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幻影隨風而去，陸沉、賀小涼的身影顯于暮春斑駁陽光交錯的樹下，賀小涼回過神，看向了陸沉被陰影遮住的半張面容的臉。

賀小涼心中滿是疑惑，也未去問那所謂的一，只是問道：“師父，那是未來的李飄？”

陸沉沉吟片刻后，道：“那倒不像李飄，更像化外天魔。化外天魔最喜做這等擾人心智、使修士陷入心魔囹圄之事，所以萬不可信。”

陸沉再思量一二，掐一手訣，道：“我將使你忘去此事，以免落入……李飄后手。”

賀小涼微微頷首，法光隨著陸沉手決凝聚，而后道道靈掠入賀小涼識海，隨著其最后一道手決落下，待陸沉正要抹去那片記憶時，卻看到在賀小涼心海神湖之上，赫然佇立著那黑衣李飄。

陸沉眼眸微沉，手指輕抬，隨意抹去了那道黑影，在那黑影在分崩離析前，臉上也只一派悠然自得的笑意。

陸沉遙望向落魄山，于山峰處金光一點，陸沉想著那鐫刻于墻上的浩然文言，能使那等文脈匯聚，必然心中認可，但這化外天魔一事，三教九流誰都逃不過，障眼法的高明之處便是虛假參半。

驀然，一聲師父將陸沉殺意打斷，陸沉看向臉上略顯迷惘的賀小涼，心中嘆息一聲，所謂大爭之世也許便是如此，天才輩出，妖魔必然橫行，是為陰陽相生調和，且行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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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字樓里，李飄自是不知自己已在鬼門關游了一趟，他眼帶笑意，瞧著陳平安坐在自己床邊，背后挎著劍匣，腰間別著一只紅色養劍葫，一副游俠兒的模樣。

李飄笑道：“你這幅樣子，倒還挺帥氣。”

陳平安同樣笑問道：“有阿良帥？”

“自是比阿良帥，放心吧，阿良的劍我定會鍛造好，只是不知他現在身處何地，如果你游歷大好河山之時遇到他，一定告訴他，我李飄為他打了把極好的劍。”

陳平安認真應是，李飄接著問道：“馬苦玄這個人，似乎很少聽你談及。”

陳平安不知道李飄為何要問馬苦玄，疑惑問道：“你竟然會曉得馬苦玄？你們應該未曾見過面才是。”

李飄想了想：“聽寧姚提起過，你們先前似乎有過場生死之斗。”

陳平安聞言便將將神仙墳之戰告知李飄，李飄聽罷，沉吟片刻，笑問道：“你到底還有多少仇家，要不細細講講，日后要是結交了那些人，豈不麻煩？”

陳平安同樣笑道：“都是一群視人命如草芥的修士，你能結交？這話說得，似乎我招惹了許多不善之人一般。”

“挺好，說話越來越有學問了，不過這清風城許氏和正陽山，我是記清楚了，不止為你，也為羨陽。”

陳平安聽完，心中想著若是有一天他們三人能一齊站到正陽山前那該多好，“要不慢點兒？”

李飄爽朗笑道：“只是不會結交罷了，定是要徐徐圖之。好了，這是你去找寧姚大喜的日子，就不再說這些煞風景的話，見到寧姚代我問好，此間事了，我也會去拜訪她，順便去看看阿良刻的字。”

陳平安聞言有些羞赧道：“說什么大喜之日。”

李飄未理會陳平安，只是接著道：“說不定我去之時，你們已經成婚……”

話未說完，陳平安連忙打斷道：“快別說了，寧姑娘喜歡的是大劍仙，我拳還沒學成。”

李飄看著陳平安柔和笑笑，而后于方寸之中取出一沓符箓，遞給陳平安：“這是我閑來無事畫的，符紙是找魏檗從包袱齋買的便宜貨，只能承受四成的靈力，不過魏檗說行走江湖而已，這些大大夠用了，后面還說要介紹我去包袱齋做畫符的買賣。”

見陳平安一臉如獲至寶地看著那沓符箓，李飄接著道：“我還以為上次見面便是最后一面，但是平安總歸不嫌多，平安。”

陳平安小心將符箓收至方寸十五之內后，道：“說什么最后一面。”而后站起身，鄭重道：“平安。”

李飄作揖，陳平安還禮后便轉身離去。

在門輕輕合上后，李飄吐出一口氣，打定主意，在為阿良打好劍后便即刻啟程，前往南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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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上空那響徹云霄的激蕩之聲，在陳平安踏上鯤船三天后便停下，青衣小童與粉裙女童回到了落魄山。青衣小童自是沒攬下照顧李飄這等難事，而李飄在粉裙女童悉心照顧下，傷勢算是好的七七八八。

初夏陽光溫暖，李飄躺在竹椅上曬著太陽。龍泉靈氣充沛，修煉起來比之外界快上許多，但觀海一境的突破之法仍待探尋，更何況如今李飄長生橋已斷。

李飄是不管天地靈氣菁純與否，皆讓體內竅穴大日輪回轉生，后才流入經脈。但若要以此拓展經脈，匯流入海，已成觀海，便需極龐大靈氣灌注。

在李飄閉眼沉思之時，一道陰影擋住了陽光，李飄睜眼看去，正是崔誠。崔誠居高臨下俯視李飄，道：“你雖有些天資，但不如陳平安遠矣。”

“我的傷勢才剛剛好。”

崔誠搖頭道：“若是陳平安，此時已在走樁練拳了。”

陳平安不過三境，他走樁練拳便是應有之理，李飄見崔誠如此不講道理，很想說一句，我跑山鍛體時，你老爺子還不知在哪里發瘋，但見到崔誠神色不善，還是將那欠揍話語咽了回去，問道：“練練？”

“既然你如此求我，就陪你練練。”

李飄起身與崔誠上了猛字樓，樓上練拳的房間很是空蕩，二人相隔甚遠站定，李飄深吸一口氣，擺出拳架，在李飄吐氣看向崔誠之時，一股轟然殺意夾雜靈壓，猛然爆發出來。

崔誠看向李飄眼中澄澈的殺意，哈哈大笑，一連說了幾個好字，氣沉丹田，坳步向前探出右手，拳意盎然道：“就該如此，就憑這拳意，老夫喜歡你甚于陳平安。”

剎那之間，二人消失，而后出現在廳室中央，同時遞出一拳，拳意氣機如風卷殘云透出窗欞。

青衣小童與粉裙女童就站在不遠處，青衣小童難受的捂著心臟，先前陳平安練拳是聽著難受，現在李飄練拳，那迸射而出的靈壓，暗含了神人擂鼓式的精髓，一拳勝過一拳的拳意，似是錘在靈魂之上，難受的要命。

一旁的粉裙女童調整呼吸，盡量讓自己適應那靈壓拳意，青衣小童見狀，不免大倒苦水：“該死的陳平安，行走江湖這等好事竟不帶上本大爺，跑去做那浪蕩子，實在太不講江湖義氣。”

粉裙女童只是輕輕搖頭，道：“要不你去湖那邊躲一躲？”

這躲字可是刺了青衣小童的耳，他一臉不悅地看了看粉裙女童，見其還在與那拳意做斗，喊了句我找我水蛇兄弟去，而后遠遁無影。‘

陸沉于不遠處看著那粉裙女童，又瞧了眼湖邊與黑蛇攀談的青衣小童，這悟性靈機的差別便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