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似洶涌的金浪,毫無保留地傾灑在學校寬闊的操場,將運動會現場烘得熱氣騰騰,跑道上蒸騰起肉眼可見的熱浪。陳辰孤身一人立在 1千米賽道那略顯寂寥的起點,身旁空蕩蕩的位置仿若尖銳的刺,扎得她滿心不自在,又泛起絲絲苦澀。原本該熙熙攘攘、擠滿參賽選手的長跑陣營,此刻卻因突發的人員傷病和退賽風波,戲劇性地只剩下她形單影只,那場面,透著說不出的荒誕與落寞,她感覺自己像個被遺忘在舞臺上的獨舞者。
“砰!”發令槍響如炸雷,驚破長空。陳辰仿若被點燃的火箭,憋足一口氣,雙眸瞪圓,那眼神里有不甘被孤立的倔強,雙腿迅猛發力,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起初,耳畔唯有自己愈發粗重的喘息,恰似破舊風箱的哀鳴,以及運動鞋與跑道高頻摩擦發出的“噠噠”悶響,節奏急促得仿佛心跳在瘋狂逃竄。
一圈轉瞬即逝,兩圈、三圈……漸漸地,好似有一雙無情的大手死死拽住她的雙腿,每邁出一步都似要將跑道砸出個深坑,腳步踉蹌得近乎滑稽,速度如老舊鐘表的指針,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她的臉龐漲得紫紅,汗水似失控的珠簾,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濺起微小的塵土。此時,放棄的念頭如鬼魅般纏上心頭,她眼神開始游離,腳步也愈發虛浮。
正在賽道旁擔任志愿者的許晴,目光自始至終緊鎖陳辰那搖搖欲墜的身影。眼見她瀕于崩潰,許晴心急如焚,恰似熱鍋上的螞蟻,不假思索地側身沖進跑道,瞬間跟定陳辰身旁。她纖細的雙腿飛速交替,步頻快得幾乎帶出殘影,邊跑邊竭盡全力嘶吼:“陳辰,加油啊!千萬別松勁,眼瞅著就到終點了,你絕對行!”那聲音清脆嘹亮,如利刃破冰,直直穿透陳辰耳際嗡嗡的嘈雜耳鳴,直搗心底最柔軟處。
陳辰渙散的目光聚焦在許晴漲紅卻堅毅的面龐,心底涌起一股決絕。她緊咬牙關,腮幫子鼓起青筋暴突,拼盡最后一絲氣力,雙腿機械地艱難擺動,每一步都像是從泥沼中拔出,帶著四濺的“水花”——飛濺的汗珠。
終于,那象征勝利的終點線近在咫尺,陳辰卻仿若耗盡電量的玩偶,雙腿一軟,整個人如崩塌的高樓,朝前直直癱倒。生死時速間,許晴目光如隼,一個箭步流星般搶上前,雙臂伸展似大鵬展翅,穩穩當當接住了陳辰。
陳辰無力地倒進許晴懷里,像一灘融化的泥,大口大口貪婪地吞咽著空氣,每一次呼吸都扯動著酸痛的胸腔。汗水將兩人衣衫浸得透濕,仿若剛從水里撈出。她費勁地抬眼,撞進許晴滿是焦急與疼惜的眼眸,那眸中光芒似暖陽,暖得她眼眶發熱。許晴雙手輕柔卻有力地拍著她后背,話語像裹著蜜的微風:“沒事兒了,你超棒,硬生生撐下來啦!”陳辰嘴角艱難扯出一抹虛弱笑意,氣若游絲:“謝……謝謝你。”
此刻,往昔堆積的隔閡與齟齬,仿若烈日暴曬下的殘雪,絲絲縷縷消融殆盡。許晴看著懷中虛弱的陳辰,想起曾經的種種誤會,眼眶不禁微微泛紅,她把頭輕輕靠在陳辰汗濕的額頭上,喃喃道:“咱們以后別再鬧別扭了,好不好?”陳辰虛弱地點點頭,抬手想握住許晴的手,卻因脫力只碰到指尖,她輕聲回應:“好,再也不了。”這份劫后余生的相依,讓兩人心間悄然架起一座溫暖的橋,她們知道,那些不愉快已隨汗水一同蒸發,此刻相擁,未來便只剩攜手同行的默契與對和好如初的滿心期許,暖意在彼此心底靜靜流淌、暈染開來。
許晴費力地攙扶著精疲力竭的陳辰,一步步艱難地朝著班級的休息基地挪去。陳辰的身體幾乎全壓在許晴身上,雙腿綿軟得像兩根面條,每挪動一步都要使出渾身解數。
好不容易到了班級基地,許晴顧不上自己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心急火燎地從一旁桌上抓起一瓶開好的葡萄糖水,擰開瓶蓋,一手攬著陳辰的后背,一手將瓶口輕輕送到她嘴邊,柔聲道:“陳辰,快喝點,補充下體力。”陳辰虛弱地張嘴,小口小口吞咽著,糖水順著喉嚨滑下,為她干涸的身體注入一絲生機。
這時,許晴眼角余光瞥見不遠處的鄭嘉,正和一群朋友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鄭嘉的臉上掛著笑,可那笑容在許晴看來卻有些刺眼。許晴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就想避開可能出現的尷尬,她輕輕拍了拍陳辰的肩膀,低聲說:“咱們換個地兒,那邊太吵。”陳辰雖疲憊不堪,卻還是敏銳地捕捉到許晴的異樣,目光投向鄭嘉方向,瞬間了然,默默地點點頭。
許晴重新架起陳辰的胳膊,緩緩移到休息區角落。她讓陳辰坐下,蹲下身子,雙手熟練地搭在陳辰的小腿上,力度適中地按摩起來,一邊按一邊說:“你先放松放松,跑這么久,腿肯定酸得厲害。”陳辰看著許晴專注的模樣,喉嚨像是被什么哽住,半晌才憋出一句:“辛苦你了,許晴。”許晴抬頭,沖她露出個溫暖的笑:“咱倆還說這些干嘛,你好好歇著就行。”
微風輕輕拂過,吹起兩人的發絲,角落里這份靜謐與不遠處鄭嘉那邊的熱鬧形成鮮明對比。許晴一下一下地揉著陳辰緊繃的肌肉,心中默默期望,過往那些糾葛能徹底隨風飄散,往后她與陳辰能守著這份純粹友誼,再不被她人影響,至于鄭嘉,若是有緣,或許也能等來三人冰釋前嫌的那天,但若無緣,此刻有彼此相伴,也足夠了。
陽光斑駁地灑在班級休息區,鄭嘉正和身旁幾個朋友圍坐一團,手里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瓶運動飲料,眉眼間都是故作輕松的笑意。突然,她眼角余光掃到許晴吃力地攙扶著陳辰,往角落那處走去,臉色瞬間陰沉了幾分。
待她們在角落安頓下來,許晴蹲下身為陳辰按摩腿部時,鄭嘉“啪”地一下把手中飲料重重放在桌上,發出刺耳聲響,成功引得周圍人側目后,她故意放大音量,扭過身子對著旁邊的蔡瓊說道:“有些人啊,就是愛演苦情戲,這運動會跑個步,累了自己照顧不好自己,還非得拽著別人當丫鬟使,真把自己當千金少爺啦!也不看看,大家都累得夠嗆,誰有閑工夫圍著她一個人轉。”說罷,還挑釁似的瞥向許晴所在方向。
高瓊聽出她話里有話,面露尷尬之色,扯了扯鄭嘉衣角,小聲嘟囔:“你小聲點,大家都聽得見。”鄭嘉卻像是被點燃的炮仗,一把甩開朋友的手,提高聲調繼續嚷嚷:“怎么?我說錯了?本來就是,咱們在這累死累活為班級爭榮譽,跑完還得自己收拾,哪像人家,往那一躺就有人鞍前馬后,命可真好!”
許晴緊咬下唇,手上動作頓了一下,抬眼看向鄭嘉,目光里滿是憤怒與委屈。陳辰也聽出了鄭嘉的弦外之音,撐著身子想要起身理論,卻被許晴輕輕按住。許晴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怒火,在陳辰耳邊輕聲說:“別理她,犯不著跟她置氣,咱別被她攪了好心情。”說罷,又低下頭,佯裝專注地繼續為陳辰按摩,只是泛紅的眼眶泄露了她此刻的難過。鄭嘉見兩人毫無回應,心底的無名火更旺,又想張口說些更難聽的,卻被身旁幾個朋友連拉帶拽地勸住,只能氣鼓鼓地扭過頭,兀自生著悶氣,那股子醋意和不甘,在心底攪得她久久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