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菲斯在英雄協會門口，從中午一路空著肚子吹著冷風蹲到下午五點半，這才接到“博士”的回復。

他以為是對方有事，這會兒才來得及作出反應。

沒成想，這份回復的大意是這樣的：

今天中午組織接到消息之后，立刻派遣人手對真實性做出了相關確認，并沿著楊衡今天一路經過的大致路線，反推出了此人如今的居住地。

即使已經組建了一支專門用于捕獲楊衡的精英小隊，但組織也不可能在英雄協會門口對他動手，萬一有哪位超級英雄陪著這小子一起出來，那此次行動還未開始，就已經先失敗了一半。

因此小隊人員，已經動身前往楊衡居住的房屋附近，提前準備進行伏擊。

只是直到現在，“博士”才想起來這邊的大街上還蹲了個全家被綁的前合作伙伴，因此出于人道主義提醒一下：沒必要再等下去了。

直接去楊衡現在的家，那里的小隊隊長，會給你想要的東西。

杰菲斯足足讀了三遍，才勉強說服自己這個情報提供者被第一時間就拋在腦后的殘酷現實。

Fuck！

Fuck off!

You son of a bitch!

這幫婊子養的賤貨，居然敢這么對待自己！

杰菲斯狠狠在水泥路上跺腳，一直跺到腿腳失去知覺，才揣著兩排差點被咬碎了的后槽牙，尋思起怎么才能在身無分文的狀態下，趕到那個地址。

他媽的。

根本就沒招可想。

他靠兩條腿走了大概半個小時，一路上擔驚受怕。

一會兒覺得是不是自己剛一走，楊衡就會從協會門口出來，坐著車回家里去。這會兒雙方大概已經戰斗完畢，自己全家人的姓命沒準也受到了波及，等自己到時，看見的也許只是一地狼藉。

一會兒又覺得也許那組織從頭到尾都在騙自己，其實他們根本不具備調動什么精英小隊，排查路線確定位置并布下埋伏的能力。自己要是膽子再大一點，良心再少一點，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夏威夷的海灘上喝著菠蘿椰子混合果汁了。

直到天色漸漸轉黑，他這才瞅了個機會，裝作一副體面紳士的樣子朝前方天橋下走去。

等到正準備下班的流浪漢眼睛一亮，再度試圖得到一點施舍的時候……

突然彎腰，往那裝滿一整天零錢的乞討罐里狠撈一把，緊接著拔腿就跑！

聽著身后傳來的叫罵聲，杰菲斯在洛杉磯十二月傍晚的風里，得意大笑。

招手！

打車！

老子有很多鋼镚兒一起組成的小費！

這么著，他終于來到了楊衡現在的居住位置。

一棟處于郊區地帶的二層小樓。

出租車司機看到這筆由一摞摞美分組成的車費，呆了半晌才不情不愿收下。

其實杰菲斯估摸著還是有點兒不夠，趁司機低頭清點時把車門打開，裝作一副“不必找了”的氣派模樣，直接鉆了出去。

四周灌木叢生得雜亂，在遠處一點路燈微光的映襯下，有些凄涼。

和此時的他一樣。

看樣子……那個叫楊衡的蠢貨還沒回來。

杰菲斯猶豫了一下，朝著房屋位置走去。

剛走出七八米，脖頸處便傳來一陣鋒銳涼意。

持刀者如幽靈般出現在他身后，武器壓得很緊，似乎完全沒有考慮這樣做是否會割開皮肉：

“你是……那個蛇頭？”

說這話的是個男人，英語帶著些異國口音。

“是，我是。我按‘博士’的指示，來這里接回我的家人?！苯芊扑沟吐曄職獾剡B忙點頭，旋即又被刀鋒貼合處所傳來的痛楚制止。

“你瞧，我猜得沒錯吧？起碼他還是個白種人。”

耳邊傳來聲妖媚輕笑，一道女聲如此浮現，同樣不知來路。

杰菲斯感覺到自己被人粗暴地推了一把，與此同時武器也從脖子上離開。

他抬眼，發現兩個人站在自己面前。

男人同樣是個亞裔，四方臉，瞇瞇眼，顴骨如臺階一般從兩側突出，嘴唇略厚。

穿著身深色格斗道服，胸膛處微微敞開，露出結實而精悍的肌肉。

女人……則有些不太像人。

她身高約有兩米二三，但并不強壯，而是呈現為一種詭異的“細長”狀態。

皮膚上點綴著道道黃綠鱗片，頭骨奇小，呈倒三角狀，大而渾濁的雙眼下方，是一根吐露在外，不時發出“嘶嘶”聲響的……濡濕長舌。

杰菲斯看著他們，剛開始嚇了一跳，但過了幾秒，他就又好似想起什么一般，眼中放出驚喜的光芒：

“你們是……抱歉，我有些激動。但……既然組織能雇到二位出手，想必今天的行動，不會再有任何問題了。”

對面兩人同樣注視著他。

卻什么都沒有說。

“請問，我的家人在哪里？我想在戰斗開始之前就見到他們，然后……”

他此前的恭維，并沒起到什么效果。

這句話說到一半，那女人不知何時伸過來的長長尾巴，便已將杰菲斯整個胸腔完全纏繞，繼而不斷收緊。

“是‘博士’讓我……你們不能……”

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當下處境，此前的心理準備沒有白做。

可他還是想作出最后努力，以防其中有什么誤會。

那宛如蟒蛇一般的臉龐上，表情似乎有些奇怪，但這并沒有妨礙尾部越收越緊，直到肋骨一根根被強行折斷的聲音傳來：

“我知道，‘博士’就是這個意思。他專門囑咐過我們，說是在正式捕捉對象之前，要我們記得幫你見到家人。

你瞧，我現在正在做的，就是這個部分?！?

事情，原來是這樣嗎？

那看來，沒有誤會。

劇痛導致意識消散的前一秒，杰菲斯反而沒有再恐懼、憤怒或者試圖求饒。

他的思緒，忽然間飄得很遠。

這讓他明明白白地意識到：其實上帝，從來沒有真正地眷顧過自己。

一切所謂的“走運”，其實最終目的……都是將他送到這里，迎來命中注定的這個結局。

和什么神秘組織，什么亞裔偷渡客都沒有關系。

很多事情，在他第一次吸毒、第一次參與走線、第一次開槍威脅販賣人口的那個久遠時候。

便已全然注定。

他完全死透之后，一男一女開始相互對話：

“根據沿線傳來的消息，那個雜碎應該快要到了。據說是華國人，是我最愛殺的那種類型?！?

男人腔調冷硬，但同時充滿期待。

“喂，可別太過火了，‘博士’要的是活口。不過，那也就是說，只要還沒斷氣，無論搞成什么樣……好像都行？”

女人似乎在對他嗔怪。

但隨后，又甜美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