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大門前,白綾飄飄,在風(fēng)中肆意舞動著,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凄涼與詭異。
與昨夜那慌亂嘈雜的景象截然不同,此刻的將軍府安靜得讓人心里直發(fā)毛。
出來迎接的,正是當(dāng)初送親時的那個李管家。只見他微微佝僂著身子,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哆哆嗦嗦地行禮道:“參……參見王爺、王妃……”
“夫人哀傷過度,實在難以起身相迎,只能讓老奴前來,還望二位莫要怪罪啊。”
葉鯉眉頭一蹙,像是聞到了什么極為刺鼻的味道一般,猛地抬手捂住口鼻,連退好幾步,大聲嚷道:“你這人……是掉進臭水溝里了嗎?這味兒也太沖了!嘔——”
她后背一下子撞到了尉遲狐身上,趕忙轉(zhuǎn)身,鼻尖縈繞著男子身上那股清冷又帶著幾分肅殺的氣息,這才好不容易把那股惡心勁兒給壓了下去。
葉鯉可不是裝的呀,她身邊的靈玉吊墜都在微微顫動,仿佛也在抗議這難聞的氣味,“哎呀,太臭了!這李管家身上的濁氣簡直都快凝成實質(zhì)了,怕是做了不少缺德事兒,這靈魂都被那腌臜味兒給浸透了呀!”
尉遲狐一開始還以為葉鯉是故意找碴兒呢,可垂眸一看,見她小臉都憋得通紅,眼眶泛紅,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那副被惡心壞了的模樣,著實有幾分楚楚可憐。
尉遲狐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目光如刃般射向李管家,只是隨意一眼,卻透著讓人膽寒的壓迫感,“那日送親之時,來的也是你吧?”
“本王今日陪王妃回門,宋姨娘卻派你這么個腌臜玩意兒出來迎接,這是打算給誰難堪?”
他身后那些身著玄甲的護衛(wèi)們,手已然悄悄搭在了刀柄上,只等一聲令下,便要有所行動了。
李管家嚇得“撲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頭如搗蒜般磕著,嘴里不停地喊著:“王爺恕罪啊,老奴絕無此意,絕無此意呀!”
李管家心里又懼又恨,往日里這姜大小姐在府里沒什么地位,他們這些下人可沒少欺負(fù)她,自己更是沒少在背后使壞,如今看她傍上了王爺,竟這般耀武揚威起來,可又拿他們沒轍,這心里別提多憋屈了。
葉鯉一臉嫌惡地別過頭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從李管家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那股惡意,冷哼一聲道:“哼,果然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這將軍府本就是個藏污納垢的地兒,還能指望冒出什么好東西來不成。”
李管家哪敢還嘴呀,只能一個勁兒地求饒。
葉鯉扭頭朝身后喊道:“把本王妃給姨娘和妹妹準(zhǔn)備的東西都小心著搬進來,可千萬別磕著碰著了,咱可不能讓妹妹走得太冷清了呀。”
話音剛落,大白天的,卻好似有陣陣陰風(fēng)憑空刮起,吹得人身上涼颼颼的。
一箱箱的元寶香燭被抬了進來,而最讓人心里發(fā)毛的,還得數(shù)那些紙扎的人和華麗的車馬了。那紙扎人的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在陽光下看著,竟顯得格外陰森,落在將軍府眾人的眼里,仿佛那些紙人隨時都會活過來似的。
李管家暗暗深吸一口氣,強裝鎮(zhèn)定,心里牢記著夫人的叮囑。
“夫人正在后院等著王妃呢。”
到了后宅這片女眷的地界,尉遲狐自然不便再跟著進去了。他深深地看了葉鯉一眼,難得地開口叮囑道,不過這話卻是對著翠柳和紫菱說的:“好生護著王妃,別出了差池。”
兩女趕忙應(yīng)道:“是,王爺放心!”
葉鯉微微挑眉,喲,這尉遲狐今兒個倒是轉(zhuǎn)了性子了呀。
李管家在一旁看似恭敬有加,可那低垂的眼眸里卻滿是惡意。
靈玉吊墜這時又傳來聲音:“這管家身上的濁氣是越來越重了,看來他們今兒個就是在這兒等著咱們上鉤呢。”“不過他們這反應(yīng)倒也挺快的,還以為能多清凈幾天呢,沒想到這么快就又想搞事了。”
葉鯉倒是沒覺得意外,那宋姨娘能找來那兩個邪門的道士,就說明在這方面的人脈不少,有點手段也是正常的。
昨夜她就發(fā)覺了宋姨娘不對勁的地方,這宋姨娘身為后宅婦人,身上的罪孽竟那么多,說是惡貫滿盈都不為過。
葉鯉盯著李管家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這將軍府可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怕是藏著不少見不得人的秘密。
李管家進了院門后,腳步突然加快,葉鯉她們?nèi)艘簿o接著進了院子。
“快!快把門關(guān)上!”李管家扯著嗓子喊道。
早就埋伏在外間的護院們一擁而上,迅速關(guān)上院門,還從外面用粗重的鐵釘給死死釘住了。
門剛一落鎖,院子里埋伏著的護院們便手持利刃,氣勢洶洶地朝著葉鯉她們沖了過來。
翠柳和紫菱見狀,柳眉一豎,怒喝道:“將軍府好大的膽子,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她倆本就是王府精心培養(yǎng)的暗衛(wèi),身手那是相當(dāng)了得,別說是這幾個護院了,就算再多來一倍的人,她們也沒在怕的。
李管家怎么也沒想到,這兩個看著普普通通的婢女,居然有這般厲害的身手,眼瞅著護院們一個個被打得東倒西歪,他趕忙朝著內(nèi)院高喊:“夫人!”
“慌什么!”宋姨娘邁著大步走了出來,她一身綾羅綢緞,珠翠滿頭,哪有半點剛死了女兒,又被鬼魂折騰了半宿的狼狽模樣。
宋姨娘手里拿著一面古樸的銅鏡,眼神怨毒地死死盯著葉鯉,“一個沒人要的野丫頭,帶著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還真以為能翻出什么浪花來不成,都給我上,趕緊搖鈴!”
李管家趕忙伸手扯動旁邊柱子上系著的紅線。
剎那間,一陣雜亂而又刺耳的鈴聲響起,只見這院子里布置得極為詭異,上空縱橫交錯著無數(shù)紅線,就如同一張巨大的蛛網(wǎng)一般。紅線上掛滿了鈴鐺,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還各懸掛著一面銅鏡,鏡面正對著門口的方向。
翠柳和紫菱頓時感覺一陣不對勁,那鈴聲就像是一把把尖銳的錐子,直往腦袋里鉆,疼得她們腦袋仿佛都要炸開了,心口也像是有火在燒一樣,難受極了。
突然,她們藏著黃符的地方傳來一陣溫?zé)幔o接著,一股清涼的氣息順著那溫?zé)峋従徚魅塍w內(nèi),那讓人痛不欲生的鈴聲似乎也變得沒那么刺耳了,兩女又驚又喜,下意識地看向葉鯉。
王妃給的黃符,還真管用啊!
再一看葉鯉,卻見她雙手緊緊捂著耳朵,眉頭緊皺,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嘴里不停地喊著:“哎呀,太吵了!吵得我腦袋都要裂了呀!”
翠柳和紫菱不禁一愣,心里滿是疑惑。
見此情形,李管家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宋姨娘也是一臉得意,她怨毒地冷笑道:“你這小賤人還真是命大呀,都被弄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居然還不死。”
“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運,有了點邪門歪道的本事,還以為找個小鬼來鬧騰一番,就能在這將軍府橫著走了?”
“怎么樣,現(xiàn)在是不是感覺頭疼欲裂呀?哈哈哈哈,只要這鈴聲再響上半炷香的工夫,你就得變成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到時候先把你大卸八塊喂了狗,再讓你嘗嘗魂飛魄散的滋味,也好給我那可憐的女兒陪葬!”
宋姨娘笑得那叫一個暢快淋漓,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葉鯉凄慘的下場。
葉鯉卻撇了撇嘴,放下捂著耳朵的手,臉上那原本痛苦的神情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滿是嫌棄的模樣,她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說道:“喲,給了你這么長時間發(fā)揮,就弄出這么個不入流的玩意兒呀?”說著,她斜睨著宋姨娘手里的銅鏡,只見銅鏡里,一個女鬼正瘋狂地捶打著鏡面,正是將軍府那死去的小姐。
昨夜她在將軍府鬧得正歡的時候,就被收進這鏡子里了。
宋姨娘就像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你……你怎么會沒事?這不可能!”
葉鯉嗤笑一聲,“不然呢?就憑這幾個破鈴鐺,還是你手里那面破鏡子呀?又或者是憑你那異想天開的腦子?好歹之前那兩個道士還有點真本事,你一個啥都不懂的婦人,哪來的底氣在這兒大放厥詞呢?”
“不!這不可能!!”宋姨娘尖叫起來,昨夜那鬼魂一聽這鈴聲可就乖乖就擒了呀,怎么到這丫頭這兒就不管用了呢?
宋姨娘一狠心,猛地咬破手指,在銅鏡上快速寫了一個“死”字。
這“死”字剛一出現(xiàn),院子里懸掛著的那些銅鏡全都劇烈地顫動起來,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就要從鏡子里沖出來了一般。
那紅線上掛著的鈴鐺也響得越發(fā)急促、刺耳了,整個院子里都回蕩著那讓人毛骨悚然的鈴聲。
翠柳和紫菱只感覺腰間的黃符燙得厲害,仿佛都要把衣服給燒著了。
“姜婉婉!你給我去死!!”宋姨娘聲嘶力竭地怒吼著,可那聲音剛出口,就變成了驚恐的尖叫。
李管家也嚇得“哇”的一聲,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
翠柳和紫菱瞪大了眼睛,她們甚至都沒看清葉鯉是怎么動的,就好像只是眨眼間的工夫,葉鯉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宋姨娘的身前。
葉鯉伸出手,一把掐住宋姨娘的脖子,揚起手,“啪”的就是狠狠一巴掌扇了過去。
宋姨娘:“啊——”
葉鯉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嘴里還嘟囔著:“哼,這打人巴掌呀,還得自己親自動手才夠解氣呢!”說著,反手又是一巴掌,這一巴掌帶著一股奇異的力量,直接把宋姨娘的幾顆牙齒都給扇飛了出去。
“哇,真痛快!”葉鯉越打越起勁兒,噼里啪啦一頓耳光就朝著宋姨娘扇了過去,那架勢,仿佛要把往日里受的氣全都發(fā)泄出來一樣。
李管家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想要逃跑,葉鯉冷哼一聲,眼神一掃,原本系在柱子上的那些紅線就像活了過來一樣,徑直朝著李管家飛了過去,一下子纏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就像拖死狗一樣,把他給吊到了半空中。
一時間,院子里尖叫聲此起彼伏,那些還清醒著的護院們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有的拼命拍打著院門,想沖出去,有的則試圖翻墻逃走。
“嘣嘣嘣——”
一根根紅線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突然斷開,然后如同靈活的長蛇,紛紛朝著那些護院們纏了過去,有的纏住了他們的脖頸,有的纏住了腳踝,緊接著,那些護院們就像一只只落入蛛網(wǎng)的飛蟲一樣,被吊到了半空中,無論他們怎么掙扎,都無濟于事。
宋姨娘被葉鯉掐著脖子,在她手里瑟瑟發(fā)抖,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這‘姜婉婉’以前明明就是個任人欺負(fù)的軟柿子,哪怕是變成了如今這副怪異的模樣,也不該有這么大的能耐呀!
“你……你不是姜婉婉……唔……”宋姨娘被掐得喘不過氣來,艱難地想要說些什么,卻又說不清楚。
葉鯉湊近她,臉上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壓低聲音說道:“哼,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不是原來的那個姜婉婉呀,你這腦子,還真是夠遲鈍的呢。可惜,現(xiàn)在才明白,已經(jīng)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