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心中暗自籌謀,已有了計較,于是在這黃巾賊寇的營地之中,竟也安然入眠,一夜無夢,睡得極為香甜。
系統在一旁看著她的舉動,心中滿是吐槽的欲望,暗想她是否太過粗心大意,毫無戒心。
然而,待到次日清晨,瞧著營帳之外眾人的反應,卻發現林悅的行為似乎并無任何不妥之處。
漢末亂世,天下紛爭不斷,后續的三國兩晉南北朝更是戰亂頻仍,烽火連天。
然而,即便是在這動蕩不安的時代,人們對風姿儀態的重視與尊崇卻并未有絲毫改變。
想當年,謝安于淝水之戰時,淡定自若地與人下棋,那臨危不懼的模樣被后世傳為佳話。
細細想來,這般情形顯然并非個例,而是當時社會風氣的一種體現。
劉世安在昨夜匆忙之間將殘兵敗將聚集起來,待到晨曦初現之時,映入他眼簾的,正是這位自稱“張仲景高徒”的林悅。
她神采奕奕,精神飽滿地從營帳中走出,盡管身著粗布舊衣,質地粗糙,樣式簡樸,卻難以掩蓋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獨特氣質。
若讓林悅自我評價,她深知自己與那些真正的名士相比,尚有不小的差距。
在原本“林悅”的記憶中,南陽林氏對家族子弟的禮儀教養要求并不嚴苛。
而林悅在穿越之前,雖對兩漢時期的禮儀規范略有涉獵,但畢竟隔著千年的時光鴻溝,難免存在些許偏差與不足。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二者在林悅身上融合后,用來應對劉世安這位黃巾將軍,竟顯得綽綽有余,毫無破綻。
在劉世安眼中,此刻的林悅在白晝的陽光下更顯單薄瘦弱,面容也更加清秀稚嫩。
但那股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氣場與氣質,卻讓他明顯感覺到,這小童絕非池中之物,不可小覷。
尤其是林悅那雙眼睛,形狀上略帶幾分凌厲之感。
此刻,她掃視著周圍的黃巾士卒,目光中隱隱透出一股威嚴與氣勢,令人心生敬畏。
“將軍此番帶來了多少人馬?”林悅微微抬起雙手,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袖,隨后不疾不徐地開口問道。
劉世安聞聲,連忙回應道:“五百有余。”
他話音剛落,便見林悅微微撇了撇嘴角,臉上露出幾分不屑與質疑的神色。
然而,還未等他發作,就聽到林悅緊接著說道:“將軍既能攻克鄴城,又能在黃巾軍中占據一方霸主之位,想來也并非對兵法一無所知之人。豈不聞《孫子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敢問將軍,那孫氏堡寨之中,敵軍人數究竟有多少?”
劉世安被林悅這一連串的追問弄得暈頭轉向,一時間竟不知所措。猶豫了好一陣子后,他才不太確定地回道:“大概八百吧。”
林悅聽聞此言,心中并無驚訝。她本就料到劉世安難以給出一個準確無誤的數字。
自東漢光武帝起,大漢的人口清查之路便如同深陷泥潭的巨輪,每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難以順利前行。
那些與匪盜勾結、肆意殘害官吏的豪門大戶,在荊、揚、益、交四州尤為猖狂,而冀州之地,亦是豪強林立,不容小覷。
漢末之時,土地兼并之風愈演愈烈,宛如一場不可阻擋的狂潮,迅速攀至頂峰。
那些豪強大戶家中,隱匿著龐大的私人武裝與眾多人口,被深藏于堅不可摧的堡寨之內,從外面望去,仿佛一片死寂,難以窺探其內部的真實情況。
就在這般艱難局勢下,劉世安竟敢以區區五百之眾,毅然決然地挑戰擁有至少八百人的孫氏勢力。
這等行為,從某種角度來看,確實堪稱膽識過人。
此刻,劉世安眉頭緊鎖,滿臉疑慮與不快。他對林悅提到的“十則圍之,五則攻之”等兵法要義雖不甚明了,但也能隱約感受到其中的深意——兵力懸殊之下,要么撤退,要么隱蔽,絕不宜主動出擊。
他滿臉不悅地質問道:“這便是你一夜安眠后,要對我說的?”
說實話,他心底并未將全部希望寄托在這年幼的林悅身上。
若非張仲景威名赫赫,再加上他不甘如此灰溜溜地回鄴城,也不會如此逼迫林悅出謀劃策,不過是無奈之舉罷了。
然而,經過一夜的冷靜思考,他又覺得先前的行為有些荒唐。
在這種矛盾糾結中,若林悅大言不慚地宣稱必勝,他反倒會心生疑慮。
但此刻,對方卻直言不可輕戰,這反而激起了他的倔強。
打!
自然要打!
人少又如何?
況且,他手下的士卒皆是精壯之士,而敵方則是老弱混雜。
若在堡寨外決戰,理應是一場壓倒性的勝利。
——當然,那個武藝超群的家伙除外。
“我并未說絕對不可戰,只是與將軍分析一番。我們先去堡寨查看一番再做決定。”
林悅說完,輕輕擺手,示意劉世安讓路。
她神態從容,步伐穩健地走出營帳。
一夜的休息,已讓她恢復了些許體力,至少能支撐她走到孫氏堡寨外。
劉世安看著這一幕,雖對她這種留有余地的態度不滿,但反復思量后,又覺得自己并未吃多大虧。
孫氏一族,倚仗著堡寨那銅墻鐵壁般的堅固防御,猶如縮頭烏龜般龜縮其中,自然是不敢輕舉妄動,貿然發起反擊。
林悅所提出的計策,若只是空中樓閣,缺乏腳踏實地的可行性,劉世安大可不必盲從,如此,也不過是稍稍延緩了他們返回鄴城的腳步罷了。
心中豁然開朗之后,他動作矯健,一個翻身便躍上了馬背,隨后緊跟在林悅身后,策馬揚鞭。
盡管他此刻騎在駿馬上,英姿勃發,威風八面,但他麾下的黃巾士卒,卻大多是腳踏實地的步兵。
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年代,能夠有足夠的財力支撐起一支騎兵部隊的,要么是那些家底殷實、能夠輕松購置馬匹和糧草的豪門望族,要么就是北方幽州、并州、冀州、兗州等地的地方軍隊。
顯然,黃巾軍并不屬于這兩類。
就連身為將軍的劉世安,其馬戰技藝也只能算是平平無奇,并無過人之處。
因此,整個隊伍朝著堡寨行進的步伐,不得不被那些步卒所拖累,緩緩前行。
劉世安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騎行的速度,直至與混雜在步卒隊伍中、身材略顯矮小的林悅并肩而行。
他故作鎮定,用一種輕松愉悅的語氣,再次向林悅拋出了疑問:“足下對于堡寨的防御之道,可曾有所涉獵?”
林悅聞言,并未立即給出答案,而是微微一笑,反問道:“敢問將軍,這孫氏堡寨之內,是否設有碉樓或是高聳的塔樓?”
劉世安在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臉上的神情不自覺地緩和了幾分。
他心中暗自思量,林悅此問,絕非一個對堡寨防御一無所知的門外漢所能輕易問出的。
他稍作沉吟,隨即開口答道:“這倒未曾親眼所見。堡寨之內,唯有外側那堅固的城墻以及幾處簡陋的瞭望臺。
此前,我們曾特地請來鄴城中的工匠詢問,據他們所言,這孫氏堡寨修建的時間尚短,尚未完全竣工,只是將去年的收成以及之前的存糧存放了進去。”
這無疑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如同一股清流涌入心田。
在后世,人們根據堡寨的不同構造,將其大致分為了城堡式、樓院式和樓櫓式三種類型。
其中后兩種類型的堡寨,在四周堅實的墻壁之外,還建有高聳的塔樓。
這些塔樓往往作為指揮中樞,同時也是從高處發動攻擊的重要據點。
倘若這孫氏堡寨擁有此類塔樓建筑,即便是智勇雙全的林悅,也自覺并無十足的把握能夠將其攻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