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紅光熹微。

白亦澤牽著兩匹馬，站在白府的門前，背著行囊，與那把伴隨了自己十年的星藍劍。

白磊強忍著心中的酸楚與不舍，欲言又止，最終什么也沒說。

白亦澤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

他皺了皺眉，因為今日父親與師傅臉上的擔憂仿佛過于深重了些。然后深呼一口氣，向前走去，不再回頭。

第六回結派

白亦澤剛走不過一炷香，白府的門前就已經站滿了白氏的精銳私兵。

白磊與白錦立于門前，白磊開口道：“白氏的男兒們，半月前，吾下朝時收陳王密信，明黎慕氏暗中操控朝政，滲透皇宮，陳國所有有志之士都可前往皇城救駕，我白氏男兒義不容辭。今日各位壯士，不論生死，皆賜銀二十兩，每殺一叛國之人，再賞五十兩，上不封頂！”

“天佑白氏，天佑陳國！”白氏私兵們高呼。

晨陽如血，照在前往皇城的白磊等人身上，無風無聲，唯有墨鴉尖鳴。

與此同時，陳國大世家天浮李氏的府邸中也同樣氣氛緊張。

李氏家主李向永坐在精致的雕花小幾旁，桌上上號的曹東茶早已涼透，李向永卻沒有在意，他低著頭，門外是已經集結完畢的李氏家兵與幾名供奉，都在等著家主的命令。

李向永很糾結，天浮李氏向來與岳莊白氏交好，可與明黎慕氏的關系也不差，都有著利益往來與家族聯姻。他在信上答應白氏一同入宮救駕，也派出了信鴿回復慕氏答應護王——兩邊理由說辭都極為相近，該聽誰的？

李氏也是陳國大家族，與白氏、慕氏并稱“陳國三驕”，遠非沆陵范氏和臨川宋氏所能相比，可在這次博弈中，李氏敗給了白氏與慕氏，當其余兩家都拿出了陳王手令時便敗了，李向永沒有察覺陳王的病衰，也就沒有挾天子的資本，所以當白氏與慕氏拿出手令時李氏就只能站隊，否則無論哪一方勝，李氏都只會被無情剿滅。

可李氏即便站隊，也只能站在勝的一方，誰會勝呢？

誰會勝呢，這個問題李向永還沒有答案。

就算李氏的站隊會影響最終結局，可若站在了劣勢一方，即便勝利，李氏也會付出極大的代價，如此一來，李氏還是只能任人宰割。

正值他低頭沉思時，管家快步走了進來，對李向永道：“家主，白氏已經動身前往皇城，人數未過千。”

李向永輕輕地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并沒有退下去的管家，皺皺眉，道：“可還有事？”

管家面露猶豫，片刻后道：“大少主，來信了?！?

“李塵沙？我知道了，退下吧?！崩钕蛴罎M不在乎的揮揮手。

等到管家一走，李向永卻快步起身拿來信件，展開細讀。

“至李氏家主，你我十年之約已經不足三年，吾大業將成，可李氏卻將萬劫。敢問家主，天浮城若不參與此次陳國宮變，可還有活路乎？李氏百年基業，若想于二十年后依然屹立于天下，此事勢在必行。以爾之遲鈍，必是仍在猶豫，山雨欲來，豈容婦人之仁？吾諫言有一，便是以利為先?！?

讀完，李向永對兒子的冷嘲熱諷視而不見，很明顯，這么多年一直如此。李氏多年來豢養私兵已有千人，還有幾位修為高深的供奉，所以他并不擔心李塵沙所說的十年之約。至于李塵沙的建議，其實是李向永一直在等的，他承認兒子的才華，天浮城乃至整個陳國也有不少人看好李塵沙，可因為某些原因，他始終容不下自己的大兒子，所以才有七年前兩人大吵一架，并定下十年之約。

李向永搖了搖頭，把這些想法趕出腦中，他還有重要的事未做。

以利為先。

李向永正好鏤金華服，將刻著白玉琵琶的家主令高舉在手中，率領眾人趕往皇城。

以利為先。

李向永狠心抹去了心中的愧疚。

正午時分，烈日當頭，正值夏日，皇城上當值的士兵本應在角樓的陰暗處打發時間，可今日卻不敢有絲毫懈怠，因為今日皇城守備換了人。

換了一個持著刀的怪人。

慕睿澤拭了下頭上的汗珠，他上了皇城城頭，擔任守備一職。他覺得無趣的緊，也不明白家主哥哥為什么會讓他來守皇城，就算今天宮內有大事將要發生，他依然不覺得需要自己出手，要不是家主特意下了命令，他此刻應該在暖春樓中，不為別的，只為一睹“天下第一魁”白狐先生的真容，為此，他已經投入了幾萬兩銀子，只可惜那白狐依然戴著面具，要不是哥哥說要顧及慕氏的顏面，他大概會直接上去揭了面具，一睹芳容。

慕睿澤，就是這樣一個荒唐無比又高傲自大的人，架子卻出奇的大，旁人對其也是出奇的尊重，在外揮霍白銀如流水，家主也沒有說過一句，不是因為他是慕氏家主的親弟弟，而只是因為他叫慕睿澤。

那個武學天賦極高的慕睿澤，

那個同輩之中無敵手的慕睿澤，

那個刀榜第八名刀“殺生”的主人慕睿澤，

那個天下第十慕睿澤。

修為高，視力自然差不了，不用極目遠眺，慕睿澤就可以看清遠處的兩支隊伍，看著馬車上的徽記，他認出這是沆陵范氏與臨川宋氏的隊伍，兩方并沒有帶家兵前來，聯想到日前哥哥說的，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不久后，刻著鐵牛耕田的白氏車隊也到了，跟隨其后的是五百多私兵。

到皇城下，白錦瞇了瞇眼，頓感大事不妙，那股來自城頭上的威壓與自己完全不是同一水平！

與白磊快速眼神交流后，兩位白氏供奉隨著白磊入了宮，白錦則領著五百私兵立于城下，雙眼微閉，手中那把平平無奇的黑鐵劍顫抖著。白錦給白磊的眼神中透露的東西很少，只有一樣。

天下第十，由我來擋。

殺字境巔峰的白錦明白，憑借城上那人的境界修為，若不想被發現，整個皇城中絕不會有人發現他，可白錦感受到了，只能說明那人是故意的。

白錦笑了，那人故意留他，他便留在此地，義無反顧，就像白磊入了宮，也一樣義無反顧。

慕睿澤的大名，早有耳聞，同輩之中無敵手而已，想殺了我，總得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