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三五個火人慘叫著接連栽進護城河，水面頓時騰起刺鼻的白煙。

但更多的羌人踏過同伴焦黑的尸體，將云梯重重砸向城墻。

“轟！”

班超只感覺腳下的城墻猛地一震。他踉蹌著扶住箭垛，看見三架包鐵云梯已同時鉤住女墻。

羌人武士口銜彎刀，猿猴般向上攀爬，他們涂著赭石的臉在火光中猙獰如鬼。

“倒！”

班超一腳踹翻身旁的油鍋。沸騰的熱油順著云梯傾瀉而下，攀爬的羌人頓時皮開肉綻。一個個哀嚎著跌落云梯。

班超注意到一個滿臉刺青的酋長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嚎叫，雙手卻仍死死扣著梯階。

不過后方的羌人還是吼叫著順著云梯往上攀爬。

這時一名羌人武士跳上了城墻，班超見狀舉起長矛，鋒利的矛尖從對方張大的口腔貫入，后腦穿出時帶出一蓬紅白相間的腦漿。

西城墻突然傳來木頭斷裂的巨響。班超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一架攻城錘已經(jīng)撞碎了門閘。

數(shù)十羌人如決堤的洪水般涌入缺口，當先的巨漢揮舞著連枷，鐵鏈掃過之處，三個持槍的青壯頓時頭顱爆裂。

“跟我來！”

班超抓起地上染血的長戟，帶著二十余名戍卒沖向缺口。他的靴底踩在黏膩的血漿上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聲響。

一個滿臉稚氣的羌人少年突然從尸堆中躍起，骨刀直取班超咽喉。

班超側(cè)身閃避，反手一戟劈開對方胸膛，溫熱的腸子嘩啦一聲流了滿地。

“殺！”

班超怒吼著殺向登城的羌人。

此刻他幾乎已經(jīng)忘記了是誰，唯有瘋狂的殺戮，所到之處無人能擋。

很快他全身就被鮮血染紅了，分辨不出到底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

轉(zhuǎn)眼之間大戰(zhàn)已經(jīng)持續(xù)了十余日，為了奪取令居城，烏那可以說想盡了一切辦法。

甚至不惜向鐘羌豪長昂吉求援，為了讓昂吉他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女兒送給了昂杰。

昂杰也派出了自己手下最精銳的八百甲兵。

有了這些甲兵的加持，令居城的壓力一下子大了許多，傷亡也增加了不少。

不過令居城雖然一直看起來搖搖欲墜，但每次卻都能把登上城的羌人趕下城。

“該死的，一群廢物，都是廢物……”

又一次進攻被打退之后，烏那忍不住咆哮起來。

此時城中的情況也不太妙，十余日的戰(zhàn)斗幾乎已經(jīng)消耗盡了城中儲備的箭矢。

半個時辰后，羌人的號角聲再次響起，為了攻破令居城，這一次烏那親自帶隊發(fā)起了進攻。

“轟”的一聲巨響，羌人的沖車竟然撞破了城門。

“哇唔！”

羌人興奮的嚎叫起來，從破碎的城門涌進了城。

“諸君，泰山君前再會！”

“死戰(zhàn)！”

“死戰(zhàn)！”

城中軍民百姓并沒有放棄抵抗，而是繼續(xù)與羌人展開巷戰(zhàn)。

城內(nèi)的巷戰(zhàn)已呈膠著。班超召集身邊最后的衛(wèi)隊背靠著一處半塌的箭樓進行堅守。

城中百姓也知道一旦投降的后果會是什么，沒有人想成為羌人的食物。

整個全城還能動彈之人都在與入城的羌人殊死戰(zhàn)斗，全城內(nèi)外都是喊殺聲。

這時班超看見董承帶著幾個婦人從屋頂傾倒石灰，迷了眼的羌人立刻被埋伏的獵戶用魚叉刺穿。

隨即又見一個斷了手臂的戍卒死死抱住羌人武士，一同栽進燃燒的糧倉...

殘月升到中天時，班超的左肩已經(jīng)插著三支箭。他的環(huán)首刀早已卷刃，此刻正用半截斷矛支撐著身體。

方圓十步內(nèi)堆滿了尸體，有羌人的，也有城中百姓的。

二十余渾身是血的漢卒圍在他身邊，組成最后的圓陣。

“嗚——“羌人的牛角號再次響起，這次的聲音近在咫尺。

班超用顫抖的手抓起一面殘破的漢旗，染血的“漢“字在火光中依舊醒目。

“難道此地就是我的埋骨之地嗎？”

此刻班超的內(nèi)心非常平靜，此時他渾身已經(jīng)被鮮血所侵濕，幸好有鐵甲保護是以并沒有受重傷。

他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再次握緊了手中的長刀。

“有我無敵，殺！”

班超的吶喊撕開血腥的夜幕。幾乎同時，南門方向突然爆發(fā)出震天的喊殺聲。

南門方向的喊殺聲如雷霆炸裂，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班超猛然抬頭，只見一支鐵騎如狂風般席卷而來，當先一將身披玄甲，手持長槊，正是耿恭！

“援軍已至，殺啊！”班超嘶啞的吼聲瞬間點燃了殘兵的血性。

耿恭的兩百精騎如尖刀般刺入羌人陣中，鐵蹄踏碎木盾，長槊挑飛敵酋。羌人猝不及防，后陣頓時大亂。

“仲升！”耿恭一槊貫穿兩名羌騎，濺血的戰(zhàn)馬人立而起，“可還能戰(zhàn)？”

班超大笑，染血的白牙在火光中森然如狼：“取馬來！”

一匹繳獲的羌馬被牽來，班超翻身上鞍，環(huán)顧四周：“能騎者隨我沖陣！”

二十多名漢卒跨上戰(zhàn)馬，還有一些青壯騎著毛驢、騾子，手持各式各樣的兵器也聚了過來。

班超將殘破的漢旗系在矛上，高舉過頂：“漢軍威武！”

“殺！”

這支雜騎與耿恭的騎兵匯成洪流，直撲羌人主陣。

烏那在亂軍中怒吼：“攔住他們！”可羌人早被突如其來的援軍嚇破膽，又見煙塵中漢旗獵獵，竟以為有千軍萬馬殺到，紛紛潰逃。

烏那的親衛(wèi)拽住他的馬韁：“爾瑪，漢軍勢大先退吧！”

“滾開！”

烏那揮刀砍翻親衛(wèi)，卻見陣線已崩，只得咬牙撤退。漢軍追殺十里才收兵回城。

……

殘破的令居城內(nèi)，班超一邊艱難的脫下甲胄，一邊向耿恭詢問周邊的情況。

從耿恭口中他才知道，如今竇固已經(jīng)領(lǐng)張掖、武威之兵來援。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帶兵前來救援。

班超按住肩頭箭傷，苦笑：“多謝伯宗兄了，若再遲半日，就只能替我收尸了。”

正說著，這時斥候急報：“烏那退至十里外的野狐嶺扎營，看樣子還準備再戰(zhàn)！”

耿恭冷笑：“這些蠻夷畏威而不懷德，看來今天還是沒有把他們打疼。”

班超望向帳外，此時天際陰云密布，已有雨絲飄落。

他忽然拍案而起：“伯宗兄咱們不若主動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