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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歡喜八

  • 歡天喜帝
  • 行煙煙
  • 6478字
  • 2009-06-05 11:11:53

沈無塵彎腰,拾起折子,握在手中,袖口微顫。

英歡動怒,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可他卻沒想到她會發這么大的火。

……想來這一封請郡的折子,怕是真的惹惱了她。

沈無塵低眉,“敢問陛下,為何不允?”

英歡手指攥筆,指節僵白,冷聲又道:“你倒是先說說,為何偏要出京外任?”

沈無塵抿唇不語,不是無話說,亦不是不敢說,只是怕一開口,便會傷了她。

君臣二人近十年,然似這般相峙,還是頭一回。

她見他不開口,索性連朱筆也狠狠扔下案去,端的是拿出了帝王的架子,冷眼看他半晌,“你這是在同朕置氣?”

他動動嘴唇,“臣不敢。”

英歡心口一沉,好一句不敢,他不敢?他不敢的話他這折子是上給誰看的!……不由唰地起身,立于案后,盯住他。

十年前的狀元郎,現如今的朝中柱,時間在她不經意間便將這男人身上的青澀之氣統統抹走,剩這么一副深沉皮囊,擺在她面前。

她望著他,一口氣涌至唇邊,忍了又忍,終還是憋出那一句,“朕不允!”

他這才抬眼,見她眼里神色復雜,一語難道,便嘆了口氣,“東慶府一路眼下缺人,兩省議之不定,臣才自請外任……”

英歡眼神直棱棱的,打斷道:“借口。”

沈無塵停了片刻,“臣沒有找借口……”

她拂袖,身子轉了半面,語氣僵硬:“朕還是不允。”

他微微皺眉,一咬牙,狠了狠心,開口道:“臣所言之事陛下皆置若罔聞,臣不知留在朝中還有何用。”

英歡猛地回身,目光凌厲,“朕如何置若罔聞了?”

沈無塵對上她的目光,避也不避,“臣先前連上十封折子,陛連下看也不看就盡數退了回來。”

她聞言不禁更氣,“你所上數封折子中,反復只言二事,朕又何必要封封批復?”

……一事為勸她成婚,另一事則是不滿她命狄風將八千百姓遣回鄴齊境內。

她不允,她批駁,她退他的折子!

可他偏偏不依不饒,一日三封,沒完沒了!

索性統統發落至門下省,讓政事堂老臣們去閱,于是便收到了他于三日前又上的那封新折子。

言之請郡。

叫她怎么批?叫她怎么回?叫她如何不惱?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平日里斯文至楷的沈無塵,一旦執拗起來,連狄風都比不上他。

沈無塵慢慢道:“陛下不愿聽臣所言,臣無可奈何,別無它法,還望陛下成全。”

成全什么?成全他讓他去東慶府一路任差?

堂堂工部尚書請郡外放,天大的笑話!

英歡胸間氣血難平,他在她身邊十年了,整整十年!——為何非要這般為難她?

“說說。”她咽下一口氣,撇開目光不再看他,“把你心里面對朕的怨氣都說出來。”

沈無塵仍是不緊不慢地道:“陛下何來怨氣之說,臣一心為國為朝庭,怎會對陛下心生怨氣。”

英歡瞇眼挑眉,嘴角微微有些抖,只聽他接著道:“臣只是覺得,陛下實是過于任性了。”

手狠狠一握,指甲陷入掌心中。

他說她任性!

滿腔怒意化為一汪水,在心里蕩悠悠,身子止不住地顫。

沈無塵望向她的側臉,眉頭略皺,“先前古欽攜白銀十萬兩來贖鄴齊八千百姓,陛下為求面子而拒之甚絕。現如今卻遣狄將軍親自將那些百姓送回鄴齊去,且不收鄴齊分文贖金,陛下以為此舉不是任性?”

心口上一記重錘。

英歡吸一口氣,回頭,眼中有水,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

沈無塵低眉,又道:“陛下罔顧國無儲君,亦不念朝中老臣勸言,多年來拒之不婚,臣以為此亦非明君所為。”

又一記重錘。

砸得精準無比,恰恰就撞開她心中最不愿讓人觸到的地方。

沈無塵看了她一眼,垂目半晌,壓低了聲音,沉沉道:“陛下是一直在想著那人罷。”

此言如晴天一道驚雷,震得她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英歡陡然睜大了眼睛,揮袖指他,厲聲喝道:“你大膽!”

沈無塵不懼,“臣是大膽了,但臣還有話要說,說完便聽候陛下發落。”他斂眉,眼睫亦垂了下來,“陛下當是對他動了真情,否則當日在杵州也不會任他離去。陛下本該于當夜便將其殺之,可陛下卻沒有;陛下本該將此事告知臣、而非只命狄將軍一人護駕,可陛下卻沒有……若非那夜后院動靜頗大,而臣于遠處親眼睹之,只怕現如今都被陛下蒙在鼓里;陛下明知十萬兩白銀意味著什么,便當收受了鄴齊的贖金,可陛下卻沒有……陛下種種作為,皆與國怨無關,只是念及私情罷了。若陛下覺得這不算是任性,臣聽任陛下處置,死且不懼。”

英歡只覺渾身血液直直地涌至腦間,滿眼一片模糊,抬手欲揚,可手臂卻沉似千鈞。

她喉間有些哽咽,半晌才側過臉,輕聲道了句:“沈無塵,你是良臣,朕是昏君,你可滿意了?”

這淡淡的幾句話自她口中說出,竟裹雜著隱隱傷情。

沈無塵還當她會大怒,卻不料她會是這反應,抬眼卻看不清她的表情,耳邊只聞得她那淡漠之言,反而讓他更覺心驚,不由欺上前一步,皺眉道:“陛下,臣……”

……臣先前之言過重了。

可這話到了嘴邊,他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竟忘了她還是個女人,他……

腦中忽地閃過與她初相見時。

十年前的那一日春風和煦,上幸瓊林苑。

她高座在上,眼神清亮無物,面上稚色未褪,可出口之言卻內蘊大氣。

她看著他笑道,沈卿,你是朕的第一個狀元,這天下將來當由你們來助朕照看。

那陽光映著她的笑,照亮了在場新科進士們的臉,更照進了他的心。

自己便是在那一刻,發誓會窮盡一生之力也助她守護邰涗江山。

所以今日也才會口不擇言說出那些話……

心中隱隱有些懊悔之意,可轉瞬間思慮即過。

不論如何,她是邰涗的皇帝。

她既是生在天家,便該認命。

沈無塵抬眼,想開口,卻見她慢慢起身,朝內殿走去,聲音輕傳過來:“你退下罷,請郡一事休要再提。你今日的話,朕記在心里了。”

于是諸言皆塞,再無力言諫,連告安之辭都不道,便躬身退后一些,大步出了殿。

英歡聽見他退出殿外的腳步聲漸漸遠了,這才一把撐上身邊的御案,整個人不可遏制地抖了起來。

言之鑿鑿,所言俱對。

她還當自己沒有任性,其實她時時刻刻都在任性。

十年中因為恨他而任性,十年后因為念他而更任性。

不由捏起拳,深深吸一口氣。

她要這天下,他又怎會不是。

何不用之。

除卻私念與之聯手,奪了三國后,再,反目滅了鄴齊。

她敢不敢賭一把……

敢不敢賭,他會信她。

敢不敢賭,他對她亦是存了情的。

敢不敢賭,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狠得下心來。

用之后,殺之。

※※※

夜靜更闌。

守在崇勤殿門口的小內監眼皮耷拉著,手上的宮燈眼看著就要滑落下去。

里間殿門忽然一開,刺耳一聲響,將這冷夜劃了條口子。

小內監一下子驚醒,肩膀上的枯葉經一抖擻,輕飄而下,趕緊抬頭向內瞧時,賀喜已然大步而出,身后跟著王如海。

陡然清醒過后是極冷,小內監打了個哆嗦,看著賀喜那張冰雕似的臉,忙跟著往前去了,心底熱氣涌起一點,小小地舒了口氣,還好今夜皇上回得早,要不是的話還不知得凍到什么時候去。

幾日來天氣驟冷,賀喜仍只著單袍,身旁的人勸了幾回后便不敢再勸,只在心里面暗暗擔憂。

宮燈重影晃晃,崇勤殿至嘉寧殿這段路不算遠,待賀喜走至殿門時,早有眼尖的宮女內侍們過來候著了。

入殿便解外袍,袖口處染了墨跡,指間也有,這么一路過來,風將這袍子一上而下吹得似水緞,冰得要命。

賀喜手浸了溫水,旁邊立即就有人來替他拂拭手上點點墨痕。

他由著那宮女侍候,眼睛瞥過去,看案上攤著未收的折子,目光愈凝愈重。

手上一松,他立即垂手,習慣性地揚起右臂,等著人替他寬衣。

可那小宮女卻沒動作,愣在一旁。

這才發覺有地方不對勁。

賀喜挑眉側臉,一眼望過去,隨后呼吸一滯。

水光盈盈,似怯似懦,一雙黑中帶藍的眸子正盯著他瞧。

賀喜目光向下移,見她身上也未著宮女服飾,自己先前入殿時腦中只念著政務,竟未發覺旁日里侍候他的貼身宮女不見了。

他又看上去,再對上那雙眸子的時候,心口不由一擰。

喬妹見他臉色不善,忙垂下長睫,小聲道:“陛下……”

賀喜皺眉,打斷她,“為何在這兒?”

喬妹手指絞了起來,聲音更低,“是……謝大人讓王公公喚我來侍候陛下的。”

謝明遠讓她來的?

賀喜眸子一閃,心下頓時了然。

一聲冷笑擦心而過,好個謝明遠,連這腦筋都動上了!

身體里瞬間灼灼而熱,如火在焚。

他是在想那個人,他是對她念念不忘,他是瘋狂地想再見她一面。

可那是他的事兒,不須旁人來管!

居然膽大包天,明目張膽地讓喬妹來侍候他……這算什么,這是在告訴他,臣子們都知道他心里面打著什么結么?

真是反了!

一雙小手微顫著,探過來,替他寬衣。

賀喜吸了口氣,看著那嫩白十指在他胸口盤繞而過,體內之火愈加旺了。

喬妹咬咬嘴唇,臉側飄起兩團紅云,“陛下……”

那細若蚊吟的一聲,更給那火加了把柴。

賀喜一把攥住她的手,什么話也不說,將她扯過來,另一只手握住她腦后,嘴就壓了下去。

他這是在做什么。

怎么竟想在懷里這女人身上找那人的感覺。

眸子不由一閡……

腦中立時閃過另一雙眼,黑黑藍藍,似蒼似青,目光且柔且韌。

那人,聲音輕輕,笑著喚他,何公子……

火燒火撩,焚遍了他的身心。

徹骨成灰。

心口瞬間如似針扎。

滿身急火一下子滅了大半。

賀喜陡然睜眼,手緊緊握在喬妹的臉側,盯著她看。

當初是因這雙眼,才將她帶回來的。

縱是這眼像那人,可人畢竟不是她……

渾身上下,哪里像她!

如是一想,再看喬妹,心中竟生了怒氣。

再也不想看見這雙眼。

這雙眼……

不由又捏緊了拳。

那晚的感覺……

旁人給不了他。

他也再求不來。

然一生一次,足矣。

賀喜松開她,“你走。”

冷冰冰的二字出口,與先前抱著她拼命親她的那人,當真是天差地別。

喬妹水霧罩眸,咬著嘴唇,抬手拉好衣襟,“陛下……”

為何次次若是。

她到底是哪里不好,總惹得他動了情后又動怒?

心里悶悶地疼,諾大一個鄴齊國,小小一個皇城內,卻讓她心無歸所。

眼淚就要這么砸下來,可卻不敢在他面前哭,生怕又將他惹惱了,便生生忍著,唇被自己咬得微滲血絲。

賀喜片刻不語,忽而又看向她,神色變了變,眼一垂,“送你回逐州。”

喬妹身子一顫,不知自己聽見了什么,“陛下?”

賀喜眉頭又皺了起來,“過兩日朱雄會去逐州,你跟著他,回逐州城去。”

還是不敢相信。

若是他不要她了,隨意將她擱在哪個深宮后院里便行;或是不愿見她,可以逐她出宮,入道庵削發為尼,守一輩子青燈。

這后宮中的女人,哪里能得自由身……

他怎會愿意讓她回逐州城去?

賀喜見她怔愣著不作反應,略微煩躁了些,聲音又冷了三分:“不愿回去?”

喬妹恍然回神,未加多想,便拼命地點頭。

想,當然想,她做夢都想回逐州城!

可是心里又怕起來。當日她被人送給他,威脅她要好好侍奉皇上;現如今若是被他趕回逐州,那她……豈不是還如當時一樣,左右還是要遭罪的。

喬妹頭低了些,慢慢地搖了搖頭,“民女還是想留在宮里……”

賀喜瞇眼,“你怕?”見她略帶遲疑地點頭,才又道:“朕會著朱雄替你打點好一切的。”

如此篤定的語氣,雖是毫無感情,可仍是讓她感激萬分,抬頭去看他,哽咽道:“謝陛下。”

如同久旱之人見了水源一般,也不顧那水是哪里來的,只想要,喝上一口,解渴便好。

雖是不知為何他會愿意送她回去,可她不愿也不想去深究。

只要能回逐州……便好。

※※※

逐州城外狂風卷沙,蔽了日頭大半。

狄風座下駿馬噴著鼻息,低低嘶鳴一聲,不耐煩地尥了尥蹄子。

身后陣中傳來士兵小聲的低罵聲:“這鬼天氣,婊子養的鄴齊雜種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說完還朝地上狠啐了一口。

狄風皺眉,勒韁回身望了陣中一眼,辨不出是何人說了那話,卻見得士兵們臉上都帶了些惱怒之色。

他目光遍掃陣前,“軍法全都忘了不成,休得在陣中胡言!”

兩千人的馬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是從辰時一直等到現在,眼看就要過巳時了,可鄴齊那邊連半個人影兒都沒出現在這城外過。

莫說身后這些士兵們心里面怨氣沖天,便是一向寡漠的狄風也不禁要咬牙——

奉了英歡之命,親自押送八千名百姓至此,守時守約,可鄴齊的人竟還不知在何處!

狄風抬頭朝遠處望,依稀可見遠方那逐州城頭。

約定不得進逐州城外十里之內,他是做到了,可等了大半日,麾下這些將士們對鄴齊的怨憤卻是越來越大!

正想著,左陣前一名校尉出列,抬起手指著東邊,大聲道:“將軍,你看!”

遠處沙塵之后,隱隱有一人一騎飛馳而來。

狄風不由驅馬上前幾步,瞇著眼望過去,待那人又近了些,才看清楚了……果然是鄴齊的人沒錯。

那人馳馬而來,離陣前僅二十步才停下,竟也不下馬,直直地一拱手,開口道:“在下奉朱將軍之命而來……”

話還未說完,邰涗陣中前排便有兩人策馬沖出陣外,護在狄風身旁,揚鞭指著那人便道:“我邰涗狄將軍在此,難道朱雄不知道?他怎的不親自前來!”

那校尉先前憋了一肚子火,這會兒便一股腦發泄出來,狠辣的兩句質問之言,竟一下子攝住了那鄴齊小校。

來人立即滾身下馬,“在下不知狄將軍在此,多有得罪。朱將軍傳我來告知將軍,未免兵多致亂,還請兩方各派百騎為限,在前面三里處相會。鄴齊百姓請將軍再另派兩百騎護送過來。”

狄風臉色一僵,好大的架子!

手攥緊馬韁,心中冷哼,那朱雄在沙場上也不見有多悍猛,怎么此時到擺起譜來了!

狄風想了片刻,側身對身旁兩人低聲吩咐了幾句,便抬頭對那人道:“便依了你。”

挑點了二百騎精銳,跟著那小校的馬跡一路向前奔去,不多時便見天方一面“朱”字帥旗迎風展揚,這才勒了馬停下。

朱雄倒也算話,只領了百余騎等著狄風。

兩人拽著韁繩慢慢上前,差十步時才停下,互相打量了對方一番。

狄風硬生生地扯了下嘴角,“朱將軍。”

卻不料朱雄也沒好臉色,隨便點了點頭,“狄將軍。”

狄風看著他這樣子,心里不禁又起了火,“敢問朱將軍為何遲遲才來?”

朱雄眼睛一瞪,“老子也不想這么晚來!奈何路上拖了個累贅,耽擱了老子的行程!”

沒頭沒腦的兩句話,讓人都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狄風眉頭緊鎖,四處飛快掃視一番,這才發現奇怪之處。

那邊鄴齊馬軍成雁行陣,陣后竟有輛兩輪馬車,當真是異常詭異。

狄風不知這朱雄在搞什么名堂,卻也不愿多生事端,只道:“百姓我已悉數帶來,朱將軍想要如何?”

朱雄朝身后一呶嘴,陣中便出來兩人,手中捧了幾本大厚冊子,立于陣前。

朱雄道:“我上有言,命我一戶戶將人點清,還望狄將軍行個方便,別嫌麻煩。”

狄風朝身后一揚手,馬陣從中間分開,后面的鄴齊百姓黑壓壓一片,被邰涗士兵們押送著,從遠處而來。

朱雄此人臟字不離口,為人大大咧咧,卻不料做事倒還算有條理,就見他將那戶籍名冊散開分給麾下幾個校尉,按百戶清點,又命一隊人將歸來的百姓往逐州城內帶去。

狄風自是早已讓至一側,看著軍校小吏們清點人戶,那些鄴齊百姓們幾近喜泣,連連朝朱雄揖拜。

朱雄卻也不受,自顧自地過來狄風這邊,喚他:“狄將軍,在下還有一事未說。”

狄風看他,“何事?”

朱雄從身下馬肚側面的皮兜里摸出個小盒,遞上來給他,道:“我上有言,邰涗此次不收鄴齊分文贖金,堪顯邰涗皇帝陛下仁德。還望狄將軍能將此物帶回京城,呈與邰涗皇帝陛下,當表我上謝意。”

狄風身子僵硬,慢慢接過那小盒,腦中閃過的卻是那一日賀喜于酒樓中看英歡的神情,心中不禁又是一陣不快。

那小盒木制而成,盒外鑲了鈿貝,細細的幾條流金沿盒身滑過,華而不麗。

握在掌中輕輕的,無甚份量,也不知里面裝了什么。

盒蓋處裹著明黃密條,封口處蓋了璽印。

……確是賀喜的東西沒錯。

狄風猶豫了片刻,竟不知該不該接下來,畢竟他此行只是押送百姓,怎能就這樣代收它國君王的物信。

那男人,也當真是狂放不羈,一點舊例都不依,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狄風抿唇,收了那小盒,對朱雄道:“在下定會回去呈稟我上。”

朱雄一臉重擔卸下的神色,點了點頭,不再多言,眼睛朝那邊的邰涗騎軍望去,心中不知在思量什么。

狄風一直看著兩軍陣中,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風漸漸小了,沒了沙塵蔽擾,眼界一下子明闊了不少,那邊逐州外城墻頭上的排排守軍在此處也能看得清了。

看著鄴齊百姓悉數被帶離,朱雄將那勾好的名冊也給了他一份,臉上帶了點笑意,道:“狄將軍,多謝了。”

狄風雖是心中瞧不起此人,卻也還是側身對著他揖了揖,“也有勞朱將軍了。”

兩人互相望了一眼,目光剛一對上便又錯開了去,同時一扯掌中馬韁,就要背向而馳。

就在此時,空中忽然擦過一聲箭嘯,還未等狄風反應過來時,那箭已劃破他握韁的手背,直直飛過去,插入朱雄馬下蹄前的沙土中。

箭尾猶在抖,兩軍人心已驚。

狄風不顧手背上火辣辣的痛感,抖韁疾馳數步,咬牙大喝,將邰涗騎兵召集成陣。

他竟沒想到,朱雄竟會在背后來這么一手!

鄴齊果然是未安好心!

那邊朱雄的坐騎顯然是受了驚嚇,馬兒嘶鳴聲刺耳萬分,鬃毛狂甩。

朱雄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撫住身下馬兒,飛快地看了眼地上之箭,然后扭過頭便沖狄風大罵道:“好你個邰涗雜種,竟然敢暗算你爺爺!”

當此時,兩陣之兵齊齊亮戈,殺氣騰然而生。

刀甲相觸之聲此起彼伏,兩陣之間相隔不過數十步,呼吸相聞,石濺沙地,兵武相爭,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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