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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空權論:英漢雙語
  • (意)朱利奧·杜黑
  • 3字
  • 2024-12-19 17:42:19

第一編

第一章 戰爭的新形式

戰爭的技術手段

航空技術為人類開辟了一種新的活動領域,那就是空間領域。在向空間領域進軍的過程中,必然會產生出一個新的戰場來;因為無論兩個人在哪兒相遇,都不可避免地會產生沖突。事實上,在民用領域利用航空技術之前,航空技術就已廣泛地應用于戰爭領域了。作者注:1911~1913年的意土戰爭期間,意大利首次在利比亞應用了航空技術,來進行偵察和通信聯絡。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之時,尚處于萌芽狀態的這種新技術,便獲得了在軍事方面發展起來的強大動力。

對于空軍的實際用途,起初人們還只有很模糊的認識。這種新的武裝力量,是突如其來地出現在戰爭領域的;它的特點,與當時所用的其他武裝力量的特點完全不同,還不是很明確。剛剛出現的時候,人們幾乎都沒有意識到這種新型戰爭工具的種種潛力。許多人都極端地認為,人類不可能在空中作戰;而其他一些人則只是承認,這種新型的作戰工具最終可能只是現存戰爭手段一種有益的輔助力量罷了。

起初,飛機的行動速度與主動程度——飛機是空軍最初主要加以利用的作戰工具——使得人們主要將它看成是一種搜索工具和偵察工具。后來,人們逐漸形成了用飛機來為火炮測距的想法。接下來,雖說飛機具有明顯優于地面作戰手段的特點,使得人們開始用飛機來進攻敵方防線或者進攻敵人防線的后方,但人們對飛機的這一功能還不是很重視,因為人們認為飛機沒法運輸大量的進攻性武器。后來,因為需要對付敵方的空中行動,防空火炮和所謂的驅逐機便應運而生了。

這樣一來,為了滿足空戰要求,人們便需要逐步加強己方的空軍力量才行了。不過,由于此種需要加以滿足的要求是在一場大規模的戰爭中顯現出來的,因此隨后空軍力量的增強也是迅速和狂熱的,而非穩妥和按部就班地進行的。所以,將此種新型的空中武器只當成是陸軍和海軍的輔助性武器這種不合理的觀念,幾乎在整個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都蔚然成風。直到一戰末期,一些參戰國里才出現了一種觀點,認為將獨立的進攻任務交給空軍力量去完成不但是可行的,也是很明智的。然而,并沒有哪個參戰國完全踐行了此種設想——原因或許在于,還沒有找到踐行此種設想的方法,戰爭便結束了。

然而,現在英譯者注:即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3年之后的1921年。這種觀念重新出現了,并且似乎正在強烈地影響著最關注這些問題的各國權威部門。事實上,它正是人們為滿足防御這些新型戰爭武器的迫切需要而提出的唯一合理的解決之道。從本質上來說,人類生活在地球表面,因此人類之間的戰爭自然也會始于地球表面。我們并不清楚,首次開始海上航行的時候,人類是否也認為海洋戰爭只是陸地戰爭的一種輔助手段;不過我們確實知道,自遠古時代以來,我們就一直在海洋上獨立作戰——雖說與陸軍合作,卻并不依賴于陸軍的力量。然而,如今對于生活在地表的人類來說,天空卻比海洋更具利害關系了;因此,什么理由也無法阻止人類得出天空是一個同等重要的戰場這一結論。

盡管陸軍主要是一支地面力量,但它也會有海上航行手段,來協同其陸上的作戰行動;而這一事實,也并未否定海軍完全可以憑借自身的航海手段,在根本沒有陸軍參與的情況下獨立完成作戰任務。與此類似的是,盡管海軍主要是一支海上力量,但它也會有陸上作戰手段,用以協助海軍完成作戰行動;并且,這一事實也并未否定陸軍完全可以憑借其陸上作戰手段,在根本不用任何航海手段的情況下實施作戰任務。同樣,陸軍與海軍都可以擁有空中手段,來分別協同陸上和海上的作戰行動;而這一事實,也不會排除我們擁有一支空中力量并且讓它憑借自身的手段,完全不依賴于陸、海兩軍,去完成作戰任務的可能性、可行性和必要性。

在此種情況下,一支空中力量理論上應當與陸、海兩軍具有同等的重要性,并且與它們保持后兩者之間那樣一種關系。顯而易見,陸軍和海軍在各自戰場上的作戰行動,都必須具有一個相同的目標——也就是說,贏得戰爭。它們必須據此行動,同時彼此之間又不相互依賴。為了讓兩軍互不依賴,我們必須嚴格約束兩軍的行動自由;而這樣一來,就會削弱兩軍的整體作戰效率。同樣,一支空軍應當始終與陸、海兩軍協同行動;

但是,空軍也必須不依賴于陸、海兩軍才行。

在這里,我想簡要說明一下如今我們所面臨的問題的大致情況,并且強調這個問題的重要性。既然我們已經通過反復嘗試的方法,從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壓力之下解脫出來了,那么我們理應用一種完全不同的方法,來找出這個問題的解決之道,找出一個有望讓我們以最小的努力獲取最大回報的解決辦法才是。

一個國家,必須做好國防部署,以便讓自己處于最佳的狀態,以承受未來的任何戰爭。不過,為了進行有效部署,這些防御措施提供的作戰手段,必須與未來戰爭可能呈現的特點和采取的形式相適應。換言之,未來戰爭的特點與形式,就是在為一國提供真正有效的防御時,備戰部署所依賴的重要基礎。

社會組織的普遍形式,已經給戰爭賦予了一種全民的性質——也就是說,一個國家的全部人口與全部資源都會被拖入戰爭的深淵當中去。并且,由于整個社會如今必定正在沿著這個方向發展,所以人類的遠見應當有能力預見到,未來戰爭在性質和規模上都會是全面戰爭。就算人類的洞察力有限,我們也仍然能夠極其肯定地說,未來戰爭的特點必將與過去戰爭的特點截然不同。

任何一場戰爭的形式——軍人的主要興趣,正在于戰爭的形式——都取決于有效的技術手段。眾所周知,火器的應用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它改變了戰爭的形式。但是,火器只是逐漸發展起來的,只是在古時利用物體彈性的那些戰爭武器——諸如弓箭、弩炮、石弩等的基礎之上,經過改進而來的。我們在自己的一生中都已看到,利用小口徑速射槍械——連同帶刺的鐵絲網——對陸上戰爭產生了多么巨大的影響;我們也已看到,潛艇是怎樣改變了海戰的性質。作者注:《晨報》[Le Matin:《晨報》。法國始創于1884年的一份報紙,曾為第一次世界大戰前法國發行量最大的日報之一,后于1944年??#?917年9月8日稱:“新組建的海軍參謀總部歷史處最近出示了公眾極其關注的一些證據,從而明白無誤地表明,倘若德軍在其肆無忌憚的潛艇戰中顯示出多一點兒膽量,倘若德軍潛艇指揮官們那種非凡的勇敢之氣沒有因德皇及其總理的猶豫與躊躇而化為無形的話,我們可能就會輸掉這場戰爭。正是德國人自己,在1917年春季過后,一步一步地削減了德國潛艇的數量和作戰行動?!? class=

我們還助紂為虐地采用了兩種新型武器,即空戰武器和毒氣。不過,這兩種武器都還處在萌芽階段,并且在性質上完全不同于其他武器;因此,我們還無法準確地估計出,它們對未來戰爭的形式可能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但毫無疑問,那種影響將會是巨大的;所以我可以毫不猶豫地斷定,這種影響將徹底顛覆迄今所知的一切戰爭形式。

這兩種新型武器互為補充?;瘜W業已為我們提供了威力最為強大的炸藥,如今它又將為我們提供威力更加強大的各種毒氣;而細菌學,甚至還可以為我們提供更加可怕的細菌武器。要想理解未來戰爭的性質,我們只需想象一下:如果一國的細菌學家能夠發現在敵國傳播流行性疫病、同時讓本國人民對這些疫病具有免疫力的辦法,那么這個國家又會擁有多么強大的破壞力啊。制空權使得該國非但可以用高性能炸藥制成的炸彈去襲擊敵方的任何一處領土,還可以通過化學戰和細菌戰,徹底摧毀敵人的整個國家。

那么,如果我們暫時停一停,來估量一下這些新型武器的潛力——這些武器,將來無疑是會得到改進和發展的——那么我們就會認識到,第一次世界大戰所提供的經驗,不過是一個起點,一個已經被我們遠遠拋在身后的起點罷了。我們不能把這種經驗當成國防備戰的基礎;因為此種備戰,必須著眼于未來的需要。

我們還要牢記下面這個事實:我們如今正面臨著對這些新型武器——它們的潛力還不為人們所知——進行仔細研究和廣泛應用的有利條件;而這些條件,也正是德國被迫棄而不用的那些條件。協約國迫使德國裁撤并解散了常備部隊。德國會忍氣吞聲地接受這種低人一等的地位嗎?該國會不會在需求的驅使之下去尋找新型武器,以便取代如今協約國禁止該國擁有的那些舊式武器,并且用這些新型武器來復仇呢?德國在化學細菌學和機械學兩個領域內都處于世界領先的地位,這一事實我們不能忽視。我們已經能夠看到種種跡象,表明德國正想沿著這條路線發展,并且會利用一向都讓德意志民族與眾不同的那種強烈而不屈不撓的決心,去開發出新型的戰爭武器來。該國可以在實驗室里秘密地進行開發;而對于實驗室,外國的任何裁軍監督措施必定都會毫無作用;即便這些措施過去一直都很有效,也是如此。

然而,不管德國可能還是不可能這樣做,我們都不能忽視這些新型武器的作用,也不能否認它們在國防備戰中的關鍵價值。不過,要想準確評估這些武器的重要性,我們就必須準確地了解這些武器本身及其相對于陸軍和海軍的價值才行。而進行此種評估,正是本書的首要目標。

新的可能性

只要繼續生活在地球表面,人類的活動就必須適應地球表面所形成的環境。由于戰爭活動需要部隊進行大范圍的機動,因此戰爭爆發地的地形,便決定了戰爭的主要特點。陸地表面崎嶇不平的地形構成了各種各樣的障礙,會讓大部隊行動不便。因此一直以來,人類或是沿著障礙最少的路線行動,或是在一些更加難行的地區曠日持久而費勁地去克服遇到的障礙。這樣一來,地球表面上便逐漸布滿了易于通行的交通線路,它們在許多地方相互交叉,而在別的地方則被較難通行、有時甚至是無法通行的區域所分割開來。

與此相反,海洋在性質上到處都是相同的,因此海洋表面處處都可以航行。不過,由于海洋以海岸線為界,因此通常只是在同一海岸線上相互有聯系的地方之間,或者沿著外國控制并規定下來的路線,才有航行自由;否則的話,人們便只有繞過海岸線,才能進行長距離的航行。

戰爭,是兩種彼此根本對立的意志之間的沖突。一方想要占領地球上的某一區域,而其對手則想要抵抗這種占領;因此,倘有必要,雙方都會使用武裝力量。結果便會引發戰爭。

進攻部隊會試圖沿著阻力最小或者最易通過的路線,向己方想要占領的地區進擊。防御方自然會將部隊沿著敵軍的進擊路線進行部署,以阻住敵軍的去路。為了更好地阻止敵軍進擊,防御方會盡量將部隊部署在地形有利于己方之處,或是沿著具有最難通行之障礙的路線部署。因為這些天然的障礙都是永久固定、一直不變的,就像地球上的富庶和肥沃地區——因而也是各國最為覬覦的地區一樣,所以地球表面的某些地區似乎命中注定,永遠都會是人類的戰場所在。

由于戰爭只能在地球表面上進行,因此軍隊也只能沿著地表業已確定下來的路線進行運動和交戰。所以,要想獲勝,要想控制本國覬覦的地區,一方便只能突破對方的堅固防線去占領該地區。由于發動戰爭越來越需要各國的全部資源來支撐,因此為了防止敵軍入侵,交戰國便不得不將己方的軍隊沿著戰線部署;而隨著戰爭繼續下去,戰線也在不斷延長,以至于像上一次戰爭中那樣,戰線幾乎遍布整個戰場,把各方軍隊的去路全都阻斷了。

在這些戰線的后方,或者說一定距離之外——此種距離,是由地面武器的最大射程決定的——交戰國的平民百姓并沒有直接受到戰爭的影響。敵軍的進犯,不可能在此種預定的距離之外對他們構成威脅;因此,百姓們會繼續安全而相對寧靜地生活。戰場范圍是嚴格劃定了的;而武裝部隊也與平民百姓不同,后者頂多只是被或多或少地組織起來,以滿足戰時國家的需要罷了。戰斗人員與非戰斗人員之間,甚至還有著法定的區別。因此,盡管第一次世界大戰極大地影響到了所有國家,但只有一小部分人實際參與了作戰并陣亡,這是事實。大多數人都繼續在安全且相對和平的環境下工作,為這一小部分人提供戰爭所需的資源。這種局面產生的原因,基于這樣一個事實:如果不首先突破敵方的防線,就不可能侵入敵方的領土。

但是,此種局面已經過去;如今,我們不用先突破敵方的堅固防線,就可以深入敵軍后方了。正是空軍,使得這一切成為可能。

飛機在行動和飛行方向上具有徹底的自由;它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即直線飛行——沿著任何一條有利航線,往返于某一區域的任何地點。在地球表面上,人類完全無法干預一架在第三維度中自由飛行中的飛機。過去限定戰爭條件和賦予戰爭特點的所有力量,對空中活動都無能為力了。

有了這種新型武器,戰爭的影響便不再僅僅局限于地面火炮的最大射程之內,而是讓參戰各國遠至數百公里之外的陸地和海洋,全都感受得到了。各個地區的百姓不可能再安全、平靜地生活下去,而戰場之上,也并非只有那些實際的作戰人員了。相反,戰場將會以參戰各國的邊界為限;而這些國家的所有公民,也全都會變成作戰人員,因為他們都有可能遭到敵方的空中打擊。士兵和平民之間的差異,也將不復存在。陸上和海上的防御力量,已經不再是為了保衛其身后的國土而存在;在陸上或海上獲勝,也無法再保護本國民眾,使之不會遭到敵人的空中打擊了——除非此種勝利是實際占領了敵方領土,或者占領了敵方提供空中力量的一切基地,才能確保本國國民不會遭到空中打擊。

所有這些方面,都必定給未來的戰爭形式帶來深刻的影響,因為未來戰爭的基本特點,將完全不同于過去所有戰爭的特點。這樣一來,我們或許就能直觀地理解,制空權的持續發展——無論是技術上的還是實際應用方面的——將會如何阻礙并相對削弱地面武器在保衛本國不受敵國侵犯方面的威力了。

我們必定會得出的一個雖說殘酷、卻是不可避免的結論,這就是:面對如今航空技術的發展,在戰爭爆發之后,我們能夠在阿爾卑斯山部署的最強大陸軍,以及能夠在海洋上部署的最強大海軍,最終都將無法有效地防御敵方對我國城市進行的果斷轟炸。

巨大變革

第一次世界大戰曠日持久,幾乎讓戰勝國和戰敗國雙方全都精疲力竭了。之所以出現此種結局,原因即在于此次大戰的技術方面,而不是其他方面——也就是說,在于火器的種種新發展都極大地有利于防御而非有利于進攻;并且,人們在心理上還無法立即理解火器發展給防御方所帶來的優勢,也是造成此種結局的部分原因。主張進攻戰的人在各地都是掌權派,他們大肆鼓吹進攻性戰爭的好處;但與此同時他們卻不記得,為了成功地發動進攻,他們必須擁有能夠發動進攻的武器才行。另一方面,人們很少談到防御方面的觀點,只是偶爾會提一提,仿佛這是個很棘手的問題一樣。這種態度,助長了軍人通常所持的那種信條,即火器威力的增強有利于進攻而非有利于防御。這種信條,最終已經證明是錯誤的了,因為事實正好與之相反;而頭腦清醒的人本來也是能夠預見到的,因為隨后的戰爭經歷,已經清楚無誤地表明了這一點。

事實是,火器的每一次進步或者改良,都是有利于防御一方的。防御行動非但可以讓己方的武器留存更久,還可讓這些武器發揮出更大的作用。所以,從絕對意義上來說,武器威力越大,那些有助于保存武器并增強武器威力的部署措施的意義也會越重大,這一點就不難理解了。歷史上還從未有過哪一次戰爭,像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那樣,廣泛而徹底地利用了各種防御體系,這個事實就已清楚地表明了這一點;因為在這次世界大戰中,各種防御措施都占到了不可思議的比重。要想證明這個事實,我們只需想一想,假如守衛其中的步兵和炮兵在裝備上仍然像古斯塔夫·阿道弗斯那個時代的話,那么在此次大戰中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構成了整個戰線主體堡壘的那些強大防御體系,又會有什么意義呢?要是那樣的話,它們就可以說是毫無意義的了。

但是,隨著火器威力增強,對進攻方來說,防御方既擁有了絕對的優勢,也具有了相對的優勢。我們不妨想象一下,讓一名士兵身處有鐵絲網障保護的塹壕里,而讓進攻的敵人在空曠的戰場上暴露1分鐘;我們不妨再假設,攻防雙方都裝備了每分鐘能夠射擊1發子彈的前裝式毛瑟步槍。這樣,我們就能絕對肯定地說,進攻方攻入由1名士兵防守的那道戰壕只需要2個人;因為在允許的那1分鐘之內,防御者只能擊中2人中的1人,并且使其失去作戰能力。而如果雙方裝備的都是每分鐘能夠射擊30發子彈的來復步槍,那么我們也可以絕對肯定地說,進攻方必須要有31名士兵,才能攻入這條戰壕。倘若這唯一1名防守的士兵能夠有效地利用己方的鐵絲網障保護好自己的話,那么這31名士兵在發動進攻之前可能進行的射擊,對此次戰事就絲毫產生不了影響。

在前一個例子當中,1名進攻的士兵會被1名防守的士兵有效地擋??;在第二個例子當中,因為所用的來復槍具有30倍的威力,所以進擊的31名士兵也會被1名防守的士兵有效地擋住。隨著火器威力的增強,為了取勝,進攻方必須用優勢兵力去打破此種平衡才行。

事實上,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小口徑武器的威力得到了極大的增強,使得防御方可以讓大量進擊的敵方步兵靠近到己方預先準備好的位置,然后死死地阻住其去路;而要是進攻方孤注一擲地想要達到目標的話,防御方也可以迫使進攻方不再用步兵進擊己方部署在預定位置的兵力,并且不再集中使用各種口徑火炮進行傷亡巨大的火力攻擊,因為這種火力幾乎會將陣地掀翻,讓守方士兵與攻方士兵一齊消失。因此,進攻作戰還從未像此次世界大戰中那樣艱難和代價巨大。

不過,說新型武器的威力增強有利于防御,并不是質疑“戰爭只有通過進攻行動才能取勝”這一無可爭辯的原則。它只是指,由于武器火力增強了,所以進攻行動需要比防御行動部署更多的兵力。

可惜的是,人們直到戰爭后期才認識到這一事實。所以,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中,各國都是在沒有裝備恰當武器的情況下發動進攻的,而這些進攻要么是以大敗而告終,要么只是在耗費了時間、金錢和人員之后部分地取得了勝利。由于集結大量人員和軍需物資耗時耗力,人員和物資運送必然也會緩慢得很,所以這些準備不充分的進攻行動,不過都是成功地損耗了參戰部隊的實力、延長了戰爭持續的時間罷了。假如參戰部隊都只裝備有前裝式毛瑟步槍的話,我們肯定既看不到加固的混凝土戰壕,也看不到帶刺的鐵絲網了;而這場大戰,也會在數月之內便分出勝負。相反,我們看到的是一場曠日持久、用威力強大的武器對付更加強大之防御工事的殊死對抗,直到通過反復不斷地猛攻,堅固的防御工事才得以突破,敵人的心臟才暴露在進攻者的面前。此次戰爭的持久,之所以使得協約國扭轉了敗局,只是因為它讓協約國有了時間去獲得新的盟友和新的部隊;但從另一方面來看,它也差不多將戰勝國和戰敗國雙方完全拖垮了。

在備戰的過程中,德國人已經考慮到了火器威力增加可能給防御方帶來的優勢。但他們考慮得最多的還是進攻戰,因此為自己裝備了最合適的武器——即305毫米口徑和420毫米口徑兩種火炮——來發動戰爭,并且想憑借這些武器,盡快掃清進攻之路上那些永久性的防御工事。這樣,他們便以果斷的進攻行動發動了戰爭;但是,當法國前沿陣地的形勢迫使德軍采取守勢之后,德軍又用一種防御體系,徹底而恰當地保護了自己的陣地,從而使得協約國大為震驚。因為這種防御體系不可能是臨時制定的;它必定是早已預先設想和計劃出來,以應對此種意外局面的。

德國人在備戰時,還必須考慮己方不得不在一條戰線以上作戰的情況,以及在此種情形之下采取防守的優勢——即用最少的兵力守住一條戰線、而用最大的兵力在另一條戰線上進擊的優勢。因此,德國無疑完善而系統化地制定了這一計劃,一待形勢表明有此必要,該國便會將這一計劃付諸實施。這表明,即便是德國人堅守著“進攻方能取勝”這條原則,他們也清醒地認識到了防御本身以及它相對于進攻的重要性。

雖然防御方為保持力量平衡所需的優勢兵力,會使得進攻行動比防守作戰更為困難,但此種形勢,會因進攻方可以分散其防線上的兵力并將可抽調的最大兵力集中于選定的進攻地區,從而間接地給進攻方帶來優勢。德軍的所有戰略性機動,都可歸入此種套路:沿著己方體系化良好的防線,用少量兵力牽制住敵方的一部分兵力,同時用能夠集結的最大兵力進擊另一部分敵軍。此種戰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經常實施得很成功。

本已大吃一驚的協約國,一看到向法國腹地進擊的德軍停了下來,便開始自欺欺人地認為——盡管這些國家都沒做什么防御準備工作——協約國能夠同樣輕而易舉地打贏此次戰爭了;因此,各國并未立即著手采取那些本該在戰爭一開始就采取的、確保勝利的措施,而是在接下來的各個階段中被迫去采取這些措施。從純粹的軍事意義來看,這次戰爭是因為人們沒有理解現代戰爭的確切性質和要求而變得曠日持久的。此種理解不足,導致了一系列并不具有決定意義的進攻行動,使得軍需物資的耗費同集結軍需物資來發動這些進攻一樣快,從而一再消耗掉了兵力上的優勢;而此種優勢,是打破交戰雙方實力平衡所必需的,并且本來僅憑此種優勢就可以更早地結束戰爭的。

盡管第一次世界大戰造成的破壞是巨大的,但各國之所以能夠繼續堅持戰斗,原因即在于戰爭時斷時續、曠日持久,從而讓各國能夠補充不斷損失的物資和人員,并且繼續將所有資源都投入到戰爭中去,直到這些資源耗盡為止。在這次大戰中,從未出現過什么致命一擊——即給敵方留下巨大創傷并使之感到死期將至的打擊。相反,交戰雙方都發動過無數次的進擊,且都多次受創;可這些創傷都不重,并且總是有時間來痊愈。這種創傷,雖說會讓軀體越來越虛弱,卻仍然給病人留下了一線生機,留下了能夠恢復足夠的體力來對付一個同樣虛弱的敵人、使得最終小傷也能讓敵人流盡最后一滴血的希望。事實上,雙方是經過了不如戰爭早期那樣激烈、并且只獲得了一定戰果的一場場戰斗,才到達了最后的決戰。毋庸置疑,倘若此次大戰3個月就結束,而不是打了4年之久,那么大戰所帶來的破壞頂多就只有一半了。倘若只打了8天就結束,那么最多也只會帶來四分之一的破壞程度。

所以,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獨特之處,是由近幾十年來輕武器的發展所導致的。如今,既然此種發展的性質是不斷變化而非靜止不變的,倘若沒有新的事實需要加以考慮,那么未來的戰爭就會與剛剛打完的此次世界大戰具有相同的一般性特點,只不過這些特點看上去會更加明顯罷了。換言之,在未來戰爭中,為了打贏戰爭,我們必須依賴于防御方對進攻方日益增強的優勢,并因而依賴于增加打破雙方實力平衡的難度,這一點便是合情合理的了。

倘若如此,既然我國“我國”是指杜撰的祖國意大利,下同。有一條山脈所組成的牢固邊界保護著,又沒有征服他國的強烈欲望,那么我國理當處于一種極其有利的形勢,能夠面對任何敵人才是。只要有一支小型部隊和有限的武器,我們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守住我國的領土,甚至是對抗兵力上占有巨大優勢之敵的進擊,并且憑借著能夠獲得充足的時間,故能應對戰爭時的意外情況。可事實并非如此:因為新型武器——正如我們在本書后文中將會看到的那樣——增加了進攻方的優勢;同時,它們就算不是完全抵消,也是將防御方的優勢降到了最低,從而逆轉了此種形勢。此外,新型武器還使得那些沒有充分備戰和準備好立即行動的國家,都失去了防御準備的時間。沒有哪種防御工事可與這些新型武器的威力相抗衡,因為這些新型武器能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致命打擊并攻入敵方的心臟地帶。

因為面對著戰爭性質上的這種巨大變革——此種變革,會令一些渴望征服他國并且毫不猶豫、毫不后悔的國家備感鼓舞——所以我們必須停下來,冷靜、沉著卻又深入透徹地研究一下這個問題:我們應當遵循一條什么樣的正確道路,才能為我國提供一種有效的國防手段。

進攻武器

由于飛機不受地表條件的約束,并且擁有無與倫比的速度——其速度超過了人類所知的其他所有交通方式——所以,飛機就是一種出類拔萃的進攻武器。

進攻方所具有的最大優勢,便在于擁有制定作戰計劃的主動性——也就是說,進攻方能夠自由選擇進攻地點,能夠轉移自己的最大打擊力量;而敵方因為處于守勢且不知道進攻方向,所以不得不將兵力分散,沿著防線覆蓋所有可能的進攻地點,以便獲知進攻方的意圖之后,能夠及時將這些兵力轉移到實際遭受攻擊的地方去。戰爭中戰略戰術的全部謀略,基本上都存在于這一事實之中。

由此即可看出,那些能夠迅速集結兵力、打擊選定的敵軍或敵方補給線上任何地點的國家,便是擁有最大進攻潛力的國家。在以小規模、輕裝備、迅速機動的部隊進行戰爭的那個年代,戰術機動和戰略機動有著廣闊的發揮空間;可由于作戰部隊越來越龐大,所以運用戰略戰術的活動空間便縮小了,而戰略戰術也受到了更多的限制。在此次世界大戰中,參戰部隊非但數量龐大,而且機動起來極其緩慢、笨重;結果,部隊的機動降到了最低限度,而戰爭整體上也變成了敵對兵力之間一場直接而殘酷的對壘。

相比之下,飛機無論往哪個方向飛,都是同樣的輕而易舉,并且要比其他任何運輸工具都快。例如,倘有一架飛機駐扎在甲地,那么,對處在以甲地為圓心、以飛機數百公里續航距離為半徑的那個圓圈內的所有地點來說,這架飛機便是一種潛在的威脅。駐扎在同一圓圈內其他任何地方的飛機,也可以同時在甲地全部集結起來。因此,一支空軍對于處在其作戰半徑范圍內的所有地點來說,都是一種威脅,其分隊可以從各自的駐地出發并全部集結起來,對指定目標發起比我們迄今所知的其他任何方式都要迅速的打擊。正是這個原因,使得飛機成了一種最適合用于進攻作戰的武器,因為飛機能夠發動突然襲擊,令敵人根本無暇調集援兵和躲避打擊。

事實上,飛機的打擊能力極其巨大,從而導致出現了一種悖論:為了保護自身,飛機需要一種比用于進攻更加強大的打擊力量來進行防御。例如,我們不妨假設敵方擁有一支進攻能力為X的空軍力量。即便是駐地分散于各處,這樣一支部隊無論是逐漸集結還是以其他合適的方式,都可以輕而易舉地集結起來,對處于其作戰半徑范圍內的、任何數量的目標發動進攻。為準確起見,我們不妨假定有20個這樣的目標。在這種情況下,為了防御來自這支進攻力為X的空軍的任何進擊,我們必須在這20個目標附近分別駐扎與進攻力X相當的防御力量才行;總計起來,就是要駐扎20倍于敵方的飛機。這樣一來,為了自衛,我們至少需要相當于敵方進攻部隊兵力20倍的空中力量才行——這種解決問題的辦法有點兒荒唐,因為飛機是一種卓越的進攻性武器,并不適合用于防御。

這種武器是在此次世界大戰中突然出現的,所以對于將其用作交戰武器所導致的問題,我們還無法進行深入的研究。人們憑本能和經驗,只會用防空措施來應對空中打擊,不管此種防空措施用的是空中武器還是地面武器。這樣就出現了防空火炮、偵察機和驅逐機。不過,后來的經驗表明,盡管此次大戰中空中進攻沒有起到什么重大作用,而各國在計劃和實施空中打擊時也都很隨意,但所有這些防空武器還是不夠的。而每一次堅定實施的空中打擊,全都實現了自己的作戰目標。在這次大戰中,威尼斯總是遭到反復轟炸;特里維索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幾乎被夷為平地;而最高統帥部后來還被迫放棄了帕多瓦。在其他國家,無論是協約國還是敵方國家,也都發生過同樣的事情。

盡管有著最為精細的通信系統,倘若敵軍到達目標上空之后,我方的驅逐機分隊還沒有升空——很顯然,我方的驅逐機分隊不可能一直停留在空中——那么,它們基本上就不可能及時起飛,并阻止敵軍在其選定的目標上空投下所載炸彈了。雖說有炮兵火力,但炮兵很難擊中敵機;倘若擊中過,那也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純屬偶然,就像用來復步槍偶然擊中一只麻雀那樣。防空火炮也投入了戰斗,穿過城鎮的條條街道以及鄉間的開闊地帶追逐著,努力想要擊中那些隨心所欲地到處俯沖下來的敵機。他們的做法,很像是一個人騎著自行車追趕并想要逮住一只信鴿!到了火炮彈道的下落曲線上,炮彈又變成了從天而降的射彈。所以,這種防御火力最終一無用處,只是無益地分散了我國的巨大資源;有時,我們甚至還會為了防御一種可能的而非實際的進攻,白白地浪費掉這些資源!有多少高射炮炮口朝天,月復一月、甚至年復一年地守候著,提防著一種從未降臨過的空中打擊??!有多少驅逐機,占用了諸多的人員和物資,卻從未有機會保護什么東西?。∮钟卸嗌偃?,在長久而徒然地凝望著天空卻等不到敵人出現之后,安然而愉快地入了夢鄉??!

我不清楚有沒有人統計過,全國各地究竟有多少武器和資源用于防空;但無可置疑的是,這個總數必定非常龐大。所有這些努力和全部的資源,原本都可以有益地用于其他方面,卻被我們毫不吝惜地浪費掉了。

這種分散人力與資源的做法,跟戰爭的基本原則以及戰時的殷實經濟是相違背的;我已經指出,是因為突如其來地出現的空中力量使得人們迷惑不解,使之產生出了一種不正確的防御觀念,所以才導致出現了此種做法。倘若有一條瘋狗殺氣騰騰地在村里到處亂竄,村民們是不會各自守在自家門前,手拿棍棒,欣然等著這條瘋狗露面再將其擊斃的。這種做法會妨礙到村民們的行動,可并不能阻止瘋狗咬人。所以,沒有哪個村民會那樣去做。他們會聚在一起組成三四個小組,或者由更多的勇敢者去追趕那條瘋狗,并且直抵瘋狗的老巢,再在那兒將其擊斃。

同樣,除非摧毀敵方的空中力量,使之沒有機會向我方發動進攻,否則我們就沒有什么可行的辦法,來阻止敵人進攻我方。如今——并且早已如此——不言自明的是,保衛海岸線不遭到敵國海軍進擊的辦法,并不是將艦船和火炮沿著整個海岸線部署,而是奪取制海權了;也就是說,應當阻止敵方艦船在海上行動。地球表面就是天空的“海岸線”。空中與海洋這兩種自然環境的條件都是類似的;因此保衛地球表面的陸地和海洋不受到空中打擊的辦法,也并不是將火炮和飛機分散部署于整個地區或整片海域,而是阻止敵方飛機在空中飛行。換言之,就是“奪取制空權”。

我們應當承認,這是一種合乎邏輯的、理性的觀點;即便目的是為了單純的防御,也就是說,為了阻止敵方飛機飛行或者阻止敵方實施任何空中行動,也該如此。

奪取制空權,意味著要主動采取行動——即進攻而非防御,因為進攻是最適合于空中力量的一種行動。

空中進攻的重要性

了解未來空中進攻可能達到何種重要性,對于評估制空權來說是必不可少的;而此次世界大戰,則能為我們部分地闡明制空權這個概念。

空投炸彈只需落到目標上面,就算是達到了轟炸目的;因此,制造此種炸彈所需的金屬,并不像制造大炮炮彈所需的那樣多。假如說,由高性能炸藥制成的炸彈內部需要相應比例的大量金屬,才能確保它有效爆炸的話,那么內裝燃燒劑和毒氣的炸彈所需的金屬,就可以減少到最低限度了。據我們粗略地估計,這兩種炸彈中所含金屬占其總重量的百分之五十就差不多了。制造空投炸彈不需要優質鋼鐵和其他特種金屬,也不需要精心加工。只要構成炸彈的有效成分——即炸藥、燃燒劑和毒氣——具有最大的威力就行,因此,這方面的研究都應當朝著這個目標努力。

我們決不要指望空中轟炸會像火炮射擊那樣精準;而這一點并不重要,因為空中轟炸根本就無須如此精確。除了一些罕見的情形之外,火炮的打擊目標本來就是用于承受大炮火力的;可空中轟炸的目標,防御性卻很差,是無法承受此種打擊的。轟炸目標始終都應當是那些大規模的目標;小型目標并不重要,故不值得我們在此加以關注。

轟炸行動的指導原則應當是:實施一次進攻就應當徹底摧毀目標,從而無須對同一目標進行再次轟炸。抵達目標上空,是種始終都會帶有一定風險性的空中行動,因此只應當進行一次。徹底摧毀目標,會帶來精神和物質兩方面的效果,其影響力可能會極其巨大。要想對這種影響力有個概念,我們只需想象一下,倘若敵人宣稱將會毫不留情地轟炸人口密集的中心城市,并且不分軍事目標與非軍事目標,那么這些城市里的民眾會有什么反應就行。

通常來說,空中打擊針對的目標是:和平時期的工業和商業設施;重要的公共和私人建筑;交通干線和交通中心;以及某些指定的居民區域。為了摧毀這些目標,需要三種類型的炸彈——即炸藥炸彈、燃燒彈和毒氣彈,并且按照情況所需來分配它們所占的比例。炸藥炸彈能夠炸毀目標,燃燒彈能夠讓目標起火燃燒,而毒氣彈則能阻止消防人員滅火。

用毒氣攻擊時,必須經過精心計劃,使得毒氣在目標地域擴散開來并且持續一段時間,事實上,必須讓它持續數天才行;使用優質毒氣或者各種延時引信炸彈,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我們不難看出,即便是在炸彈和燃燒彈供應有限的情況下,利用此種方法也能夠在關鍵時期徹底消滅大范圍內的人口,摧毀敵人的交通運輸線;因此,在關鍵時期,此種行動可能具有無可估量的戰略意義。

為了說明空中力量的重要性,我們不妨假定100公斤的烈性炸藥能夠摧毀一個半徑為25米的區域。這種假設是符合當前的實際情況的。那么,要想將此種烈性炸藥的破壞力擴大到直徑為500米的區域,那就需要100個100公斤炸藥,即10噸炸藥才行。如今,裝填10噸烈性炸藥,需要10噸金屬彈殼。而現在,也已經有除機組人員之外還能輕松攜帶2噸炸彈的飛機了;因此,10架這樣的飛機便能攜帶所需的全部炸彈,以摧毀這個半徑為500米的圓形區域內的一切。要實現這一目標,只需訓練10架飛機的機組人員,讓他們盡可能均勻地將炸彈投到那一區域內就行了。

這就讓我們有了進行有效轟炸行動所需的基本兵力單元的概念;也就是說,執行轟炸任務的兵力單元,必須能夠摧毀指定區域內的任何目標。在我看來,此種指定區域的范圍,應當正好等于一個直徑為500米的圓形的面積。因此,倘若上述假設是正確的,那么此種兵力單元便應是10架飛機,并且每架飛機都能攜帶2噸炸彈。不過,準確的比例還待根據日后的經驗來決定。

我已經說過,應當訓練轟炸機飛行員從中等高空,比如說從3000米的空中,盡可能均勻地將他們所攜帶的炸彈投到這些區域內。我們可以通過改變瞄準數據,人為地擴大轟炸機編隊那種自然的、呈玫瑰形的目標,來實現所投炸彈的均勻分布。假如指定區域內有極易攻擊的目標,那么只需增加參戰飛機的數量,便能將轟炸區域擴大到直徑為500米的圓形區域之外。反之,對于其中有著較難摧毀之目標的區域,我們也可以通過減少參戰飛機的數量,來縮小轟炸的范圍。

不過,這些細節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倘若采用此種戰術,就會讓轟炸機變成一種明確而精準的進攻力量,而不再是一種模糊的、不確定的力量了。

另一方面,倘若指定目標雖說面積較小,卻具有重要的軍事意義,那就應當在地圖上指出這一點。在攻擊時,少量炸彈偏離目標并不要緊。不過,倘若準備轟炸一個直徑大于500米的目標,那么整個目標區域都應當如此標注出來才是。倘若打算摧毀某一區域,比如說一個直徑1000米的范圍內的一切,那么,我們將目標分成多個獨立的區域,用4個相互獨立卻又協同行動的轟炸機分隊進行攻擊就可以了;倘若目標區域直徑為1500米,那就用9個轟炸機分隊,倘若目標區域直徑為2000米,那就用16個分隊,依此類推。然而此種轟炸行動,除非針對的是一些大型的平民聚居中心,否則就不可能成功實施。事實上,我們也不難想象,像倫敦、巴黎或羅馬這樣的大城市,倘若在中心城區有一個直徑為500米至2000米的區域遭到了無情轟炸,會出現什么樣的結果。英譯者注:看一看1940年11月15日至16日那天晚上考文垂[Coventry:考文垂。英格蘭中部城市,位于伯明翰東南偏東。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1940年11月,考文垂受到空襲,造成了嚴重破壞。]受到的那種可怕的毀滅性打擊就知道了;此種摧毀,可能是不到350架轟炸機一夜攻擊所造成的。用1000架這樣的轟炸機——正是如今所用的那種轟炸機,而不是仍屬于某種設計中的、假想的未來轟炸機——并對它們進行必要的維護,補充每天損失的人員,就可以組建成100支這樣的作戰分隊。這樣一支空軍力量,如果掌握在懂得利用它的人手里,那么每天只需出動50個這樣的分隊,就可以摧毀50個這樣的中心區域。這是一種大大優于其他已知進攻手段的進攻力量,使得相比之下,其他進攻手段的威力差不多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事實上,這種進攻力量的潛在價值,人們在十五年之前英譯者注:即1905年至1906年時。是連做夢也沒有想到過的;而如今,這種進攻力量之所以正日益強大起來,原因即在于人們一直都在建造并開發出大型和重型飛機。同時,人們一直也在開發新型炸藥、新型燃燒劑,尤其是新型毒氣。在面對著這樣一種進攻力量,在己方的交通運輸線被切斷、軍需補給站被燒毀或者炸毀、兵工廠和后備力量被摧毀的時候,一支陸軍又能怎么辦呢?當一支海軍無法再回本國港口躲避,當其基地被焚毀或者炸掉、軍械廠和后備力量被摧毀之后,這支海軍又能怎么辦呢?倘若一個國家處在此種連續不斷的威脅之下,民眾日日被毀滅和死亡即將到來這種夢魘折磨著,又如何能夠繼續生活和工作呢?確實如此??!我們始終都應當牢記,空中進攻非但可以針對武力抵抗力量最薄弱的目標,也可以針對精神抵抗力量同樣最薄弱的那些目標。比如說,躲在殘破戰壕里的一個步兵團,即便是折損了三分之二的兵力,也仍然能夠進行一定程度的抵抗;但是,倘若一家工廠里的工人看到一個車間被毀,哪怕是人員傷亡極小,這家工廠也會迅速解體,無法再生產了。

即便是在如今,假若希望評估空中進攻可能擁有的潛在力量,我們也應當牢記這一切。擁有制空權,意味著能夠將進攻力量的威力發揮到人類無法想象的程度。它意味著能夠切斷敵方陸、海兩軍與各自作戰基地之間的聯系,使得敵軍沒有打贏戰爭的機會。它意味著能夠完全捍衛本國的領土,能夠保衛本國陸軍和海軍的作戰效率,能夠保護讓人民安全地進行生活與工作的那種寧靜心境??偠灾?,就是意味著能夠打贏。而另一方面,如果在空中被敵方打敗,那么我們最終就會一敗涂地,任憑敵人處置,完全沒有機會保護自身,而且不得不接受敵人認為對其有利的任何條件了。

這就是“制空權”的意思。

注釋1:特里維索市政府已經出版了一份題為《特里維索之苦難》的小冊子,可以作為我上面所述內容的一個例證。自1916年4月至1918年10月間,奧匈帝國的飛行員對該市進行了32次空襲,每平方公里大約投下了1500枚炸彈。按每顆炸彈的平均重量為50公斤計算——很可能還沒有這么重——在兩年半的戰爭中,總共有75噸炸彈投到了特里維索市。

根據我個人所做的粗略計算,特里維索市外圍最寬處的直徑大約是1公里,需要4個轟炸機中隊,每個中隊需要10架轟炸機,即總共40架飛機,每架攜帶2噸炸彈,即總共80噸炸彈,才能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壞。

假如看一看《特里維索之苦難》里標明轟炸點分布情況的那些地圖以及受損照片,我們很容易就能明白,那75噸或80噸炸彈倘若由炸藥炸彈、燃燒彈和毒氣彈按正確的比例組成,并在一天之內投下,那么特里維索就會被徹底摧毀,而城中居民也很可能罕有生還者了。特里維索之所以能夠逃脫徹底被毀的命運,能夠在危險重重的情況下仍然留在地圖之上,并且能夠在第一輪轟炸后撤出城中居民,只造成了平民中死亡30人、傷50人的輕微后果,原因即在于每次轟炸中,敵人平均只投下了50枚炸彈,從而給特里維索留出了時間,使之能夠在轟炸間隙撲滅城中燃起的大火。

但在此期間,我方的防空部隊卻并沒有采取有效的措施來阻止敵方的轟炸,而僅僅是標注出了被轟炸的地點罷了;因此,盡管我們宣稱——尤其是到了戰爭結束的時候——我們已經奪取了制空權,但敵方的轟炸還是一直持續到了1918年10月底,或者說一直持續到了11月3日停戰的時候。

注釋2:英國艦隊是如今世界上最強大的一支艦隊;它由30艘戰列艦組成,總噸位達到了792496噸,還不包括其他小型的作戰單元。這些戰列艦的舷炮齊射量,按照每一門炮發射一發炮彈來算,達到了194931公斤,即差不多195噸;也就是說,每艘戰列艦的舷炮齊射量平均為6.5噸。

相比而言,一支由10架飛機組成的轟炸機分隊里,如果每架飛機攜帶2噸炸彈,那么一次飛行就能投下20噸炸彈,略高于3艘英國戰艦的舷炮齊射總量。同樣,一支由1000架、每架攜重2噸的飛機所組成的航空部隊,能夠一次性投下2000噸炸彈,略高于整支英國艦隊中那30艘戰列艦所有的舷炮一齊開火、每炮射出10發炮彈后的總量。按每架估計造價為100萬里拉計算,1000架飛機的總造價大約為10億里拉,差不多相當于1艘無畏級戰艦的造價。

除了造價,海上力量與空中力量之間還存在著一種重大的差別。英國艦隊只能對另一支愿意交戰的艦隊或者沿海地區靜止不動的目標發射舷炮。而另一方面,一支龐大的空中機群,卻可以對毫無還手之力或者毫無自我防御設施、并且可以位于陸地或海洋上任何地點的目標進行轟炸。

此外,我們不久就會看到,人們還將制造出有效荷載超過10噸,所載炸彈重量等于、甚至是超過一艘戰艦舷炮齊射量的轟炸機。而且,倘若戰艦與飛機之間開戰,由于戰艦上的重型火炮無法垂直開炮,因此戰艦很可能會陷入極大的劣勢之中。即便是戰艦上的大炮能夠垂直開火,它也是不可能擊中一架移動迅速、幾乎垂直地向其俯沖下去的飛機的——而垂直俯沖,則正是飛機的拿手好戲。美國和法國最后進行的實驗,似乎為此提供了確鑿的證據。

但除了這一點,此條注釋中所給出的數據,至少會讓我們更加清楚地認識到空中力量的重要性,以及實施空中打擊所需手段的簡單性。

制空權

擁有制空權,是指能夠阻止敵方的飛機飛行,同時讓己方飛機能夠自由飛行。如今已經有了具有中等載彈量的飛機,而制造足量的此種飛機來用于國防,并不需要耗費太多的資源。炸彈或炮彈中的有效成分,即炸藥、燃燒劑或者毒氣,也都已經在生產了。能夠傾瀉數百噸此種炸彈的空中機群,也很容易組建起來;因此,無論是從物質意義還是從精神上的重要性來看,空中進攻的打擊力量和規模都要比迄今所知的其他進攻手段有效得多。掌握了制空權的國家,能夠捍衛自己的國土不遭到敵人的空中進犯,甚至還能阻斷敵方為支援其陸上或海上行動而實施的輔助性行動,從而使之無法再去采取其他什么作戰行動。此種進攻行動,非但能夠切斷敵方海、陸兩軍與其作戰基地之間的聯系,還能對敵方領土腹地進行毀滅性的轟炸,從而瓦解敵方民眾的武力和精神抵抗。

這一切,都是我們目前可以做到的事情,而非遙遠的將來可能發生的情況。而此種可能性存在的事實,則向每一個人清楚地表明,我們必須理解這一點:擁有了制空權,就擁有了勝利。倘若失去了制空權,就注定會失敗,只能接受勝利者強加的任何條件了。不過,因為這一結論適用于那些極具實際重要性的問題,并且由于它與人們公認的觀點大不相同,所以我們理應停下來對這種說法加以詳細論述,然后再繼續論述其他的方面。

倘若一種結論是嚴格地按照邏輯、根據確實可證的事實、通過推理得出來的,那么,即便它看上去奇怪而極端,即便它與傳統的思維模式直接對立,或者與人們根據同樣確實可證、但性質截然不同的其他事實而形成的固定思維習慣直接對立,我們也應當承認這種結論的正確性。得出其他的任何結論,都是在否定推理本身。這樣做,與下面這位農民的做法并無兩樣:盡管利用化肥和現代機械能夠讓他的收成增加一倍或兩倍,但這位農民卻仍然堅持像以前父輩、祖輩們那樣去耕作土地。此種守舊、頑固的荒謬做法,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處,只會讓他在市場上大栽跟頭。

12年前英譯者注:即1909年。,從第一批飛機低矮地飛行于田地與天空之間——如今我們很難將其稱之為飛行了——的那個時候起,我就開始宣傳制空權的好處了。此后直到今天,我一直都在盡力提醒人們注意這種新型的戰爭武器。我認為,飛機應當是陸軍和海軍之外的第三個兵種。我認為,成千上萬架軍用飛機在一個獨立的空軍部管轄下往來于空中的那一天,終會到來。我認為,飛艇和其他輕于空氣的飛行器,會因飛機所具有的優勢而讓位于飛機。而正像我在1909年所預計的那樣,我當時所認為的一切,如今都已經變成了現實。

我那時并不是在預言,而現在所說的也依然不是預言。當時我所做的,就是研究此種新型武器引發出來的新問題,并且根據確實可證的事實進行推理;不過,盡管當時與現在一樣,我從所得結論引申出來的那些推論可能聽起來自相矛盾,但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去追根究底。我十分確信,事實將會證明:我并沒有錯。

倘若運用冷靜的邏輯推理和精確的計算,有人能夠發現一顆未知行星的存在,并且讓某位宇航員有了去發現這顆行星所需的全部數據;倘若通過精確推理,有人能夠發現電磁波,從而讓赫茲有了繼續進行實驗的辦法;那么,我們也應當對人類推理的正確性抱有信心,起碼也應當像宇航員和赫茲那樣,對人類的推理抱有信心才是。他們的推理,與我在此處試圖進行的推理相比,可要深奧得多呢!

在此,我想請讀者與我一起停下來,思考一下我剛才所說的一切——因為辯論是很有意義的——從而讓每位讀者都能據此得出自己的結論來。這個問題,并不容許我們有什么模棱兩可的答案。要么正確,要么就是不正確。

我要說的是:在為了國防而進行備戰的過程中,我們必須遵循一條全新的道路,因為未來戰爭的特點與過去戰爭的特點,必定會截然不同。

我要說:此次世界大戰,不過是戰爭特點演變曲線圖上的一個點罷了;而演變曲線在這個點上突然轉向,則說明有一些全新的因素產生了影響。正因為如此,所以固守過去并不會教給我們對未來有益的東西,因為這個“未來”,與過去發生的一切將會完全不同。我們必須從一個全新的角度來看待未來才行。

我要說:如果不認真考慮這些事實,那么在努力做到國防現代化的過程中,國家將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價;可即便是付出了這些代價,也不會有什么用處,因為這樣的國防措施是不可能符合現代的戰爭要求的。人們只有將我的論點駁倒,才能否定這一點。

我要再問一問:我們能夠集結起來的最強大的陸軍和海軍,將無力阻止一支堅定不移、準備充分的敵軍,無法切斷敵軍與其作戰基地之間的聯系,無法阻止敵人向我們整個國家散布恐懼、帶來浩劫;是不是這樣呢?

對于這個問題,只要我們除了陸、海兩軍之外,無意再去掌握合適的手段來應對此種不測的局面,那我們就可以這樣回答:“不對,不是這樣的。”可就我而言,我卻一直都是極其絕對地、如此回答這個問題:“對,是這樣的”;這是因為,我確信此種不測局面迫在眉睫,故我深入地思索了戰爭的新形式和新型武器帶來的這個問題。

注釋:1909年我曾如此寫道:“對于我們這些迄今為止一直被無情地束縛于地上的人來說,對于我們這些幾乎是帶著悲天憫人的神情,傲慢地嘲笑少數英勇無畏之先驅所做的努力——我們認為這些先驅都被不可能實現的幻想蒙蔽了,可最終卻證明,他們是真正的先知——的人來說,對于我們這些只擁有陸軍和海軍的人來說,天空將變成另一個戰場并且其重要性并不亞于陸、海戰場,這種想法看上去必定會奇怪得很。但從現在起,我們最好接受這種觀點,做好應對未來新型戰爭的準備。雖說有的國家可以完全不依賴于海洋而生存下去,但肯定沒有哪個國家可以不呼吸空氣而存在下去。所以,未來我們就會有三種、而不是兩種獨立且界定明確的戰場了;并且,盡管在每個戰場之上都是用不同的武器來進行戰爭的,但它們之間卻仍須協同行動,以實現一個始終如一的共同目標——那就是打贏戰爭。

“如今我們已經充分認清了擁有制海權的重要性;但不久之后,制空權也會變得同樣重要,因為只要掌握了制空權,我們就能利用空中偵察以及清晰地看到目標的能力可能提供的優勢——也只有到了那時,我們才能做到這一點。而這些優勢,只有當我們的空中實力能夠將敵人束縛于地面之上,才能充分加以利用。奪取制空權的斗爭將會十分激烈;那些所謂的文明國家,將會盡力制造出最有效的武器,來發動此種戰爭。不過,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任何戰爭最終都是由數量優勢來決定的;因此,對于空中霸權的爭奪將會無休無止地進行下去,只是偶爾會因經濟上的突發情況而中斷。由于存在此種空中霸權的競爭,所以空中機群將會隨著其規模逐漸龐大而變得越來越重要。

“到了那時,陸、海兩軍就不應當再把飛機看成是一種用處有限的輔助性武器了。它們應當將飛機看成是戰爭這個強大家族中的第三個兵種,當然也是最年輕的一個兵種。”(朱利奧·杜黑少校,《論航空問題》,選自1910年羅馬的《準備報》。)

如今,在經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我卻發現,十一年之前寫下的這些話語完全無須改上一個字。盡管制空權的概念迄今并未付諸實踐,但時間已經證實了我的推斷。對于這種狀況,責任并不在于我。但不管如何,如今這些觀點正在迅速發展壯大起來,尤其是在意大利以外的地方——這正是大勢所趨。

最終結論

奪得制空權,就意味著勝利;在空中受挫,則意味著戰敗,意味著接受敵人隨心所欲地強加的任何條件。此種論斷的正確性,于我而言本身就是一條公理;而對那些不厭其煩、一直關注本書的讀者來說,其正確性則會變得越來越清楚無誤,因為我希望,在本書中我能夠徹底地闡明這一點。

從這條公理出發,我們馬上就會得出第一個推論:為了確保國防安全,一國必須能夠在戰爭爆發時奪得制空權——而奪得制空權,就足以確保其國防安全了。由此,我們又可以得出第二個推論:該國為確保國防安全所做的一切,目標都應當是設法獲得能夠在戰時最有效地奪取制空權的那些手段。

任何努力、行動或者資源倘若背離了這一根本目標,就都會降低該國奪取制空權的可能性,并且一旦爆發戰爭,它們還會增大該國遭受失敗的可能性。任何背離這一首要目標的做法,都是錯誤的。要想奪得制空權,我們就必須在空中、在敵人的作戰基地或者生產中心——總而言之,就是在能夠發現敵方飛行武器的地方——對敵人進行打擊,從而剝奪敵方的一切飛行工具。這種破壞性的打擊,只有在空中或者在敵國領土上才能實施。因此,我們只有通過空中手段才能做到這一點,用陸、海兩軍的武器是做不到的。所以,除非是用一支出色的空軍部隊,否則我們就不可能奪得制空權。由這一論斷以及上述第一個推論,我們便可以得出一個具有實用意義的結論來,這就是:除非擁有一支能夠在戰時奪得制空權的空中力量,否則就不可能確保國防安全。這種說法,與目前盛行的國防觀念自然是直接對立的,因為它把航空兵的重要性列在了首位。但盡管如此,要想否定這一論斷,我們必須同時否定制空權的重要性才行。完全打破過去的慣例會令人不安;但是,人類征服天空的行為,本身就是令人不安的。

我已經指出,這一結論意味著用我們尚未充分認識到的一些新觀念,來取代那些傳統的觀念。迄今為止,陸軍和海軍一直都是兩個最主要的軍種,并且無人對它們此種至高無上的地位提出過質疑。空中是人類以前無法進入的一個領域。不過,我們也沒有什么先驗性的理由來說明,從其與地面和海上力量之間的關系來看,空軍為什么不能成為最主要的力量。在研究這些關系的過程中,我們得出了空軍注定會優于陸、海兩軍的結論;這是因為,相比于空軍巨大的作戰半徑來說,陸、海兩軍在進攻時的作戰半徑都是很有限的。

我已經說過,我們如今正處在戰爭演變曲線圖中一個特殊的點上。在這個點之后,戰爭演變曲線突然轉向了一個新的方向,打斷了過去所有的連續性。因此,倘若想要盡可能不偏離前人走過的老路,那我們就會發現自己背離了現實,并且結果會是,讓我們遠離了自己所處時代的諸多現實。要想跟上如今的實際情況,我們必須立即改變方向,沿著現實本身前進才是。假如理性、常識和事實本身都告訴我們,與空軍相比,陸、海兩軍的重要性正在下降,而我們卻仍然堅持認為陸、海兩軍具有某些并無事實基礎的虛假重要性,那我們就是在給本國的國防準備措施帶來危害。

大自然的進步,并非是突飛猛進的;人類的進步,就更非如此了。因此我并未妄想過,說陸、海兩軍會在一天兩天之內徹底廢棄,只有空軍會發展壯大。

至于目前,我只是要求給航空兵以應有的重視——在意大利,我們還遠遠沒有做到這一點——并且,在過渡時期應當采取下述謹慎的方案:逐步削減陸、海兩軍的規模,同時相應增強空軍實力,直到空軍強大到足以奪取制空權。這一方案,會隨著我們越來越堅定地推進,而變得越來越貼近現實。

勝利屬于那些在戰爭特點發生變化之前就預先采取行動的國家,而不是屬于那些在變化出現之后才去適應的國家。在這個戰爭模式迅速變化的時代,敢于率先走上新的道路的國家,就會獲得新的戰爭手段相對于原有戰爭手段所具有的諸多優勢。新的戰爭特點強調進攻的優勢,它必定會導致雙方在戰場上迅速而具有決定意義地分出勝負來。那些被即將到來的戰爭弄了個措手不及的國家,一旦戰爭爆發之后就會發現,他們非但根本來不及再做準備,而且連戰爭的意義都理解不了。而那些率先做好準備的國家,不但會很快贏得戰爭,還會用最小的代價和最小的軍費開支贏得戰爭。因此,待此種變化結束之后,雖說在戰場之上很快便會分出勝負,但實際的戰爭卻將由越來越強大的空軍來進行。不過,在過渡期內,保持一支有限的空軍力量,便足以遏制任何敵國的陸軍和海軍了。

倘若非得等到有人做出榜樣之后,我們對此才深信不疑的話,那我國就會落后于別的國家了;而在這個時期落后則意味著,一旦爆發戰爭,我國就將被敵人打敗。英譯者注:這正是波蘭、法國、挪威、比利時、荷蘭等國在當前這場戰爭中,面對德國和日本的戰爭機器曾經猝不及防,而英、美兩國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如此的原因。并且正像我已經指出的那樣,具有諷刺意義的是,現在的情況正是如此。為了保護自身不遭到德國可能進行的報復性攻擊,協約國正迫使德國在實現其報復計劃最確定的道路上前進。被迫裁減陸軍和海軍之后,德國將不得不發展航空兵。我們將會看到,一支有奪取制空權之實力的空軍,只需相對有限的武器裝備、一小批作戰人員和適當的資源即可組建起來,在此種過渡時期尤其如此;而這一切,完全都可以在不引起可能的敵人注意的情況下悄悄地進行。在協約國強加的枷鎖那種最輕微的刺激作用下,渴望自由的內在動力,必將推動德國沿著這條新的道路前進。作者注:自我寫下這些文字之后僅僅過了五年,本已在化學領域出類拔萃的德國,又無可置疑地在航空工程和民用航空領域居于領先地位了。而這些方面,都是快速而秘密地創建一支強大空軍所需的基本且充分的要素。

這條新的道路,是一條節儉之路,使得空、陸、海三軍武器的作用一旦得到正確評估,我們便可以用有限的精力和資源,去為國防安全做好準備了。我們記得,英國艦隊中有些海軍將領曾經質疑過戰列艦相對于飛機的重要性;我們也記得,美國已經進行過實驗,表明在某些條件下,飛機是能夠擊沉鐵甲戰艦的。

如今,已經到了我們不能再無視這個問題的時候了;為了國防利益,我們應當正視這一問題才是。

“獨立空軍”和輔助航空兵

在根據航空時代的具體情況,概括地審視國防問題的時候,我們強調了空軍獨立于地面部隊以及空軍具有快速的機動能力兩個方面;并且,我們還得出了如下結論:除非擁有一支能夠在戰時奪得制空權的空軍力量,否則就不能充分確保國防安全。我們也明白,為了奪取制空權,我們必須在空戰中、在敵人的基地或機場或者在敵人的制造中心,將敵方所有的航空武器摧毀;簡言之就是,在能夠看到敵方的航空武器,或者在敵方生產航空武器的地方,將這些武器摧毀掉。我們還注意到,在實施此種摧毀任務的過程中,陸、海兩軍都是毫無用處的。這種情況,自然會導致一種結果,那就是:一支有能力奪取制空權的空軍力量,在建制上必然會是獨立的,而在作戰行動中,它也必然不用依賴于地面或海上部隊。為了簡單起見,下面我將用“獨立空軍”這個術語來概括所有的航空手段;這些航空手段結合起來,便形成了一支能夠奪取制空權的空軍。因此,前述結論便可以這樣說:只有一支擁有適當力量的“獨立空軍”,才能確保國防安全。

目前,飛機唯一的軍事用途,便是協助地面或海上部隊的作戰行動;正因為如此,所以飛機都由陸軍和海軍來指揮。迄今為止,世界上還沒有哪個地方存在一支能夠掌握制空權的空軍。就算存在這樣的一支空軍,倘若假定陸地與海洋之上的天空同樣均勻,那么這支空軍就不可能依賴于陸軍或者海軍才能存在,也不可能依賴于陸軍或海軍才能實施作戰行動;因為這種依賴是一種強制性的依賴,它會通過強制“獨立空軍”分散兵力,從而無法滿足形勢的真正需要。目前,還有飛機是由陸軍和海軍直接指揮的。偵察機便是一個例子,它的功能是引導炮兵火力——順便說一句,此種功能從本質上來說并非空軍的功能;假如軍用飛機沒有發明出來,通過其他手段也可做到這一點。其他的例子還有專門的轟炸機和驅逐機,它們即便并不是由陸軍和海軍直接指揮行動,也是附屬于陸軍或海軍的。由陸軍直接指揮的飛機,其首要功能自然便是推進陸軍的特定作戰目標;而置于海軍直接指揮之下的飛機,其首要功能自然也是推進海軍的特定作戰目標。同樣,陸軍指揮的驅逐機分隊,其明確任務自然是警戒陸地上面的天空;而海軍指揮的驅逐機分隊,其明確任務則自然是警戒海洋之上的天空。

此種狀況,當然會令我們覺得并不恰當。碰到這種情況時,我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支組織良好、一心要奪取制空權的敵軍會輕而易舉地達到目的,而我方陸、海兩軍所擁有的這些輔助性航空武器則也會毫無用處,因為面對敵方一心想要奪取制空權的“獨立空軍”,沒有什么有組織的抵抗是能夠阻住其去路的。陸、海兩軍希望裝備輔助性航空武器來協助他們實施作戰行動,這種想法是很正常的。不過,這種能夠將陸、海兩軍的獨立作戰行動變成一個整體的航空武器,不過是陸軍與海軍的擴展罷了。我們不可能將它們看成一支真正的空軍。引導炮兵火力的偵察機,不過就是一個采用空軍形式的、有用的偵察員而已。

這一事實是不言自明的,因此,我們對于空中戰爭的討論必然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完全獨立于陸軍和海軍而發揮作用的“獨立空軍”極其重要。

數年之前,我們剛剛開始使用“飛行兵種”這個術語的時候,此種新的戰爭武器似乎真的獲得了成功。不過,只是貌似如此罷了;“飛行兵種”這一術語,僅僅表達出了一種聯系,因為“兵種”只是整體當中的組成部分,而只有這一整體,才能被看成一個真正獨立的兵種。直到采用“獨立空軍”這個術語之后,我們才認識到了一個能夠在陸、海兩軍根本無法染指的新戰場上作戰的兵種。在陸軍或海軍指揮之下作戰的飛機,我們頂多只能將它們看成是一種輔助性的武器;所以,為了簡單起見,后文中我將稱之為“陸、海兩軍的輔助航空兵”。

至此,我還只是概括地論述了空中的戰爭武器;因為我覺得,在本書的開頭部分,還是一般性地介紹一下這個問題為好。但是,飛機實際上分成兩個大類:輕于空氣的和重于空氣的,即飛艇和飛機。為了清楚起見,我還要說明一下:后文中我只會涉及重于空氣的飛機這一類,因為飛機是唯一適合用于戰爭的一種航空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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