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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氣象煥新

申耽的哭嚎聲嘶力竭,帶著破音的絕望,在死寂的戰場上顯得格外刺耳。他再也顧不得什么家主體面,什么豪強尊嚴,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對死亡的恐懼。

“公子饒命……”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混雜著泥土的腥氣,“任昌募兵,是我暗中使了絆子;馮追的向導也是我安排的……”在劉封沉靜的目光注視下,他像倒豆子般,把那些深埋心底的秘密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可我真的沒有煽動叛亂,參與叛亂啊,我跟馮追之間早就沒有聯系了……”說到這里,他肩膀劇烈顫抖,生怕劉封將今天的豪強山夷叛亂跟自己扯上關系。

申耽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將那些暗中勾結、首鼠兩端的行徑,全都倒了出來。現在的他匍匐在地上,狼狽不堪,哪里還有半分上庸豪強之首的模樣?

劉封端坐馬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腳下的申耽。他的臉上,并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甚至連一絲憤怒都欠奉,仿佛早已知道這一切。他勒住馬韁,白馬打了個響鼻,蹄子在地上刨了刨。

“申將軍,”劉封的語氣近乎嘆息,“若非你最后關頭懸崖勒馬,未曾伙同他們舉兵叛亂;若非你此刻能幡然醒悟,一五一十將罪責坦白,”劉封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申耽顫抖的身軀,“單憑你先前那些勾連外敵、圖謀不軌的行徑,在我這里,你便已是十死無生,絕無幸理。”

申耽不敢接話,只是一個勁地磕頭。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略帶沙啞的聲音從劉封身后一側的陰影中響起,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冰冷:

“公子所言極是。若非申將軍懸崖勒馬,今日伏誅的名單上,便不止馮追、張遷之流了。”

眾人循聲望去,發現來人正是軍正梁息,他面容普通卻眼神銳利如鷹隼,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梁息緩步上前,走到劉封馬側,目光平靜地看向匍匐在地的申耽,開始用一種平鋪直敘、卻字字誅心的語調,揭開令申耽疑惑的真相:

“申將軍,你自以為行事隱秘。殊不知,公子早已洞若觀火了。”梁息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公子初至上庸,便知申家根基深厚,便廣開耳目,甚至遣申慶為刺奸掾,專門刺探上庸諸奸佞邪祟,所以他很早就發現了你與不明身份的外人,也就是馮追暗中往來,行跡鬼祟!”

申耽聞言,身體猛地一顫!申慶?又是申慶?他竟然成了劉封的鷹犬,充當耳目?!

梁息繼續說道:“得此線報,將軍并未打草驚蛇,而是命我暗中布下天羅地網。我們的人,如同影子般,嚴密監控你塢堡的出入要道,跟蹤你派出的每一個可疑信使。順藤摸瓜之下,不僅鎖定了馮追這個南鄉太守門下督的真實身份,更掌握了他串聯山夷巴虎、游說豪強張遷等人的所有動向!”

申耽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頭頂!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底下!那些自以為隱秘的聯絡,那些派出的信使,全都被記錄在案!

“正因如此,”梁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將軍才能清晰地分辨出,你雖與馮追勾連,心存異志,但在最后關頭確實有所收斂,未敢響應其叛亂之謀。也正是基于這份精準的情報,將軍方能料敵機先,算準馮追必會覬覦鄖關‘糧草’,提前在此處設伏!今日之全勝,非是僥幸,實乃將軍明察秋毫、謀定后動之功!而你申耽……”

梁息的目光落在申耽身上,眼神如同正在審判:“此刻你能跪地乞活,而非與張遷等人同葬此谷,也全賴你最后那點自知之明,否則,今日這谷中,必有你申家塢堡私兵之累累尸骨!”

梁息的話語,如同一把冰冷的尖錐,刺破了申耽心中最后一絲的僥幸,原來自己所有的掙扎、所有的算計,在劉封精心編織的情報網和絕對的實力面前,都顯得如此可笑和徒勞!

劉封端坐在戰馬之上,俯視著腳下如爛泥般癱軟在血泊中的申耽,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陣感慨:終究還是鐵與血,才能讓這些盤根錯節的地頭蛇真正認清現實。

回想起初至上庸時的情景,劉封不禁微微蹙眉。那時申耽主動獻城投降,表面上恭順有加,實則暗藏禍心。不僅申家如此,其他如張遷之流的小姓豪強也都陽奉陰違。究其根源,正是因為當初兵不血刃地接管上庸,讓這些地頭蛇產生了錯覺。

一是他們的私兵部曲毫發無損,手里還有一定的資本;二是久居偏隅,從未見識過真正的王師勁旅,總以為憑著塢堡之險、宗族之力,就能跟他討價還價。

“真是井底之蛙!”劉封嘴角浮現一絲冷笑。

今日這場戰斗,就是最好的證明。一千多叛軍,在真正的王師面前,瞬間灰飛煙滅。

劉封特意讓申耽親眼目睹這場單方面壓倒性的戰斗,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訴申耽,告訴上庸其他豪強,他們引以為傲的私兵在漢軍面前如同土雞瓦狗。

只有讓那些蠢蠢欲動的宗族聞到血腥味,才會明白什么叫“雷霆之威”。這樣的震懾力,遠勝過千言萬語的說教。

他知道,用不了三日,今日的戰況就會傳遍上庸的每一處塢堡,傳到西城、房陵的豪強耳中:劉封麾下的軍隊如何以一當十,張遷如何身死族滅,申耽如何匍匐乞活。這些消息會像長了翅膀,飛進每一個試圖陽奉陰違的人的心里。

往后再推行度田案比,丈量土地、清查人口時,那些藏著貓膩的豪強們定會想起今日谷地里的血色;再有人想勾結外敵、煽動山夷時,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項上人頭夠不夠硬。

就在梁息冷峻的審問聲回蕩在血腥的谷地上空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彪人馬自東面山道疾馳而來,當先兩騎正是寇延和圓臉的申慶。

馬隊中間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俘虜,那人衣衫襤褸,滿身血污,被粗繩勒得皮開肉綻,卻仍昂著頭顱。

“公子!幸不辱命!”寇延在馬上抱拳行禮,隨即反手一推,將俘虜重重摔在劉封馬前。那人悶哼一聲,掙扎著抬起頭來。赫然是方才趁亂逃脫的馮追!

申耽見狀,渾身劇震,本就慘白的臉色瞬間灰敗如土。只見馮追的錦袍已被山間荊棘撕成布條,露出道道血痕;發髻散亂,沾滿枯草;那雙曾經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卻仍閃爍著不屈的光芒。

“哈哈哈!”申慶滾鞍下馬,滿臉諂媚地湊到劉封跟前,“果然不出公子神機妙算!這廝果然想東出鄖關逃回南鄉!我等按公子吩咐,在山徑要道上設伏,這蠢貨自投羅網,連弓弩都沒用上就擒來了!”他邊說邊踢了馮追一腳,濺起一片血泥。

劉封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個勁敵。馮追雖形容狼狽,卻仍挺直脊背跪坐在地,脖頸上的青筋暴起,顯是極力維持著最后的尊嚴。

劉封心中不由暗嘆:此人能孤身潛入敵境,周旋于豪強山夷之間,又能在絕境中組織突圍,確是個難得的人才。若能收服……他不禁生起了招攬之心。

“馮督,”劉封突然開口,聲音出奇地平和,“你智勇雙全,何必為曹氏殉葬?如今天下三分,曹操不過是一篡逆之輩,漢家正統在劉。今我主公仁德布于天下,馮督何不棄曹歸劉,共襄漢室,豈不遠勝做那為虎作倀之臣?”

“呸!”馮追猛地啐出一口血痰,險些濺到劉封戰袍,“劉玄德織席販履之徒,如今竊居益州,是為國賊,也敢妄稱漢室?魏王奉天子以令不臣,才是天命所歸!要我馮追背主求榮?休想!”

申慶見狀大怒,沖上去就是兩記耳光:“狗賊安敢辱及公子!”

馮追嘴角滲血,依舊不服:“劉封小兒,今日被擒,不過是你僥幸設伏而已,算什么本事。若不是申耽這樣的畏首畏尾,你早成了我刀下亡魂!”

“狗東西!敢罵公子!”申慶見狀,立刻跳上去左右開弓,“啪啪”幾聲脆響,馮追的臉頰瞬間紅腫起來。他轉頭對劉封諂媚笑道:“公子,這等狂徒留著礙事,不如交給末將,保管讓他嘗遍酷刑,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馮追被打得頭暈眼花,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谷地里回蕩,帶著幾分瘋狂。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他猛地轉向申耽,聲音陡然拔高,“申將軍,你以為現在求饒就有用了?你我暗通款曲的事難道你忘了嗎?至于上庸豪杰接受魏王印綬者更是不可勝數,劉封,你真以為殺了我,就能坐穩上庸?”

這話像一把尖刀,精準地戳在申耽心窩上。

梁息的精準審問、馮追的死咬不放,申慶的慫恿鼓動,讓申耽心如死灰,眼下的他連叩首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呆坐在泥地中,準備聽憑劉封發落。

申慶卻眼睛一亮,像撿到寶似的沖到劉封面前:“公子您聽見了吧!這馮追都招了,申耽果然還藏著貓膩!不如讓我把申耽也拿下,連同那些豪強一并清算!”

劉封卻沒看申耽,只是盯著馮追,突然話鋒一轉:“馮督,有一事不解。你此次煽動叛亂,煞費苦心,可你既為南鄉郡門下督,為何不聯絡太守傅方一同發難?反倒急著孤軍舉事?”

馮追瞳孔驟縮,喉結滾動,竟一時語塞。

“你不說?那本將替你答。”劉封輕撫馬鬃,眼中精光閃爍,“此刻傅方正隨荊州刺史胡修在南陽山中清剿侯音余部,根本無暇西顧。所以你才要孤注一擲,煽動上庸內亂,對吧?”

“你怎么知道?!”馮追失聲喊道,聲音里帶著驚恐,“你在南陽安了細作?”他此次冒險舉事,正是因為傅方被叛軍牽制,只能派他孤身潛入上庸,本想靠著豪強與山夷拖垮劉封,沒想到對方連南陽的軍務都了如指掌。

劉封沒回答,只是看著他驚惶失措的模樣。馮追哪里知道,這并非細作傳來的消息,而是劉封借著穿越而來的知識儲備所推測的,畢竟歷史上的傅方就是跟著胡修在襄樊之戰中被關羽一鍋端了。

申耽癱坐泥中,聽得肝膽俱裂。原來自己不過是馮追棋局中的棄子!人家根本不在乎上庸豪強死活,只想借刀殺人!而劉封竟連千里之外的軍情都了如指掌。一念及此,他整個人如爛泥般癱軟下去。

“鼠目寸光。”劉封終于轉向申耽,語氣里帶著幾分冷意,“只盯著上庸的一畝三分地,卻看不清天下大勢,被人驅使利用也是活該。”

馮追仍在掙扎,他的咒罵聲在血腥的谷地中顯得格外刺耳:“劉封!你今日殺我,明日魏王大軍必至!上庸遲早易主。”

“拖下去。”劉封勒轉馬頭,目光越過層巒疊嶂,投向上庸城的方向。那里的云靄正漸漸散去,露出一片澄澈的藍天。他心想,這場鬧劇,是時候收場了。

寇延會意,抱拳領命:“屬下這就送他上路!”說罷一把揪住馮追的發髻,拖死狗般將他拽向不遠處的一塊空地。馮追雖被拖著走,卻仍梗著脖子嘶吼:“申耽老狗!你以為投靠劉備就能保全家族?早晚要被清算而已。”

“聒噪!”寇延一腳踹在馮追膝窩,迫使他跪倒在地,隨即抽出腰間環首刀。陽光下,刀鋒泛著森冷的光芒。

馮追突然仰天大笑:“大丈夫死則死耳,又何懼哉!”話音未落,寇延手起刀落,一顆頭顱滾落塵埃,鮮血噴濺丈余。那猙獰的表情永遠凝固在了馮追臉上,雙目圓睜,竟是死不瞑目。

申耽目睹這一幕,渾身抖如篩糠。劉封這才將目光移向他,聲音平靜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申將軍。”

“罪、罪臣在!”申耽慌忙以頭搶地,額頭重重磕在血泥中。

“念在你及時悔悟,又主動坦白,我可以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申耽如蒙大赦,涕淚橫流地連連叩首:“謝將軍不殺之恩!謝將軍再造之恩!申耽愿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劉封微微頷首,對梁息吩咐道:“即刻派人前往申家塢堡,接管其部曲武裝。所有人員打散編入各營。”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申耽一眼,“申將軍暫且留在軍中,協助處理善后。”

這一手既解除了申家的武裝威脅,又將申耽控制在手,可謂一石二鳥。申耽哪敢有半點異議?只能連連稱是。

然而事情并未如劉封預想的那般順利。當梁息率部來到申家塢堡時,緊閉的大門上箭垛后已站滿了張弓搭箭的部曲。原來申家舊部聽聞豪強叛亂,又見家主遲遲未歸,都以為申耽已遭毒手。

“開門!奉副軍中郎將之令,接管申家部曲!”梁息在堡外高喊。

“休想!”城頭一名虬髯大漢怒吼,“我家家主何在?若不見人,休想踏入塢堡半步!”

梁息正要強攻,劉封卻派人快馬傳來口信:讓申耽親自勸降。當申耽蓬頭垢面地出現在堡前時,城上一片嘩然。

“將軍!”那虬髯大漢熱淚盈眶,“您還活著!”

申耽仰頭長嘆:“開門吧,公子仁厚,已饒恕我申氏一門。爾等好生聽命便是。”

隨著沉重的堡門緩緩打開,劉封更加確信不殺申耽是正確的選擇。此人雖心懷異志,但在上庸根深蒂固,余威猶存。若貿然殺之,不僅會激起民變,更會斷了四方豪強來降之路。有時候,一個活著的榜樣,比十個死去的敵人更有價值。

整編軍隊的工作緊鑼密鼓地展開。劉封原先的五營四千人,加上包括任昌在內的申家部曲三千人,共計七千人。他秉持著去蕪存菁的原則,將這些人重新混編:五千人充作士卒,一千人前去軍屯,剩余的一千老弱連同此前的六百多俘虜,全部充作編戶,安排去種田。

五千士卒中,寇真挑選出四百名勇猛親近的士卒,組成親衛營。親衛營貴精不貴多,四百人足夠護衛中軍。

樊猛、寇延、杜亥各領八百人,依舊擔任校尉,正好補齊各營員額。

任昌因主動歸附,又協助募兵,忠心可鑒,劉封便以其為校尉,領八百人,名義上仍屬郡兵,歸屬申耽名下。這既是酬功,也是樹立榜樣,讓其他歸降者看到希望。

王平身為裨將軍,位次僅次于劉封,劉封給其配備了一千人,讓他統領中軍主力。

剩余四百人則分駐鄖關、木蘭寨等關隘險要,確保上庸的防務無虞。

整編完畢,劉封站在校場高臺上,看著下方隊列整齊、精神抖擻的士卒,心中頗感欣慰。陽光下,漢軍的旗幟迎風招展,甲胄的寒光閃爍不定,整個軍營氣象煥然一新。

申耽站在臺下,看著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上庸的天,是真的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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