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荒城，地動山搖。

這是坐落在整個荒原最北邊的人類城池，它在妖魔環伺的山河紀元，屹立了十年之久，人們在煉氣士的庇護下，勉強度日，如今卻被一道九天隕落之陣打破了寂靜。

無數火雨撕開天幕，如末日降臨。

邙荒城中，現出三道沖天氣勢。

“地載乾坤陣！”

三道身影站成三才陣勢，一道土黃色光幕猶如撐天之掌，將火雨攔住。

但，僅僅只是片刻。

黑色披甲身影從海中躍起，抽刀瞬斬！

光幕轟然破碎。

那三人面色巨變，不可置信地看著來將。

能破此地載乾坤陣的，只有煉虛之上的煉氣士。

山河歷以來，末法時代，竟還有這種煉氣士存在于世間？

與此同時，天空上突然聚起濃云滾滾，電閃雷鳴。

何鋒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仰首望天，卻見那雷霆的目標，直指自己。

天威籠罩。

這片天地，不允許你的存在！

來自整個秘境洞天的威壓，令何鋒面色一白，口中涌出一股腥甜。

山海境的全力一擊，便不被允許么。

靈府之中凝成的兩座巍峨山脈，以及神池五氣、法相三花，全部被這威壓壓迫到了極致。

三品山海境，四品凌虛境，五品法相境，轟然跌落，只剩下六品神池境的修為。

何鋒的身影飄然墜落。

但，地載之陣已破，縱使沒了何鋒的戰力相助，烏壓壓的精銳軍士們，早已踏水而渡，沖入邙荒城中。

......

“鬼”字命塵，是一團漆黑如墨的霧氣，浮現于兩尊化身旁邊，何羽觸碰過去，頓時變成了一尊新的化身。

嬌小的身軀，四只牛蹄，杏紅色襦裙，頭上頂著一團殘破五官，那兩只垂向不同方向的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何羽。

唉，又一個能把人嚇暈過去的化身。

何羽苦笑一聲，早就習慣了。

“化身，無面鬼（金丹）”

只有金丹境么？

看來是外面的沼澤和木靈脈給了她實力加成。

卻見那無面鬼化身之上，突然浮現起三道黑色絲線，將百豺首、夢魔化身全部連接。

另一道絲線，向何羽延展而來，上面傳來三道波動。

“記憶碎片。”

這是無面鬼化身的能力？獲取其他化身的記憶碎片。

何羽雙目一震，急忙看去。

......

夕陽西下，火燒云。

兩個青蔥身影坐在巨石上。

“勇哥，神神秘秘的喊我過來干啥？阿七姐那邊還忙著呢。”

稚姬眉眼彎彎，抬頭瞅著面前的憨厚少年。

錢勇卻一反常態地扭捏起來。

“阿稚......我想......”

夕陽的金輝在兩人身上灑下剪影，稚姬的眼神一顫，似是想到錢勇要說的話，宛如一只受驚的小鹿。

急忙轉過身去。

錢勇低下頭，湊了過來，“阿稚，我們快成年了，我想讓我爹做媒，咱倆......成親吧。”

時間宛如凝固。

“嗯......”

這聲猶如蚊蠅般的呢喃，與少年男女臉上懵懂的情意，比天邊的火燒云，還要熾烈。

但片刻之后，稚姬卻又愁上眉梢。

“可是......可是......”

“你是擔心你的身份嗎？”錢勇體貼入微，“巫祝一族？”

少女愁眉苦鎖，點了點頭。

“我們這一族，注定要將自己獻祭給大羅天，換來大地豐收。”

畫面戛然而止。

但記憶里的聲音，卻依舊在涌現，如同一聲聲來自不同人的斥責、怒吼、不甘，亦或悲訴。

“羅天祭祀，是每個巫祝族人的命運。”

“人吃牲畜，牲畜吃草，天地大道便是循環往復，羅天上神需要祭祀。”

“我們巫祝從生下來，便是上神的食物，不然這人間的豐收，從何而來？”

何羽急忙退出這段記憶。

吃人，吃人，吃人！

他的心緒變得煩亂起來，從那個胖子魔道開始，這是第二次遇到這個詞匯。

這個什么羅天上神，看來也是和胖子魔道一樣的邪修。

但胖子魔道用的卻是三清真法，而這無面鬼，祭祀自己的對象是木靈脈，看起來和邪修又完全不搭邊啊。

他將這些思緒壓抑住，又看向下一段記憶碎片。

......

無盡深海之中。

一道猶如天柱般的寒冰巨柱，屹立于海底深淵。

巨柱下，鎮壓著一團暗淡的紅色火焰，火焰止不住地掙扎，時而變成龍形，時而又迅速潰散。

“燭龍，北海龍族皆已伏法，你又何苦支撐？只是跪下俯首而已，我又不取你身上的龍膏！”威壓震動海底。

那火焰張狂地笑起來。

“萬千龍子龍孫，跪在地上，如蛆蟲般搖尾乞憐，任由爾等刮取脂膏，還不滿足？”

“偏偏要我這個硬骨頭和它們一樣跪下？”

“哈哈哈哈！”

“長生膏，長生膏，可憐我龍族竟到如此地步！”

“我偏不跪！”

那火龍笑聲凄涼，即使掙扎顫抖，仍舊不肯低頭。

總有一點微弱的燭火，想要往寒冰巨柱之上攀爬。

那威壓冷哼：“既如此，就在這海底寒獄之下，度你的余生吧！”

海底終于安靜下來。

一只只奇形怪狀的妖獸，從海底的塵埃深處爬了出來，那威壓在的時候，它們甚至只敢跪在塵埃的深處，連頭也不敢露。

所有妖獸注視著這團暗淡失色的火焰。

看著它一次一次地潰散，一次次地不甘心凝聚成龍形，撕咬，怒吼。

八爪章魚的夢魔，緩緩游遠。

“神吃龍，妖吃人，就是這樣的世界。”

“龍祖它老人家，想法太幼稚了。”

“若是我，就老老實實給上神跪下，說不定能贈我個長生。”

“哼，去抓幾個凡人吃。”

記憶再次戛然而止。

何羽面色發白，退出記憶片段。

這次吃的不是人了，是龍，龍膏！

刮取龍族脂膏，制作長生膏。

他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冷汗直淌。

若是龍都是如此下場，更何況人？

又一次出現了上神這個詞匯。

他心煩意亂，再次打開第三個記憶片段。

......

連綿山嶺之上，豺群正在遷徙，太陽西沉，漸漸收斂余輝。

暮色四合，天空之上亮起一輪圓月。

為首的母豺抬起頭，看向圓月，似是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所有灰豺全都停下了腳步。

何羽心中一驚。

這是......山河破碎那個瞬間的記憶？

但月亮為何是圓的？

卻聽見一聲怒斥響徹天地四方，所有生靈無不跪俯。

“賜了你金身佛位，食祿人間，共享長生果位，又待如何？”

又聽另一聲戲謔冷笑。

“長生，長生，三界眾生，全都毀在這兩個字！”

“不如讓俺打破這天地，以警后者！”

一道璀璨金光閃耀世間，像是一根金色棒子，延伸成無限長，捅破這天地。

卻聽見幾聲不可思議的怒斥。

“孽畜！爾敢？！”

“它什么時候有這般力量？！”

“時空輪回破碎！大道將崩！”

此時，天地之間，又有幾道光芒見機浮現，群魔亂舞，一道九尾身影張開巨口，竟將那圓月吞下了大半。

天地崩塌。

有神威如獄：

“好好好！幾次大戰遺留的孽畜，全都露面了！”

“妄圖逆轉天命？”卻是一個女性聲音，冷笑連連。

隨著她的聲音傳遍四方，卻見整個天地都猶如定格，那些逆天的光芒瞬間崩散，化作璀璨塵埃，散向天地四方，九尾身影受到重創，悲鳴一聲，朝北海落下。

那撕裂天地的金光，也墜入東邊，消失不見。

而此時，天地定格的畫面，竟開始塌陷，朝著一幅圖畫落去，而那圖畫之后，又重新出現新的天地大道，幾道巍峨身影屹立如初，猶如神明，俯瞰世間。

灰豺的記憶，戛然而止。

只留下一道聲音。

“大道不全，以待天命之主。”

“爾等孽畜，于三界六道之中，五行之內，均為命主所制！遵其號令，不得違背！”

“命主現身之日，大道重塑之時！”

睜開雙眼，何羽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