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校后門有一條街叫“錫奇老街”,雖不是那種時尚的商業(yè)步行街,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商店、飯館、賓館、網(wǎng)吧、KTV、臺球廳、禮品店應(yīng)有盡有。老街的主顧都是學(xué)生,也幾乎還有有兩個共同的特點。一個是淡旺季,開學(xué)季生意好,寒暑假生意淡;另一個老街里的人要自覺“享受”一段噪音——頭頂總有火車會隔一段時間馳騁而過,上面有兩個讓人模棱兩可的字——“禾,皆”。方團他們認(rèn)識這里每一個老板,當(dāng)然老板們對他們也是熟悉的很。
方團溜進一家“老史農(nóng)家菜館”。老板是山東人,姓史,頂這么個姓,又把姓氏放進招牌里,還能把飯店這門生意做的如此紅火的,老史是獨一份。
一進門“老史”就把炒勺從炒鍋里抬起來跟他打招呼,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憨厚表情。老史的老婆則忙著上菜,夫妻倆忙的不亦樂乎。老史的店不大,一樓七張對桌,二樓4間包間。方團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二樓,他身子依靠在樓道,停下手里的煙——仿佛這煙的灼燒聲會影響他的判斷——駐足聽音,直接推開了一扇門。
姜雷就是那種“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人,不必進門就能聽到姜雷那周星馳式招牌笑聲,八零后是看著周星馳電影長大的,跟電影相比,周星馳的招牌式笑聲影響力似乎更大。
“就差你了!方團”
“來嘍!哥幾個!久等久等!遲到了,我先自罰三杯!”方團拉開一張門口一張椅子坐下,端起酒杯剛要喝,被單盛一把抓住手腕,“你想得美啊,你的酒量我們是知道的,別又想占便宜啊,這次遲到咱們都不怪你了!再說了,以后想等你遲到也怕沒什么機會了!”
“嗨,說什么沒機會沒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們一起先走一個!”坐在方團對面的王炳說道。
“說到先走,先走的不只是酒還有我。”,眾人面面相覷,“明早就要去洛州了,估計我是咱寢室第一個走的?!蓖醣o自己的塑料杯倒?jié)M啤酒。
“哪家公司這么沒眼力?!”姜雷打趣道。
“洛州一家國企!我一直覺得自己何德何能,沒想到上天還是不肯埋沒我這個金燦燦的種子啊”王炳自吹自雷。
“阿炳,你的種子可不止一顆,電腦里種子可下了不少吧”大家笑成一團。說起“種子”,八零后的同學(xué)應(yīng)該都懂。方團愛看電影,就聯(lián)同王炳從網(wǎng)吧謝姐那里租了一臺二手電腦。放到宿舍后自然就成公用的。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舍友們圍成一圈一起看島國動作片。這時宿舍里鴉雀無聲,“連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得見”。電腦距離王炳的床最近,因為經(jīng)??矗醣缇土?xí)以為常,甚至別人看的津津有味,王炳都能睡著。
酒過三巡,菜走八味,桌子上腳下都是啤酒瓶,房間里煙霧繚繞,辨不清對面是誰,只靠喊叫聲識別。這時,老史走進來,給大家端上一大盤西瓜。
“謝謝老史,來來,咱們敬你!”桌上哥幾個踉踉蹌蹌?wù)酒饋砭淳啤?
“一帆風(fēng)順,前途無量?!崩鲜匪阉骺菽c攢出了八個字,磕磕巴巴說道,同時用手比劃出一個八字。
“知道啦,是八個字!”姜雷搶話道
“今天一律八折,酒,酒水除外啊。”老史脫口而出,如釋重負。
“嗨!敞亮!”同學(xué)們感謝道。
散伙飯結(jié)束時,老街的店鋪大多都關(guān)門了。舍友們相互攙扶著走出老街。
醒來時,阿炳已經(jīng)走了,窗前的桌上放著一堆吃的,單盛的煎餅果子、姜雷的麻辣燙,方團的蛋炒飯,一張紙條上寫著:“兄弟們,最后一次給你帶飯啦,都吃光!”
這時方團的手機響起。
“我明天就要去深圳了,你不打算見我了嗎?”電話那邊是方團的女友章媛。
“你在哪里?”
“操場?!?
“好,我過來。”
學(xué)校最讓方團滿意的地方就是操場了,空氣清新,周邊是各類樹木,宛如被環(huán)抱的鳥巢。章媛坐在看臺上,頭發(fā)扎起,一身紫色運動裝。方團坐下,兩人看著操場一時無言。還記得初見時,正式軍訓(xùn)時候,方團跟著隊伍跑步去食堂,經(jīng)過路口,兩人相距離不過一米,方團一眼看見章媛,全身綠色軍裝的她,颯爽英姿,帽檐下是白皙的臉龐,清澈的眼睛,尤其櫻桃似的紅唇……時間真快,一晃幾年,相識相知相愛,仿佛昨日,而今不得不面臨離別。
“我們再去一次游戲機廳吧!”章媛把方團從回憶拉回現(xiàn)實。
這里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章媛的提議顯然帶著紀(jì)念意義,因為見過她父母后,他們倆就再也沒有去過這家游戲機亭了??粗骆略谔铏C上跳得起勁,方團也參與到一起?!澳闾乙蔡?!”他們忘我地玩耍著,投籃機、抓娃娃、賽車……像孩子一樣,不愿回到現(xiàn)實中。這天晚上他們心有靈犀地走進那家熟悉的賓館,關(guān)門就黏到了一起。這是有紀(jì)念意義的親吻,床上、沙發(fā)上、窗臺上他們輪換著地方、輪換著姿勢,盡情地愛著、呼喊著。
“最后一次了!”
“我還要!”
起碼此時此刻,沒人可以把他們分開。
像花一樣,盡情地開吧;
像水一樣,肆意地淌吧;
像火一樣,瘋狂地?zé)伞?
年輕的人兒,盡情地愛吧。
也許是第二天就是離別的日子,也許是對不能廝守的無奈,也許是對未來的迷茫和恐懼,那晚,他們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離別的時刻還是來了,牽著的手也不得不分開??粗骆伦哌M車站,方團頓時慌了神。他隔著玻璃尋找章媛的身影,可是怎么也看不見,登時心里慌了。車站附近有一個百貨大樓,想必那里可以看到火車離開。方團立刻向百貨大樓跑去,生怕來不及。等到他氣喘吁吁爬到四樓樓頂,火車也慢慢啟動了。他不知道章媛在哪一節(jié)車廂,但她必定就在某一節(jié)車廂里!方團使勁兒對著遠去的列車揮手,一邊給她發(fā)消息:“你看到我了嗎?”
“希望她能看到”
“她會嗎?”
“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