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紆那邊和魔物暫時不分上下，實力不夠只能干著急的同門們也知道這不過是一時之策。

強行爆發出不屬于階段的力量，對于身體的負擔極為嚴重，遭到反噬留有內傷都算輕的，嚴重的甚至會動搖修真者的根基。

蘇蕪裯眼睛不眨盯著兩道光影相撞，佩戴的劍早已出鞘，但她沒有一戰的能力。

境界相差太大，強行干涉只會拖累池紆，方才的話是對洛滿盈說的，同樣也是告誡她自己。

劍隨人心，纖細的劍身微微顫抖，在等著主人起勢。

“師姐。”

已經平復呼吸的洛滿盈輕喚一聲，她吞下幾顆丹藥，與蘇蕪裯并肩遙看天上她們無法加入的爭斗。

蘇蕪裯只看了她一眼，確認無事后對她輕點一下頭，又把視線投入到池紆身上。

與她們息息相關的的對決，卻只能遠遠站在一邊旁觀，無法出手，不能幫忙，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掐著，惶恐地掙扎。

洛滿盈下意識握緊拳頭，掌心尖銳的刺痛讓她想起從結界中逃離她拿到的東西。

“師姐！你看這個！”她激動地攤開掌心，將扁長的獸牙遞到蘇蕪裯面前，“這是我在結界中拿到的，似乎是陣眼一般的東西，你看看能不能幫到大師兄！”

她的話驚得蘇蕪裯眼皮一跳，正想接過細看時，突如其來的強大威壓讓她舉劍格擋。

盡管她的反應不算慢，但絕對的力量差距還是將擺出防御姿態的她掀飛十米遠。

一直與池紆纏斗的魔物不知何時直沖洛滿盈而來。

他的速度極快，生生扛過池紆一劍后發出尖銳的爆鳴。

境界較高的池紆和蘇蕪裯還能勉強分出靈力護住耳朵，境界低的洛滿盈和其余弟子在第一道音波擊中時耳廓已經冒出鮮血。

怎么辦？怎么辦？

沒有面孔，扭曲的身形，僅僅是觸碰都褪去她半條命的魔族。

腦海中空白一片，從記事起跟著長老一字一句記下的東西此時什么也想不起來，確切地說，她所學的醫人救人，在對上殺招面前毫無用處。

洛滿盈倉皇抬頭，她想要逃，卻被幾乎化為實質的濃厚殺意壓得跪坐在地。

身體無法動彈，秘境里發生的一切走馬燈閃過，她從混亂無序的回憶找到關鍵。

獸牙。

從最開始魔物出現，就是因為她發現了獸牙。

現在也是，在她拿出獸牙的片刻，魔物立馬放棄了池紆轉頭沖向洛滿盈。

要知道魔族向來最喜戰和睚眥必報，絕不可能在打斗中脫身，更何況還是在絕對占優的情況下。

那么這顆獸牙一定有著非常重要的用處。

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入魔物的手中。

逃無可逃的洛滿盈蜷縮一團，將身體擋住作為最后一道防線。

“小滿！”

熟悉的聲音不復以往的溫柔，尖銳得幾乎要刺破耳膜。

洛滿盈感受到窒息的寒意。

已經緊握的手更加用力，牙尖嵌入掌心，溫熱的血涌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體內好不容易穩定的靈力撕開出一道口子，被什么東西瘋狂吸食著。

意識逐漸模糊的她沒有發現周圍的的變化。

距離洛滿盈僅剩半尺的的魔族停在原地，抽劍想要救她的同門也都定住。

遙遠無法觸碰的天空出現裂痕，大地在搖晃崩塌，秘境內的所有事物從邊緣破碎，漂浮空中像是被撕碎的畫布。

在所有靈力凝滯的時刻，唯獨洛滿盈身下的靈力在毫無規律的運動。

憑空出現的黑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有什么比眼前的魔物更強的東西在撕裂這個秘境。

察覺到這件事的洛滿盈看向遠處的池紆，虛弱地扯出一個笑，隨即用最后的力氣伸手拉住近在咫尺的魔物。

幾乎是觸碰到的一瞬間，烈火灼燒般的痛炸開。

洛滿盈悶哼一聲，毫不猶豫地后仰。

足以容納成人的黑洞將她吞噬，連帶著魔物一頭扎進靈力亂流里。

似乎是滿意獵物的主動進入，在接連吃下洛滿盈和魔物后，黑洞漸漸縮小直至消失不見。

仿佛從未出現過。

唯有仍在崩塌的秘境，從鬼門關中走過一遭的池紆他們清晰地知道，這不是夢。

那個整日抱著醫箱，為受傷的人包扎的小師妹以自身為代價，救下了他們。

她才十五歲。

這是她第一次下山，也是她第一次進秘境。

天空碎落在地，靜止住他們的力量終于卸下。

池紆紅著眼沖到黑洞最后消失的地方，將劍狠狠插進。

“小滿——！”

當秘境被外力強行破壞的時候，紊亂的靈力會形成時空隧道。

在里面一切都是混亂無序的，傳言有人意外跌入其中，再出來時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等他好不容易回到家鄉，認識的人皆老去入土，只有他依舊是原來的模樣。

對他而言不過是一盞茶一炷香的時間，在現世卻是時光不停流逝，回到故鄉已是滄海桑田。

誰也不知道這個故事是真是假，因為更多的情況是進入亂流里的人沒再出現過。

他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明白，閉合的時空隧道無法用外力打開。

但他仍舊瘋魔般不斷揮劍砍向大地。

塵土飛濺，池紆嘔出一口鮮血，染紅了白衣。

“池紆，停手吧?！?

蘇蕪裯收劍入鞘，不忍地閉上眼睛。

“不！小滿還在等我！我要救她！她還那么??！她還沒有長大！”

池紆聽不進她的話，也顧不上自己的傷，只一味挖洞，勢要掘地三尺。

“我說——”

手腕高高揚起，重重落下。

“——停手！”

清脆的聲音響起，池紆被突如其來的巴掌扇偏過頭，他呆呆地仰頭看向蘇蕪裯。

淚水隨著清麗的臉滑落，一顆顆砸在地上。

向來與他針鋒相對，永遠一臉淡漠的人此時淚流滿面。

“大師兄，秘境在崩塌，除了你沒有人能帶著師弟們安全離開，你不能讓小滿的犧牲白白浪費。”

不是只有他在痛苦，同樣看著洛滿盈長大的蘇蕪裯也不好受。

顫抖的聲音狠狠敲在心口。

池紆垂下眼眸，手指輕微顫抖兩下。

在他低頭安靜的幾個呼吸間，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再抬頭時，他看向互相攙扶的幾個師弟，嘴唇動了動。

“我知道了?！?

云天宗首席弟子，卡在金丹期晚期冥想許久不得解的池紆，頓悟了。

黑色的眸子堅毅明亮。

此后他所揮出的每一劍，都勢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