就得殺牲釁鼓,你們不要再爭吵了?!?

馬念無法,微微一嘆,其實他又何嘗不知周大說的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這畢竟是借來的力量,就像哥哥前幾日對他說的那樣,太龐大了,劉武不可能很好支配調度這只大隊伍。說到底,除了馬家那幾十個子弟兵和劉武自己的家奴兵,就算是蔣家兄弟的,也不算他表哥自己的,也是借來的。劉武崛起之路還有很多困難,馬家想在西北天空下自由翱翔,也是道路漫長,就像先零的再興,也很困難啊。

鷹飛展翅、日飛千里,何其雄壯,但其一開始也只能在巢穴邊蹦彈。

到現在為止,劉武軍還是太幼小。

望著初升的日、馬念猶豫不決,一直到前方駐馬方才驚覺。

劉武先跳下馬,他緩步登臺,眾將跟隨。臺前,等待已久的兩三個小兵將一只被麻繩捆得結結實實倒霉的公羊抹脖放血,將血盛到陶盆中。一人用一只陶碗稍稍取了些,又將這些還帶著溫度的羊血和入酒水獻上臺,另一人伸手將陶盆中的血一把一把抹上中軍大鼓。

殺生釁鼓,喝加入過多羊血滿是腥味的酒,誓師起兵。劉武順手將剩下的血酒抹在臉上,沖著臺下士兵們大聲怒吼,劉字、大漢兩旗迎風飄揚。臺下,一陣又一陣吶喊,所有來自各支的隊伍操著各色語言叫嚷,揮舞著各色兵器。

這一剎那,連那些一直坐在地上的莫洛羌兵都跳上馬高舉長矛嚎叫。

“伯高,重德,西都一切事務就拜托你們了!”

劉武回身沖著馬志蔣涭道。

“漢威但請放心,有我二人在,西都絕不會出任何問題!”馬志大聲道。

劉武哈哈一笑,再度回身。他從身邊周大手中接過令旗,連揮幾下。宗容了然,讓身旁等待已久的力士槌敲那面血紅的戰鼓。

四千人,全部騎兵,排山倒海的順著湟水河灘撲向上游。那里有西西平重鎮臨羌城,足足有八百魏軍駐守,駐守那邊的是西平郡的司馬尹璩,一個五十四歲的老家伙。

劉武在前些日子幾次派人射箭書入城試圖勸說,但都是石沉大海。最后一次勸說,這老家伙竟然派兵出動追擊,虧得那名馬家子弟騎術精湛,才逃脫性命。

而整個西西平全都在觀望臨羌的動靜,那些豪族一個個都在等待察看。

軍行四十里,前方探馬陸續回報:餓河、燒戈、伐同自北、西、南三個方向逼近臨羌城,三部均出動五百騎以上。

“很好!再探!”

這次劉武不打算再勸說。

正如徐鴻臨別前所說,必須有人流血,只有鮮血才能染紅大漢的旗幟,在西平的天空下永遠飄揚。

……

南安郡,中陶城外,一支三四百人騎兵隊伍正快速往南趕,為首的正是那位暫攝涼州牧的石苞,身后緊緊跟隨的是他的侄兒,那位未來的石家族長。

這支隊伍正是那支自迢迢揚州趕來的魏國東軍精銳。

“叔父,那個姓楊的真是沒用啊,連到底先該做什么都沒什么主見?!蹦侵心牝T士又一次湊上前,笑瞇瞇低聲對石苞道。

石苞抬了抬眼,輕輕道:“你少說那些沒用的?!?

“可是叔父,朝廷那邊的意思只是讓您暫攝,還是想從楊欣、王頎、牽弘他們三個中選一個么?!?

中年騎士委屈道。

“那又怎樣?”石苞冷哼,“現在老夫就是涼州牧,西平那邊淪陷論罪責我也逃不了,司馬家正好趁機拔除我家在揚州的根基?!?

中年騎士愕然,很快又憤憤不平道:“晉公也太過無情了!我家對他恭恭敬敬從無悖逆,他怎的這等對待我家,這簡直太過分了?!?

石苞搖頭:“政治這東西你還不懂,他要對付我家,哪需要什么理由?算了,老夫時日無多,你讓兒郎們都下馬歇歇,老夫正好告訴你些底細。萬一老夫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好小心處置不要做錯事毀了我石氏一族。”

中年騎士大驚,震恐道:“叔父,您百戰百勝怎的今天說這種喪氣話?”

石苞揮揮手道:“將軍陣上死,天經地義。何況老夫年過五旬,就算未曾埋骨沙場,死日已近。你就不用多說了,讓兒郎們休息片刻,我跟你說些東西。”

“是,叔父?!?

中年男子連忙招呼子弟親兵們下馬,然后還是老樣子,等遠遠的只剩下他們叔侄倆,石苞才開口,語氣輕緩:“你該沒忘記當年的事情吧?”

“叔父,你指的是……”

中年男子看著石苞盯視自己,有些明白了:“叔父您指的莫非是甘露二年(西元257年)的事情?”

石苞點頭:“你當時不是我帳下小校么,你也親眼瞧見的。我家因此事崛起,此后我因功被封為鎮東將軍,孩兒們方才陸續從南皮老家搬至揚州??赡阒烂矗斈昴侨似浔拘膮s是很好的,你也該耳聞當年毌丘逆賊勸說那人一起反對朝廷,那人堅決不從。”

中年男子囁嚅小聲道:“可是聽說最后還是為了夏侯玄、鄧飏那兩個逆賊反了?!?

石苞冷笑:“這是什么話?當年毌丘逆賊拿夏侯玄、鄧飏事勸說他他還斬使以明心志堅決不反,怎的沒過多久他卻要再為此事起兵作亂?他若是要反,為何不與毌丘逆賊合流?南軍與東軍合力,未必不是中軍敵手。只要拿下兗州定鼎中原顛覆司馬家指日可待。”

中年男子一驚,低聲道:“叔父說的是,中軍雖然軍甲精銳,可我東軍與南軍乃百戰之師,兩軍合流中軍定敗無疑!但叔父,朝廷就是這樣說的,侄兒駑鈍,實在不明內情?!?

石苞低頭嘆息:“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東西。”

之后他望著侄兒輕輕道:“你可記起當年那人因功遷為征東大將軍后,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中年男子面帶愧色:“侄兒,侄兒對朝中事情所知不多。”

“混蛋!”石苞面露不悅,喝斥,“身為家族首領這般魯鈍怎么行?況且你連那兩年朝中最大一件事情都不知道么?”

中年男子一驚,張口結舌。

他明白了。

石苞又復嘆息:“你呀,我那三個孩兒個個不成器,大郎二郎比你還愚蠢,齊奴兒自恃有些小機靈年少無知,日后不知要惹出什么禍事。你身為家族之長再不懂事理,我以后怎能放心去黃泉見你祖父和你父親呢?”

“叔父……”中年男子哽咽。

“算啦,我也不呵斥你了,”石苞道,“你可知現在的那位中護軍當年如何對晉公說那人的?”

“侄兒不知。”

中年男子愧疚難當。

這次石苞沒有怪罪,只輕輕道:“諒你也不懂,此事是日后我從故友口中得知的。”頓了頓,石苞又繼續說道:“姓賈的那廝說那人在揚州久樹恩德,深得士人百姓愛戴,要晉公盡快找借口將那人召回中京,那人定不會應召。哼,他這是在逼那人起兵。可憐就在幾年前大將軍還在時對那人可是恩遇有加,那人對大將軍也是忠心耿耿?!?

石苞口中那姓賈的自然是如今最得司馬家寵信賈充。

中年男子稍事思索恍然大悟:“啊!叔父,莫非我家現在跟那人……”

石苞揮揮手打斷侄兒的話,低聲道:“差不多?!?

石苞站起身,對還在回味石苞所言內中深意一臉驚愕的侄兒說:“招呼兒郎們起身,我們還要盡快趕到武都郡呢?!?

“是!”

(尹璩,歷史上的他是在八年后272冬十月死在敦煌太守任上。)

(資治的原文為:‘諸葛誕再在揚州,得士眾心。今召之,必不來,然反疾而禍??;不召,則反遲而禍大;不如召之?!?

說來說去,諸葛涎的反亂是最可疑的,連三國志上用的理由都讓人發笑不止。竟然跟毌丘儉類似,都是說與夏侯玄、鄧飏等友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倒是后面交待了一些東西,若隱若無似乎透露了一些真正的可能。就在下看,說到底,實際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諸葛涎在大將軍司馬師時代得寵,到司馬昭時代就變成尾大不掉了。他是被逼反的,空掉幾個揚州都督類似的職位也能安插不少心腹呢,這對心腹們也是種獎賞。

就像歷史上后來的石苞羊祜等被陷害類似,都是尾大不掉,功高不賞的典型。)

(李特至劍閣,太息曰:“劉禪有如此地,面縛于人,豈非庸才邪!”聞者異之。此非虛言,劍閣之險天下無雙,就不要說至險要沖之地的劍閣了,這次大地震,諸君也該親眼目睹蜀中交通的惡劣。蜀中沒有一個割據勢力是單單靠軍事打敗的,全是內部先出現問題,外部乘虛而入才完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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