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剛才不應該當著埃莉諾的面，把那幾個“獄友”的尸骨收集起來的。

她現在沒起疑心，可日后若再細想，保不準會醒過味兒來。

楊衡腦中邊這么想，邊指揮實驗員把墻上掛的、桌上擺的各種人體零部件打包帶走。

之前在停尸房那些“共過患難”、“入土為安”一類鬼話，當然都是他臨時胡謅出來的。

他雖自認算不上大奸大惡，但無緣無故發善心做好事……也絕無可能。

修士修士，無論正道還是魔道，修行資糧都是第一位的！

對修行奇功《般若渡》的楊衡來說，這些生前曾遭受過大量折磨，之后又經過特殊炮制的尸骨，正可謂珍貴非凡。

飽含怨懟的血肉是他恢復傷勢的滋補佳品，剩下的人皮人骨也可用來施法煉器，在恢復道行的過程中擁有自保之力！

借著前世魔道起家的經驗與前身記憶中的法律制度，楊衡知道在這個世界尸體沒有那么好弄，城市里的“公墓”這種東西雖然讓批量掘人家祖墳變得更加容易，但出了事也不是沒人管的。

何況壽終正寢者，其尸骨所附帶的陰煞之氣也少之又少。

過了這次，再想弄到相同品質的靈性材料，談何容易？

粗略統計下來，光是冷藏室里的這些資糧，都夠楊衡一路用到筑基了！

他加快行動速度，借著修士自帶的一點靈機感應，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找到了前身被完整剝落的新鮮皮膚，讓實驗員翻出幾個滅菌密封袋來，將這些收獲都裝入其中。

從這座基地里的種種器物來看，現代科技還是相當不錯的，若能設法妥善利用，將為前期修行大大提供便利……

“我說，你鬼鬼祟祟的……是在遮掩什么？”

楊衡毫無征兆地擰頭問道，目光灼灼，好似食腐禿鷲。

那鬼佬實驗員當即嚇得一哆嗦，邊往后退邊擺手：

“沒……沒什么！我……我看滅菌袋有點不夠用，想找找還有沒有剩下來的……”

“不在手術臺邊上找，繞這么遠跑到墻邊？”

楊衡一把將他掀開，站在墻壁前伸手摸索了幾秒鐘，當即扯下塊同色的輕薄蓋子來。

墻上竟內嵌一處暗格。

濃郁到近乎實質的猩紅色光線，自其中奔涌般投射而出。

楊衡沒急著上前，又盯住實驗員，語氣似笑非笑：

“來，別怕，靠近一點。跟我說說，這是什么東西？”

……

“是的，米勒先生，您沒聽錯，它的名字叫做：卡戎之眼。”

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市區，比弗利山莊的一棟新建別墅內，有個黑人男子這樣輕描淡寫地說道。

他西裝革履，戴著副金絲眼鏡，陽光灑在身上，映出細密繁復的織物質地。

“卡戎？那個古希臘神話里的冥河船夫？約翰遜教授，我是個粗人，不懂這些傳說背后的意義——能不能說得明白一點，這和你特意誘導埃莉諾進到那個該死的基地里去，到底有什么關系？”

接話的是個頭戴牛仔帽，蓄著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他在客廳主位上坐著，面色略帶焦躁，但在客人面前還是保持著一點克制。

“誘導？這個詞太過分了，米勒先生。”名叫約翰遜的黑人男子面容平靜，只斜斜抬起一邊眼皮掃過，似乎對遠處發生的一切盡在掌握，“我并非沒有給您女兒選擇的權利，埃莉諾出發之前也明確得知過，這次出動有可能遭遇最高不超過D級的危險。”

“可她還是個孩子！有絕佳的天賦與充足的時間，不應該……”

“已經拿到駕照的成年孩子？米勒先生，您也是個C級超人類，現在職業英雄這條路的兇險程度，想必不用我多介紹。

但凡能在這個行業出人頭地者，99%以上都在二十歲之前通過了英雄協會的職業考核，大器晚成者是極少數！

埃莉諾既然已經決心去走，就該抱有相應的覺悟，否則即使我已經答應了擔任她的導師，也無非是為這世界多生產一個碌碌無為的大學畢業生！”

愛德華·米勒無言以對。

他心里其實也明白，埃莉諾這丫頭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又正逢美利堅年輕人普遍較為漫長的青春叛逆期。她自己不想做的事誰也勸不動，可一旦她認準某個方向，又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只希望上帝對她，能多加保佑。

這位約翰遜教授看似有些不耐煩，但實際上姿態……已經出于安慰，放低了些。

畢竟是能被英雄協會外聘為特別顧問的著名學者，今天能賞光來家里一趟，已經算得上是很給面子了。

“是我冒昧了，約翰遜教授，請您繼續講這件物品的事情吧。”

于是一個離奇而又詭異的故事，進入了他的耳中。

“卡戎之眼”首次被記載發現，是在上世紀80年代，墨西哥沙漠地帶的一座小酒館里。

酒館老板出于好奇，應允了客人以一枚散發著紅色光芒的圓形寶石沖抵酒資的請求，并將其隨身佩戴。

然而這一決定，卻讓他接下來的生活陷入了深不見底的噩夢。

最開始，他只是發現自己的視覺、聽覺、味覺等一切感觸開始變得敏銳，這讓他十分高興，覺得寶石的光芒為自己帶來了好運，讓自己變得老當益壯。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種感官上的增長不會停止，且沒有上限。

因此到最后……

任何最輕微的聲音，都仿佛能夠刺穿他的靈魂。

任何最溫柔的撫摸，都好似可以揉搓他的內臟。

等到老板反應過來是什么導致了這一切，為時已晚。

他已經無法穿戴任何衣物，做出任何動作——無論以怎樣的姿態活著，只要這具肉體還存在世間，體內體外就有無窮無盡的痛苦向他襲來。

除非他能中斷血流，停止呼吸。

待到英雄協會派出的人員趕到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團散發著惡臭，似乎已無知無覺的行尸走肉。

在其親人允許后，那位職業英雄喂老板喝下一杯酒館的招牌龍舌蘭，隨即在極致的感官刺激中，結束了他的一生。

此后卡戎之眼一直被保管在協會內部，直到十年前那場史上最嚴重的超人類動亂發生后，總部大樓受到沖擊，該物品自此不見蹤影。

三天之前，協會內部收到消息，在洛杉磯市區一處下水道的非法人體實驗基地之內，疑似發現了它的蹤跡。

回收卡戎之眼的任務，被協會顧問約翰遜設法承攬后，交給了他新允諾收下的學生：

埃莉諾·米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