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柳毅如此固執，王仁達不由神情苦澀，重重嘆了口氣。

諸葛哲來到他的身邊，淡笑道：“仁達兄，何故嘆息？”

王仁達苦著臉道：“柳相雖然為人英明果決，文武絕倫，但就是太過自負，聽不進旁人勸阻。”

“他身為大周柱國棟梁，如今又是義軍的統帥，豈可輕易身涉險境？”

“萬一他出什么三長兩短，我軍必然軍心大亂，土崩瓦解。”

“這場浩浩蕩蕩的奉天靖難，也將淪為落在我們頭頂的屠刀……”

聽聞此話，諸葛哲不由干笑一聲，輕搖羽扇，微笑道：“仁達兄，你剛剛投效柳相，還是太不了解他了。”

“柳相絕非剛愎自用之人，反之，是一位兼聽則明，不恥下問的賢明之主。”

王仁達面露困惑：“可是，這城上旌旗閃動，城門半掩半開，明顯是有詐。”

“柳相卻為何不聽從我的勸阻，執意要以身犯險？”

諸葛哲并沒有直接回答，只神秘一笑，不緊不慢道：“仁達兄，你可知道，這世界上有三種統帥。”

王仁達不解道：“愿聞其詳。”

諸葛哲解釋道：“第一種，是昏庸無能的統帥。”

“這種統帥，既不知兵略，胸中又無章法，只會憑借意氣盲目指揮，白白葬送士兵的性命。”

“第二種，是英明果斷的統帥。”

“這種統帥胸懷韜略，腹有良謀，總能在臨敵之際做出正確的判斷，犧牲最少的士兵，取得最大的勝利。”

“還有第三種，便是柳相。”

“在允許的情況下，柳相會用自己的絕世勇武來掌控局勢，避免犧牲哪怕一兵一卒。”

“對于一名優秀的統帥來說，像孤身入敵營這種以身犯險之舉，并非明智之舉。”

“但是，如果擁有柳相這般實力、智慧和膽魄，便可以憑一己之力，決定一場戰局的勝負，甚至殲滅一國。”

王仁達聽得一愣一愣，愕然道：“諸葛先生，柳相真的……有你所說的那么神嗎？”

諸葛哲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看向面前單騎上前的柳毅，道：“神與不神，仁達兄等下便知。”

在數萬將士的注視下，柳毅不緊不慢，單騎走到孟驍悍面前。

居高臨下睥睨著孟驍悍，淡淡道：“孟驍悍，你這是什么意思？”

“本王依天下萬民之愿，奉天靖難，揮師北上，伐無道，誅暴君。”

“而你身為直隸守將，坐擁八萬精銳直隸軍，不率軍與我決一死戰，在此負荊自縛，是為何意？”

孟驍悍跪在柳毅面前，淚水簌簌從眼角滑下，苦澀道：“柳相，您忘了，在下當初可是追隨過您平定幽州叛亂，親眼見識過您的勇武。”

“柳相英明神武，天下無敵，憑在下這點微末本領，絕非柳相之敵。”

“為了不讓麾下將士白白送死，在下只能開城獻降，自縛雙手，向柳相請罪。”

聽聞此話，柳毅不由嗤鼻一笑：“你這賊人，倒還算是識時務。”

“不過你認為，本相會饒恕你嗎？”

“當初本王前往京城救人，你假意與本王飲酒，實則在酒中下的迷毒，險些讓本王身陷絕境。”

“你以為這筆賬，本王忘了嗎？”

“還有，你為了博得榮華富貴，殺害了本王的摯友龐世襄，用他的首級向寧澤換取了大司馬之位。”

“像你這般賣主求榮、無情無義之奸賊，現在背幾根荊條，跪在地上裝可憐，就想讓本王寬恕于你，將你過往的所作所為一筆勾銷？”

說著，柳毅猛然從腰間抽出冷偃飲血刀，將寒芒凜凜的刀鋒架在孟驍悍的脖頸上，冷聲喝道：“孟驍悍，速速回城，關上城門，帶著你的兵，跟本王決一死戰！”

“本王必定攻破城門，將你手下士兵盡數屠戮殆盡，然后將你千刀萬剮，為我摯友龐將軍報仇雪恨！”

感受著冷偃飲血刀散發出的刺骨寒意，孟驍悍臉色慘白如紙，渾身劇烈哆嗦不停。

當即吞了口唾沫，再次淚流滿面，顫聲道：“柳相，小人……小人真的知道錯了！”

“小人確實暗算柳相，害死了龐將軍不假，但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寧澤在京城君臨天下，登基大典上，是柳相率領所有文武一起參拜新君。”

“連柳相都尊奉寧澤為帝，我等又豈敢不遵？”

“給柳相的酒中下毒，以及殺死龐世襄，皆是陛下的授意。”

“在下世代為將，深知君命難違，陛下有旨，在下身為臣子，豈敢違抗？”

“其實龐將軍之死，最為難過的，就是在下。”

“龐將軍待在下恩重如山，情同手足，如果可以的話，在下都想用自己的性命，來換龐將軍之命。”

“奈何陛下忌憚者是龐將軍，我孟驍悍不過是一介莽夫，即便想替也替不了。”

“在下為了保命，只能尊奉陛下的旨意，忍痛殺死龐將軍……”

孟驍悍越說越難過，說到最后直接整個人趴在地上，哭得如喪考妣。

“龐將軍，龐大哥，小弟對不起你啊！”

“如果老天開眼，來世小弟愿為大哥做牛做馬，永生永世成為大哥的奴仆，來抵償今生的罪過！”

柳毅居高臨下睥睨著孟驍悍，看著他在這大哭特哭，表情始終沒有絲毫變化，內心也沒有一絲波瀾。

孟驍悍痛哭許久，才在兩名士兵的攙扶下重新跪起來，用誠懇的目光看著柳毅。

“柳相，在下深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柳相的原諒。”

“今日就請柳相在此，將在下千刀萬剮，以懲在下之罪！”

“但求在下一條賤命，能平息柳相的雷霆之怒。”

“請柳相殺了在下之后，直接率大軍進城，通過直隸，直取京城，放過我手下這些無辜的兵士……”

聽著孟驍悍這番懇切之語，柳毅眼中流露出一絲動容的異彩。

“好。”

“既然你愿以命贖罪，那我便成全你。”

當即，柳毅微微一笑，不緊不慢舉起手中的冷偃飲血刀。

刀鋒的寒芒映照在孟驍悍的脖頸上，使得他再次渾身打了個寒顫。

但孟驍悍還是強壓心中的驚恐，緊緊閉著眼睛，一副從容赴死，死而無憾的樣子。

“唰！”

下一刻，柳毅的刀鋒猛劈而下。

然而卻并未砍下孟驍悍的人頭，只斬斷了他身上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