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陳升似乎看到，涼州城各家各戶的祠堂，排列在眼前。

有的香火鼎盛，氤氳成云。

有的則只有三根清香，一碗白飯。

這些香火飄蕩在涼州城上空，被五通廟那座八角高塔牽引，聚攏在一處，凝成一個人形。

給人感覺，像是仙道中的香火神靈……

那人身穿百家衣，頭戴五銖冠，腳蹬一雙平底布鞋，雙手捧著一個香爐，一雙眼睛分外明亮，嘴角含笑，看著陳升。

“陳小友，咱們又見面了。”

一聽這道熟悉的聲音，陳升心中更加確定對方的身份。

“閣下說又見面，我卻是第一次見到閣下。”

那人笑容更盛：“我這幅樣子，確實是你第一次見，可你看我這所在，也應該明白我是誰。你我二人并不算是陌生人，說句又見面了，也不為過。”

陳升此時才注意到，對方腳下，一條凝實的煙氣連在五通廟中，不知隱沒在何處。

注意到陳升的目光，那人也不避諱：“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為廟祝。”

陳升心中一動，恭維道：“想不到五通廟廟祝，竟也是個深藏不漏的文道高人。”

廟祝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非也，非也。五通廟的廟祝是個十足的蠢貨，每日想的只有如何斂財。我是涼州城廟祝，寄居在五通廟廟祝的腦中罷了。”

看見陳升面露疑色，這位由香火煙氣構成的廟祝臉上，竟露出一個頗為自傲的表情。

“涼州城中，有書香世家，有耕讀學子，其中征圣不第者，死在書桌前的更是不計其數，我便是這些死去讀書人的凝聚，為涼州文道保駕護航。”

這個回答，卻是陳升沒有想到的。

“請恕晚輩無知，原以為文道只是讀書，應當不會有什么需要危險，何來需要保駕護航？”

廟祝笑道：“讀書人不修氣血，又吃五谷雜糧，難免有個頭疼腦熱，未成氣候之前，身子骨比普通百姓都要差上許多。我雖不能保他們百病不侵，但也能盡量讓他們保持一個矍鑠振奮的狀態，不必為身體上的病痛困擾。”

“說起這些，話題卻是扯遠了，今次邀小友入夢，不為別的，卻是為了給小友送上補償。”

陳升眼前一亮，沒想到這個廟祝這么靠譜，不拖不靠。

他注意到，廟祝的眼睛一連變了諸多顏色，仿佛在一瞬間，有不同的人透過廟祝的眼睛向外看一般。

“說起來，價值足夠比擬一次神威照徹的補償，我這里也只有那么一兩件，大多也是因人而異，不知道哪一件更適合你。”

“廟祝可否展示在我面前，讓我挑選一二？”

廟祝點點頭：“應有此理。”

說話間，手中香爐噴出一團黃煙，那黃煙凝實如綢緞，在空中縈繞一周，又凝聚在陳升面前，化形成為一個白玉瓷瓶。

“萬牲補靈丹，瓶中共有兩枚，可增長神魂。”

廟祝介紹道：“人族手中的丹方不多，大多也是神威之后才能用。這萬牲補靈丹卻可以用在真元境武者身上，乃是涼州城昔年，一位文狀元留下的，對真元境武者的裨益極大。”

“你經歷過神威照徹，心中應該明白，奪取神威之時，至關重要的兩點，便是氣血和蘊生氣勢的強度如何，可若是神魂強健，搶奪神威則如虎添翼。這份丹藥的價值，足夠與神威照徹相當。”

陳升看了一眼面前的玉瓶，這丹藥確實是好東西，可對陳升來說，只是可有可無。

他本就神魂強大，服下這針對真元境武者的丹藥，效果只能是微乎其微。

廟祝看出陳升眼中的意思，思索片刻，手指一劃。

白玉瓷瓶頓時重新化作一團黃煙，而后又重新凝實成形，化作一塊狀若肥油，似肉似菌的東西。

陳升目光一動，卻是一眼就認出了眼前這東西，太歲……

“太歲肉，食之可大增氣血，割一寸，長一寸，吃滿自身體重分量后，便再無效用。”

廟祝看向陳升：“武者滋養氣血，并非沒有上限，一般到了神威境界后，氣血都會慢慢達到不能再提升的地步。其中究竟會到何種程度，就要看各人先天體質如何了。太歲肉增長的氣血，卻是可以無視人類體質上限。對有些武者，價值甚至還要超出神威照徹。”

看到此物，陳升倒是有些心動：“能增長多少氣血？”

廟祝搖頭道：“也是要依據不同人的體質來看。”

陳升如今已經是無垢無凈之體，自信已經是體質的絕佳，食用太歲肉的功效，也會更強。

廟祝看出了陳升的意動，笑著道：“不急，我這里還有一件東西，小友不妨看過之后，再做決定。”

說完，陳升眼前太歲肉散作一團煙氣，煙氣飄忽，又重新構成一塊條狀的鐵疙瘩。

說是鐵疙瘩，也不盡然。

表面呈現五彩斑斕的錆色，像是沒有完全融合在一處的幾種礦物，又像是從鍛造爐中取出來的廢渣。

陳升看見這塊樣貌丑陋的鐵疙瘩時，瞳孔微縮，鐵精、庚金、星辰鋼、好像還有不少兇戾的血腥氣息。

廟祝的語氣有些變化：“這柄劍，為我往日一位摯友，遍尋涼州，收攏鋼材，錘煉萬遍而成。無鋒，卻吹毛立斷。無鐔，卻穿金斷石。”

他看向陳升：“小友入涼州前，曾以劍勢驚動城中無數劍器臣服，若得此劍，必定無往不利。此劍價值遠超神威照徹……”

話未說完，廟祝的眼神變化連連，輕輕咳了一聲，道：“小友見諒，我乃是諸多讀書人聚合，許多時候想法不一，性格不同，若是碰見激動之處，又會性情大變。”

他指向陳升眼前的鐵疙瘩。

“這塊鐵，材質玄奇，堅硬無比，但也因為此，世間鐵匠難以錘煉，只能以這種樣子問世。說實話，當不得一柄劍，只能算是一塊劍胎。至于其具體價值嘛，對用劍的武者，尤其是凝成了劍勢的武者，也可以比擬一次神威照徹了。”

“此三樣物件，小友可挑選其一。”

陳升深吸一口氣：“我選劍胎。”

如此劍胎，世間鐵匠當然難以錘煉。

但陳升不一樣，修為筑基之后，已經可以催動下昧真火，融了這塊劍胎，正好鍛造一柄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