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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水月

李飄眼瞅著半死不活,躺于書架旁的高魄,終是于心不忍,走上前蹲下溫柔扶起高魄的脖子,給她喂了些茶水,又將正東供奉至圣先師神像供桌下的坐塌取來,墊于她頭后。高魄見他總算做了回人子,心火逐漸平復(fù)下來。

李飄見高魄心氣漸平,便安坐于桌案后,指尖輕柔翻動書頁,翻書聲如清風(fēng)拂耳。但片刻后卻倏然停下,高魄望去,原是兩頁書紙粘于一起,輕笑道:“據(jù)說學(xué)宮有種翻書風(fēng),儒門大修借以清風(fēng)翻書,你可以想想,那是何等氣度。”

李飄撮開兩張粘在一起書頁,“我知道一個(gè)人,他大概有這種風(fēng),不過那人為了做那一件天大的好事,估摸著將要做下許多十惡不赦的壞事了。”

“難不成那人行學(xué)事功學(xué)問?是大驪崔瀺的弟子?”

“我不太清楚,那位崔瀺到底是何許人也?”

“何許人也?你怕是成日里凈修行了。文圣總知道吧?”見李飄頷首,高魄接著道:“當(dāng)年三四之爭鬧得浩然天下震動,后來文圣沒爭過,連著金身神像都被挪出了文廟。這個(gè)崔瀺就是文圣首徒,見文脈香火斷絕便忘恩負(fù)義叛出師門,現(xiàn)在是那大驪的國師。”

“何為三四之爭?”李飄接著問道。

“就是性本善惡之爭,亞圣執(zhí)性本善,文圣執(zhí)性本惡,你覺得呢?”

李飄放下書:“我覺得如黑白之爭一般。”

“是嗎?這可是教化天下的方向之爭,白日里你說讀過破暝,這本書便是以事功學(xué)說為基的入學(xué)之書,你總一副凡事不放心頭的模樣,為何要讀此書?”

李飄嘆道:“這話不應(yīng)該來問我啊。”

高魄見他不愿明說,也懶得追問下去,充斥于四肢百骸的灼痛緩和許多,勉力撐起身子后,扶著書架站起,道:“李飄,你這吐納法每日都要運(yùn)行嗎?”

李飄淡然道:“隨你,但要做到常日便以此法呼吸。”

高魄瞧李飄臉上那無所謂的樣子,喃喃念道:“那不得痛死。”

“痛只能說明你筋骨不壯,還是先去洗洗吧。”

高魄聞言大怒,從書架抽出一本極厚的書,擲向李飄,李飄輕輕接住,一臉笑意看向高魄:“我可算是你的師父了,尊師重道啊?”

高魄冷笑道:“我可從未說過要拜你為師。”

李飄微笑著朝高魄伸出手,高魄白了他一眼,“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你這人,連玉圭長什么樣都不知曉。”

李飄看向桌案左上角充當(dāng)鎮(zhèn)紙的玉圭,對著燭火觀其上隱隱流動著靈氣的紋路。

高魄看他如此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哼了一聲,不愿再理他,便忍著疼痛,裝出副泰然自若的神情,緩步走出書房。李飄看她這般笨拙不免心覺好笑,他用手撐著臉頰,看著幽然燭火映照的玉圭,思量自己到底是束手就擒,還是陪他們玩玩兒捉迷藏。

坤寧宮,高煊滿臉陰沉地從宮門燈火闌珊而出。

約莫半個(gè)時(shí)辰后,高魄便被他皇兄至寢宮揪了出來,而后她如喪考妣地帶著一臉笑意的高煊和皇室供奉前往書閣。三人身后還尾行著十位大貂寺,其或隨于身后,或立于飛檐,或隱于幽壁,織成天羅地網(wǎng)。

高煊想不通,李飄身為阮師弟子,下一拜帖,云靄山看在阮師面子,自會開門迎接,何需行如此鬼蜮之事,便向身旁名為何休的第九境修士詢問:“何供奉,你與丘門仙長熟識,可知這李飄闖入內(nèi)宮究竟所為何事?”

“李飄之父,便是十一年前禍亂后宮的李若清,此去云靄山怕是來追查其父下落。”

高煊年幼便有所耳聞,據(jù)說是那李若清偷入宮中,扮作一妃子的太監(jiān),行那顛鸞倒鳳之事,但這種丑事本應(yīng)極易遮掩下去,但不知為何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人盡皆知。父皇震怒,追查下去,后將那妃子九族誅滅。為止謠言,殺得宮內(nèi)人頭滾滾,存活下來的宮女太監(jiān)三四年不曾說話,有些人甚至將自己弄做啞巴。

“云靄山會讓李飄進(jìn)入山門嗎?”

何休眼神冷厲,眼眸微抬,看向高魄偏殿正門匾額上書的藏清殿三字,道:“據(jù)我所知,丘門道友深惡李若清,似乎正因李若清從中作梗,丘門道友才無望成圣。”

“怪不得。”

何休笑道:“但凡事有利有弊,此后云靄山便大開仙門,從世俗選取仙緣種子,也為大隋培養(yǎng)出了不少英杰。”

高煊似是贊許般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后看向前方一臉惴惴的高魄,搖了搖頭,“阿鬼,以后萬不可做此等莽撞之事,即便他為你開了仙門,也應(yīng)從長計(jì)議才是。”

高魄看了眼道旁不遠(yuǎn)處,那池畔春水所映月影,微微嘆息,心道你說得倒輕松自如,我的性命可是被那家伙捏在手里,高煊見高魄不說話,接著道:“能讓你如此庇護(hù),我對那李飄真是愈發(fā)的感興趣了。”

李飄正佇立于距那三人數(shù)十步的池畔,閉氣斂息。他望向了池畔旁雅致亭臺之上的人,正是那陳徵,只見他站在亭頂眺望高魄偏殿書閣,其背后似有血跡滲出。

而李飄的一切身形皆倒影在池畔上書水鏡池三字的古石陰影下。他以玉簪法器輔助施展鏡花水月,將他們剛才所言盡數(shù)聽去。鏡中之花,水中之月,如今使之并不高深,雖不可望但卻可及。

李飄順此池水勢望去,其流勢盡出于那仿若托手的,霧靄迷蒙的云靄山。陳徵驟然發(fā)力身影消失后,李飄順著池畔,逆水勢而行。池畔流水無聲,李飄的身影與水月俱沉,向著云靄山掠去。

山林幽幽,蟲鳴不止,一河邊石坪處,陳平安守著篝火,望向了天穹明月,林守一見他還不休息,坐到陳平安身旁,問道:“在想念李飄嗎?”

陳平安沒有否認(rèn),沉默不語,林守一拍了拍他肩膀:“他一個(gè)人能揍我們這一群人,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要擔(dān)心還是擔(dān)心下那個(gè)崔東山吧。”

陳平安笑了笑:“他大抵沒什么好擔(dān)心了。”而后他望向不遠(yuǎn)處溪流映照出的月亮,那月影被水流沖得皺皺巴巴的,看樣子很難圓滿了。

崔東山在馬車上掀起車窗簾一角,遠(yuǎn)遠(yuǎn)看著陳平安與林守一二人,眼角帶著些許笑意。他在大隋的暗子剛才將一極有趣的情報(bào)飛信于他,即李飄偷入大隋皇宮。

真成啊,李飄,吾心甚慰,你就攪吧,攪他個(gè)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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