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衡那已經患上近千年的疑心病，有時候會為他增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但更多情況下，卻往往能幫他料敵機先，從而規避危險、獲取利益。

畢竟和他打交道的人里……心思純凈者著實不多。

從陰謀論的角度出發，將其行為統統朝陰暗方向進行解讀，往往和事實也相差無幾。

紐曼此前的種種行動，和其明面上說出的那個單薄借口間，存在某些微妙的不協調感。

這，就已經足夠令楊衡在初次見面之后，便開始暗中生疑。

首先，如果僅僅是想將浴雪神父這名老牌超級罪犯拉攏過來，那堂堂的加州主管完全沒有必要親自出馬。

就算是為了彰顯誠意，也該在下屬先行接觸，確認過對方意愿之后再行露面。

否則難免會給生人留下兒戲之感。

其次，紐曼在尋找浴雪神父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急迫程度，同樣有些不合情理。

安那蘇此人就算有些名聲，但跟堂堂群星會相比仍然堪稱渺小，會中比他強悍的高手林林總總加起來起碼有上百人，完全不值得那樣大動干戈。

在舊金山時楊衡之所以冒著惹紐曼不快的風險，最終決定向他發送求助消息，一來是想要近距離觀察了解此人的能力，二來也是在這種疑惑下，想要看看紐曼能為區區一條線索，做到什么地步。

事實證明，紐曼對神父的在意程度，簡直堪稱超乎常理。

這就很難讓人相信，他的一系列舉動完全出自公義，而非私心。

最后，楊衡在這幾天時間內，固然一直在和英雄協會方暗通款曲，想要雙方進度相似致使相爭，最終自己漁翁得利。

但今晚安那蘇的居住位置，他卻故意扣留了一段時間，并未馬上通風報信。

在他的計劃里，原本是等群星會人員接觸到浴雪神父之后，再讓協會英雄忽然出現，最終迫使實力較強的紐曼被動應對，以達到戰力上的相對平衡。

但美臀隊長和眩翼俠，過來的時間相當之早。

顯然是早就做了相應準備。

知道地方的人，就這么些。

自己沒說，施瓦辛諾沒說。

那事先就把英雄引導到相應位置的人，會不會是紐曼這個頂頭上司呢？

楊衡沒有急于作出判斷。

直到交戰雙方都已產生巨大消耗，戰局進行到尾聲階段，紐曼施施然從空中現身的那個時候，他才真正確認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懷疑：

就是這家伙干的。

此人，一定別有目的。

這個結論，在第二天的談話中，被進一步證實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聽起來很是糟糕，但楊衡覺得倒也在情理之中的消息。

“好，基本上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沒有其他注意事項了。你是人體實驗的專家，這部分的圖紙交給你再過一遍，我也放心，反正模型機已經制造出來了，就算要有所改進，這兩天加班加點應該也來得及。”

紐曼交待完一長串新的任務，仍然沒有放“Dr.stone”離去的意思，他在躺椅上喝了口果汁飲料，神情愜意地提起另外一個話題：

“對了，博士，我聽說你那批用尸體作為材料的超級士兵……已經投入了批量制造？”

楊衡看了眼站在旁邊，似笑非笑的施瓦辛諾，說：

“是的，不過是臨時的突發奇想，目前制造出來的成品，也還有很多地方不夠滿意。”

“大概能到什么戰力？”

“單具的話，力量和防御能比普通人強出三倍左右，但不具備生前智慧，學習戰斗技術也不現實，只能通過集團作戰規避劣勢。”楊衡半真半假地說著，在可以檢測到的方面不打折扣，但對于自己能通過意識進行精細操控，以及那些尸傀單憑本能便已經足夠兇悍這些事，則只字未提。

紐曼若有所思：“那就只是單純的，頂多就只是更好控制一點的喪尸啊……不過也夠了，只要在數量上再繼續擴大，也能成為一股可用的力量。”

經過舊金山的尋找線索事件，他對這位博士倒越看越順眼，反正人家進入組織幾年也沒出過什么岔子，一直勤勤懇懇在通過實驗作出貢獻。

既有能力，又很可靠，日后自己調往其他州開展活動時，也可以將他帶上，作為班底。

至于之后把喪尸部隊指揮權弄到自己手里這件事，在他看來其實是天經地義，無需擔心博士產生什么想法。

畢竟打從一開始，施瓦辛諾所運用的渠道就是組織提供的，材料和人力都是群星會出品，并不屬于博士個人。

他一個研究人員，要部隊有什么用？

喜歡做實驗，等眼下這件事搞定了，全加州的尸體都可以運來這里，讓博士操弄個夠！

這樣他過了癮，自己這個主管的了實惠，大家都各取所需。

豈不是皆大歡喜？

處于這樣的信任和考慮，紐曼也沒跟楊衡藏著掖著，直接就把想法說了個干干凈凈。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些時候……合適的東西放在合適的人手里，對我們大家都好。”他這樣公事公辦著，作出了最后總結。

等于是另行頒布了一項任務，讓下屬著手執行，如此而已。

他倒也不小氣，直接就為這項近乎死靈法術的科研成果，私人一口氣發出了五十萬美元獎金，并承諾如果加州人民的祖宗喪尸部隊制造成功，還會專門通報總部，為“Dr.stone”申請特別獎勵。

一席話直接把原本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施瓦辛諾，說得目瞪口呆。

要不是上司還在旁邊，他非得掄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給自己來上兩下不可。

本以為偷偷打次小報告，能讓自己的損失有所降低。

可誰知一來二去，沒讓這狗日的博士灰頭土臉，反而給人家弄出了一條求之不得的晉升通道！

會內每年受到嘉獎的名額，和提拔的人數都有限定。

根據地域，還會產生相應輪換。

他要是升了，自己得等到什么時候？

楊衡則自始至終沒有產生過任何感情波動。

只是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這兩項任務都會順利執行。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在他的世界觀和人生觀里，這種摘桃子行為實在是過于司空見慣了。

不值得嘖嘖稱奇。

只是心里，多少還有些可惜。

紐曼這個保護傘才用了沒幾天，就又不得不被換掉了，浪費了此前的部分努力。

不過他的尸體……在美味程度上，也許會很讓自己滿意。

楊衡在面罩下，咧嘴而笑。

森白牙齒，泛出誰也看不見的懾人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