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聲代表什么？

月色皎然，

溫立朔垂頭在床邊空坐一夜未能確定。

那昏暗至看不清彼此神色的幾分鐘里，他就真的清白嗎？

當一個早該被重視到的問題遲遲才被揭露，是不得已，是箭在弦上，是心里答案比問題更早出現。

......

翌日，溫立朔早早訂好了早餐，木耳肉包、香菇肉包、燒麥、燕麥粥、小米粥、巧克力熱奶......

許歲桉卻借口復習不肯下樓。

溫斯睿捏著肉包憂心忡忡，“不吃飯可不行啊，哪有力氣學習呢。”他說著，忽然抬頭看向溫立朔，“阿朔，歲桉快要考試了，你手頭的工作放一放，抽空給歲桉補補習嘛。”

“我會的。”溫立朔輕輕頷首，面容溫潤。

孫盎然見狀放下筷子，“噔噔噔”就往樓上走去。

她推門進入許歲桉房間，看著坐在書桌前的人兒，柔和開口：“你平時不是吃飯最積極了嗎？今天這是怎么的？”

許歲桉頂著一對烏黑的熊貓眼從書摞中緩緩抬起了頭，語氣蒼白無力：“我-學-習-啊-”

“早不積極，快考試了又臨時抱佛腳。”

孫盎然站了站，又欲蓋彌彰擺弄了一番桌面上的練習冊，終于說出此行目的，“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了，下樓吃飯，阿朔買的全是你愛吃的。”

說起溫立朔，許歲桉又低下頭，口齒不清說了句什么孫盎然也沒聽清，她過去拔蘿卜一樣薅許歲桉的胳膊，“走啊走啊，不會的題讓阿朔教你。”

許歲桉擰眉掙扎，“我不用他教我。”

“為什么？”

“......”許歲桉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和阿朔鬧矛盾啦？”

“沒有。”

“那為什么不下樓吃飯？”

“……”

最終許歲桉還是不得已跟著孫盎然下樓面對溫立朔。

一頓飯吃的，別扭緊張，味同嚼蠟。

溫立朔看了她許多次卻沒有一次看到過她的眼睛。

溫斯睿和孫盎然吃飽就手拉手出門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許歲桉和溫立朔之間氣氛的異常。

許歲桉僵著臉，快速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也起身要走，

“跑什么？”

漫不經心的調調，許歲桉卻脊背一涼。

她用力捏緊手指，心底不自覺蔓延起一陣顫栗。

溫立朔慢條斯理放下瓷勺，眼簾淡淡掀起。

“許歲桉，重要的是考試，不是名次，你如果執著于別人的眼光與評判，那你這一輩子的每一天都會活得像考試那么累。”

許歲桉咬了咬唇，根本就不是考試的問題......

莫名有些委屈，她偏頭，賭氣道：“那我不考了？”

溫立朔：“考試必須參加。”

許歲桉：“那你要我怎么做？”

溫立朔：“我答應孫阿姨，要幫你輔導課程。”

許歲桉：“你沒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是嗎？”

溫立朔：“賺夠了，歇著。”

許歲桉：“......”

孫盎然和她講過，溫立朔的公司本月盈利去除職員工資后還有50W，溫斯睿特別欣慰。

50W......

短短十天的收入就是她爸爸飽經風霜辛勞三年都堪堪難及的成果。

這個數字在曾經只會令許歲桉覺得遙不可及，

心臟忽然沉重幾分。

許歲桉語氣隱隱透出幾分不耐，“那你能不能幫溫叔叔打理一下他的企業，他好幾天都是早出晚歸，很累的。”

“他是去和股東聊天喝酒，這點我幫不了他。”

許歲桉再次沉默：“......”

她干脆把話挑明，“不麻煩你了，我想自己學。”

然而話音未落，她就眼睜睜看著溫立朔拿出了手機。

溫立朔也直勾勾盯著她，目光平靜中又懸浮著幾絲淡淡的幽怨。他按住屏幕發送語音：“孫阿姨，我推了今日會議在家輔導歲桉學習，她說我閑的。”

許歲桉瞪圓了眼，神色劃過一抹驚疑的茫然之色。

下一秒，她氣勢洶洶地沖上前去搶手機。

溫立朔腳推座椅后撤，迅速起身。

他眉眼還是淡淡的，高舉手臂將手機托高，許歲桉蹦了蹦夠不著，氣的在原地跺腳：“溫立朔！你幼不幼稚！”

她以前怎么就沒發現溫立朔還有這一面？

溫立朔略微挑眉，一副勝券在握的挑釁。

忽然，

“叮——”

他手機清脆彈了聲微信提醒。

是孫盎然的語音：“阿朔啊，真的麻煩你了，歲桉這小孩兒真是不懂事，但她肯定沒有惡意的噢，她就是不好意思的。”

又接一聲：“我這就跟她說說，她學，她肯定學的噢，跟你學我放心。”

果然，不一會兒許歲桉的手機就響起來，

收到一條長達48s的語音。

她直接聽也不聽，一甩眼色，抬腳就往樓上走。

溫立朔這次笑不出來了，

他眸光接連閃動了幾次，難抑心中酸楚，

“對不起。”

聞言，許歲桉上樓的腳步一頓，神色明顯松動，她卻倔強著，沒有回頭。

“昨晚，是我冒犯了。”溫立朔的聲音悶悶的，仿佛低落到塵埃里。

思緒一瞬間有些波瀾起伏，像是掙扎著什么一樣，許歲桉手指忍不住抬起，可最終還是決絕離開了。

她忽然覺得好累，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是什么。

又或許她心如明鏡，只是不敢去面對，只能強迫著自己裝傻，去抵抗最真實的欲望。

來返往復的矛盾、彷徨、憂慮，傷害的與被傷害的，都是她本身。

畫地為牢，自我困頓。

竟妄想連自己都欺騙......

心臟像是被人扼住，溫立朔那句沉悶苦澀的歉意久久回蕩在她心口，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她的心也一點一點被酸澀吞沒了。

他那樣倨傲的性子，應該從來不會向人低頭的吧......

她許歲桉何德何能，怎么就那么不懂事？自己什么身份沒點數嗎？

......

憶起那日他默默低著頭，落寞向她講述童年凄苦境遇時的樣子。

許歲桉才恍然，看似生活優渥的他原來也曾是那般無依無助，

小小的男孩，一步一步，全憑自己的手腕，才踏至今日的成就。

如今的他，已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星辰，天之驕子，萬眾矚目。

儀表堂堂，又并存高尚獨特的靈魂，

年少有為，成熟沉穩，擁有獨立自我與主見。

如此的他，卻偏偏不幸遇到個自己，不體諒他的辛苦、不心疼他的過往，

只仰仗他幾分厚待，欺負他的好脾氣便驕縱起來，蠻橫無理地對這個一路走來不容易的少年發難，

他好可憐，

他也不過是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罷了......

眼前不禁浮現起初見那日，

冬日的暖陽，

少年立身參天的古樹下，身姿挺拔，如同山巒之巔的孤松，即便在最喧囂的市井中，也自持那份獨有的清冷與矜貴。

如今卻放下身段，買她愛吃的早餐，用幼稚的行為激她說話，最后還要卑微向她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