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魄上前將那上書登徒子三字的宣紙從李飄手中一把扯來，問道：“你這人真怪，貂寺不知也就罷了，登徒子也不知？平日里便只練字修行，不曾讀書？”

“并非是不讀，只是讀的書比較少。”

“請問仙長一般讀些什么名家典籍？”陳霽好奇問道。

“破暝、小學、禮樂、觀止這四本。”

高魄不免心覺有趣，除開破暝是那位大驪國師所著，其余三本便是稚童蒙學書籍，難登大雅之堂，于是笑問道：“只讀這三本，難怪不知貂寺，不知登徒，教你讀書的那位先生豈不知讀書萬卷的道理？還是說只讀這幾本，于修行有益？”

“知道貂寺是只為侍奉你等皇室的殘缺之人，有何所獲，想必能與無恥放在一起的登徒子三字也不會是什么好言語，知道這些不過是罵人多了些詞罷了，可我李飄最不愛行這嘴上功夫。”

高魄瞪向李飄，李飄置若罔聞，一旁的陳霽瞧著二人劍拔弩張，道：“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且博覽群書，行默求舍也是應有之理。”

高魄見逼得陳霽出來打圓場，也便不愿再理李飄，只將那張宣紙揉成團，扔入錦灰堆，見陳霽還想去攔，道：“這家伙偷進你房間，讓他抄些致文章于你，這三個破字留著做什么？”

李飄提醒道：“是你帶我進來的，并非我偷進，還有登徒子三字到底是何意思？”

陳霽不好意思說，高魄沒好氣道：“好色之徒的意思，哎，你可別問我好色之徒是何意。”

陳霽不免輕笑出聲，李飄想起了盧淼那日所言句子，便將宣紙鋪開，將那句藏天下於天下兮一性自然平等，出世間於世間兮萬像誰敢相謾，一氣呵成寫于紙上。

高魄見他寫完，那字字鉤連若一張符箓，再看陳霽，已然盯著那字貼入定了。片刻后，陳霽豁然明朗，入道。

陳霽對李飄躬身行禮，李飄不知何為，便看向一臉驚異的高魄，高魄又細細品了那字帖片刻，證明了她確實無那修行天賦。

天黑透時，陳徵尋至陳霽院落，卻被告知高魄已先行乘馬車離去，陳徵聞言，雙腿驟然發力，躍至屋檐，街道空空蕩蕩，頓感大事不妙，便向著皇宮疾奔而去。

皇城禁林軍守衛查驗過高魄身份后，兩側軍衛單膝行禮，以迎皇女殿下。高魄放下車簾一角，心中不免慶幸，總算是過了這第一關。還未等她松一口氣，陳徵又倏然跪至馬車前，聲音低沉道：“殿下，為何不等我一起進宮。”

高魄清冷的聲音自那馬車傳出，“我聽聞你與靜南王聊得甚歡，便不忍打擾，你與靜南王都姓陳，也不知你二人聊了什么軍國大事？”

陳徵幾將額頭貼于地面，聲音苦澀，“殿下何故出此言誤我？”

“陳貂寺！你今日已攔了本公主兩次了，到底為何？”

“老奴只想確認殿下安危。”

高魄聞言將車簾猛地掀開，道：“我人在不在王府你都不知，還談什么安危？滾一邊去，莫礙我眼。”

陳徵望向馬車，其內只高魄一人，城門路畔篝火將那馬車車廂照得愈發黑沉，他聲音懇切道：“請讓我為殿下駕車。”

高魄撇開車簾道：“就這幾步路，陳大貂寺還是去找母后稟報詳情吧，本公主累了，不想再見你。”

陳徵起身立于一旁，看著馬車駛入黑幽幽的城門樓內，他嘆了口氣，步行跟在那四乘馬車后入城，讓那城樓黑暗將他身形蠶食。

皇宮廣闊，馬車于皇宮行駛了約莫半個時辰才至高魄所居宮殿，待高魄與李飄下車時，陳徵還遠遠跟著，高魄無奈微嘆口氣，吩咐宮女讓陳貂寺好生歇息，并言自己今日確實心情不佳。

那宮女謹慎走至陳貂寺面前，將高魄所說告知于他，陳貂寺只能強壓下心中惴惴之感，并言老奴不敢，無奈轉身離去。

李飄見陳徵已走，放松下來，一直跟著高魄來到一偏殿，進入后才明了此乃高魄書房。李飄望著這偌大書房，不少書籍估摸著都沒翻看過，此時高魄聲音響起：“好了，李飄，本公主書房是此殿禁地，你可現身了。”

“嗯。”

高魄見李飄身影再次顯于眼前，不免蠢蠢欲動，修士法術果真玄妙，騙得那位武道七境的宗師團團轉，見李飄仍淡然自若之態，加之好友陳霽觀字入道，哪還能平息心境，于是問道：“你的吐納之法何時教我？”

李飄從書架取下一本書，一邊翻看，一邊問道：“我如何進得云靄山？”

“我可持玉圭帶你進山入樓，且你來的很巧，三日后，坐鎮云靄山的大修士丘門將開山迎客，屆時云靄山會把那些從王公貴胄中選出的身懷仙緣之人，接入云靄山修行，那時人多雜亂好行事。”

李飄聽聞很巧二字，眉頭微蹙，他想到了陸沉，不知他在那云中閣給自己設下了什么陷阱。

高魄見李飄盯著書發呆，走上前大聲重復了一遍，“你到底何時教我？按你所說可抬手取我性命，不至于如此忸怩作態吧？”

“現在就教你。”

半個時辰后，高魄五臟六腑若烈火灼燒，痛苦地蜷縮于地面掙扎，李飄死死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叫出聲。

李飄見高魄忽然不動了，便放開捂在其嘴上的手，道：“你行了一個周天嗎？”

高魄痛苦呻吟道：“還不到一半。”

李飄接著將手捂回去：“繼續，決不能半途而廢。”

李飄背靠書架坐于地面，一邊用臂彎挽住高魄的脖頸，防止她掙扎亂動，一邊捂住她的嘴，以免她叫出聲。

在高魄痛苦地嗚咽掙扎了一個時辰后，總算是呼吸吐納運轉了一個周天，李飄見她手背有穢物滲出，急忙將她從自己懷中推開。

骨碌碌滾于地面的高魄掙扎看向李飄，眼中的怒火似要將其灼燒為飛灰，李飄尷尬笑了笑，“你該洗一洗了。”

高魄看向自己手臂，閉上了眼睛，而且氣味著實不妙。想要宰了李飄的心情于此刻達到頂峰。

坤寧宮內，大隋皇后聽陳徵稟告今日詳情，聽聞那位大名鼎鼎的李飄驟然消失不見，大隋皇后沉吟片刻笑了笑，讓陳徵繼續去找。

待陳徵退下后，她招來宮女詢問高魄動向，得知她一來便去了書房，且待了已近兩個多時辰，這位皇后娘娘輕笑搖頭，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心中思忖那位李飄怕是就在她書房之中，但不知為何，這位天縱英才要來這皇宮大內。

她望向了云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