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游學筆記:跨越邪祟七夜
- 學者赫洛的奇幻游學事件簿
- 默然徒花
- 4236字
- 2025-01-14 00:12:12
“……總之,這就是我初入壤層界后,所遭遇到的第一起事件。”
“然后,我必須要感謝我的學生:艾斯庫爾先生,一位疑似巨龍的超凡存在。若不是仰賴他的施救,我與伊璐琪·凱斯帕小姐,以及珂賽特·斯匹茲女士斷然是沒法從冰原裂谷的底部順利返回地面的。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他下次采用更為溫和的方式,而不是拽著我們的腰帶粗暴地沿著冰層的剖面狂奔。我本人還好,但伊璐琪小姐即使年紀尚小,也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女士——沒有哪個女士會愿意時不時就讓自己的臉與粗糙的冰層親吻一下的。
“對于暖河部落的薩滿芮盧老先生的過世,我無權做任何評價——擅自對一位死者做出評價并不是合適的行為,即使這是我的私人筆記。但他的孫子,暖河部落唯一的薩滿艾芮克告訴我:經歷了如此一段旅途,完遂了一樁夙愿,老人一定會感到開心與欣慰的。
“艾芮克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剛剛誦讀完部落代代相傳的薩迦,熟練地應對著部落的每一位成員的問候。
“他已經換上了芮盧老先生的頭冠。那頂頭冠對他來說有些小了,頹枝子與冬青木的刺嵌進了他的皮膚里,但他一次也沒有露出不適的神情,也沒有伸出手去撥開它們。
“在見到我時,我瞧見他涂著新油彩的嘴角微微上揚,卻又很快垂下了眉毛;當他抬起眼睛,年輕人純凈的眸子就和一頭強壯而驕傲的樹角鹿沒有什么兩樣了。
“我頭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見了一個孩子成長為大人的過程。
“就像那些花毛茛,它們也許前一天還在春天的艷麗陽光中夸耀著自己美麗的萼片,卻很快在一夜風雨之后結成了堅硬的蒴果。
“我不知這對于他而言是好是壞。苜蓿學派的學者們提到過,植物在受了傷后,來年會因為‘補償再生’的效應獲得更好的長勢;但人畢竟比不得植物——或許可以比擬,因為他是阿柏萊伊勒的孩子,橡樹之子。
“我給了他一些法術基礎的典籍,還有那把骨刃。這是我唯一能為這個將整個部落挑在肩上的男子漢留下的祝福了。
“珂賽特·斯匹茲女士意外地恢復得很好。一方面與她本身的血脈有關,另一方面,她所集齊的雪裔大公的信物似乎也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不過我沒有向她提及有關神明的事,不僅僅是它們對于一位壤層界的居民來說太難理解,更是因為要解釋的話很費功夫。
“所幸她至少搞清楚了我們把她從一場可怕的災難中救出來這件事。埃洛希姆在上,希望她給出的報酬能夠彌補我那盒珍藏的屬相簽的損失。
“同時,艾芮克也代表部落重新與她達成了協議。每隔一段時間,暖河部落會派遣一些好手擔任她的護衛,而她也很樂意繼續這樣友好的合作……是個不錯的結果。
“接下來說說這次旅行中最大的收獲吧:一個天賦異稟的源覺者。
“伊璐琪·凱斯帕的天賦很顯然并不單純止于影響他人的情緒,雖然具體的作用原理還沒法解釋清楚,但我可以肯定她是個非常珍稀的……嗯,樣本。
“另一樣收獲源自我的手提箱里的一只盒子。說實話,我壓根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被丟進來的,但當它突然從我懷里蹦了出來開始說話的時候,我就覺得似乎答案也不言自明了。
“這盒子自稱是‘希絲緹娜編號一’。在她很不耐煩的自我介紹中,我大概知道了這是希絲緹娜與某個學派的合作成果,是某種借助理術院的最新研究造出來的模擬‘希絲緹娜’本人的……呃,或許可以說是魔像或傀儡的一種?
“鑒于我的手提箱是這個損友贈送的,所以她大概是信手丟棄這玩意的時候丟進我的手提箱里來了——一位懂得如何借用更高維度映射空間的大師就是這么隨心所欲,她管轄的那座名為‘巡回的不可能六面體’的塔周圍,全都擺滿了‘小心墜物’的標識。
“不過這個盒子似乎沒有施法的能力。據她所言,只是神明余威的碎片喚醒了她。這個盒子只提供陪聊和自爆兩種功能——或許還可以用來當投擲武器——雖然理術院制造它的最初目的似乎是為了用于輔助他們借用理術詮釋神秘與超凡。
“鑒于希絲緹娜女士本人的性格,我想我大概了解這位‘編號一’女士為何被理術院廢棄送給她本人當贈品了。那個她也記不住名字的學派的各位同僚們,希望這件事能讓你們明白:秘法七塔雖然與學術之城共處一片屋檐下,但有事絕對不要找他們。
“尤其是‘巡回的不可能六面體’和‘叉瀑公路’。
“絕對不要。相信我,這是為了你們好。
“以上就是關于事件過去之后的一些近況了。那么,為了避免審核這篇游學記錄的諸位評審委員,誤以為我是在杜撰一篇異想天開的冒險小說,來談談我在這次旅途中的一些想法與疑問吧。
“首先要聊的自然是那位尼希林遠古諸神之一。
“過去,根據《睡蓮之書》的記載,以及通過走訪幔層界總結出的記錄,睡蓮學派猜想,我們生活的世界并非一開始就是如今的雙界。
“但當今的學界卻普遍認為,尼希林遠古諸神所生活的鎏金紀元并不真實存在,只因祂們現在全無蹤影,更找不到祂們曾經存在于世的痕跡。就連真實存在的偉主埃洛希姆,學界一致的意見也認為祂并非尼希林遠古諸神之一,而是某種在雙界形成的過程中出現的新的法理。
“然而如今,隨著第一位尼希林遠古諸神重新現世,我們需要重新考慮這種可能性——請原諒我并不能提供確切的物質證據與實驗數據,但鑒于我對壤層界北地雪裔民族的信仰的研究,結合本次事件的親身經歷,我認為這個命題非常具有研究與證明的價值。
“畢竟我們都知道,雖然如今理術足以讓我們博古覽今,預測未來,但依然有許多的理論陷入了局限性的危機,許多空白無法被解釋和填補。
“這位如今已經成為了壤層界最大的混沌意識集群的古老神明,或許可以解釋原本條件無比惡劣的壤層界誕生出生命,并形成了與幔層界全然不同的、不依賴于源能而運轉的世界體系的問題。
“但鑒于‘鯨群’如今位于真正的星北之極,無論是自然環境,還是其本身的超凡力量,都絕非短時間內可以窺探的。對此,我也只能表示遺憾,并熱切希望各位同僚在得知這一發現后,能夠共同協商出行之有效的勘探方案。
“另一個有趣的發現是,‘鯨群’本身雖然是龐大混沌意識的集合,但似乎具有某種趨向性,它們會裂解出混沌意識的碎片。這些碎片意識也會因這種趨向性而集合在一起,并受到人們的種種負面情緒影響,形成某種主動襲擊周圍具有‘靈知’的生命的現象。
“北地雪裔們把這種現象稱呼為‘邪祟’。它們起初或許只是一塊小小的雪花,但會不斷吸附周圍一切逸散的混沌意識,逐漸成長到足以化身夢魘狩獵生靈的‘邪祟’。
“雖然目前司掌冰雪與夢境的大靈母米婭妲已經回歸了祂本來所在的地方,但北地雪裔們恐怕日后還要繼續與‘邪祟’持之以恒地戰斗下去……不過由于那位落單的‘白鯨’已經回歸,‘邪祟’們出現的頻率和概率應該都會大大降低。
“畢竟根據我的猜想,肆虐的‘邪祟’災難正是由于那位落單的‘白鯨’出于歸鄉的本能,不斷遵循祂生來的特性剝落出碎片導致的。如今隨著祂的如愿以償,雪裔們可以稍微過上一段安寧的日子了。
“這對于學術研究來說也是一個好消息——畢竟誰都很期待看到一個極具特色的民族的成長與發展。
“再說說北地雪裔們信仰的四十九靈母吧。鑒于諸位尊敬的讀者或許并不太關心神秘與超凡這些如今‘只能龜縮在幔層界里’的不穩定因素,我會盡量簡潔地說明。
“她們更近似于自然崇拜中被神化的‘法則’。從成因上來說,她們介于神明與妖精之間。雪裔們并不信仰某個特定的個體,而是信仰一種整體的現象與規律,這使得她們更近似于某些人們無意間造就的小型‘鯨群’。
“作為小型的‘鯨群’,她們會將力量借給雪裔的薩滿。舉一個易懂的例子的話,整個北地雪裔的地盤上,到處都有數不清的物體存在。
“這些物體雖小,但每個都具有自己的一點混沌意識,就像是數不清的‘看不見的觀眾’。
“當巫術生效,那么所有的觀眾都會為施術對象,或是薩滿自身的行為與意識進行‘投票’。
“理所當然的,遵循法則、開拓道路、擁有堅定意志的一方更容易‘得票’,而相反的那一方會‘失票’。
“‘得票’的一方會得到支持,而‘失票’的一方會受到排斥。于是各種各樣的巫術與‘薩迦’就此發揮了它們的效果。
“當然,這些皆是我個人的一點猜想與考證。具體的情況或許還要復雜、神秘得多。
“畢竟神秘學與超凡學雖然都是理術的一種,講究所有神秘與超凡都應有理可循,但更講究對不可知的敬畏。
“至于對巨龍的研究,目前我尚且沒有頭緒。尼希林遠古諸神已經足夠讓人頭疼的了,更遑論一位只在各種野路子典籍里有零星記載的巨龍。但至少,持有‘自余燼中復甦者’這一圣名的祂,可以‘燃燒’混沌意識,并化為灰燼進行吸收。
“關于本學派的學術領域的發現探討就到這吧。接下來,我認為有必要記錄下一些更現實的問題。
“第一,雪裔大公艾伯哈特是否在留下寶藏前,已經成功施行過一次人造神明的‘薩迦’?
“首先他本人應該沒有施行,因為根據與斯匹茲女士的交談,這位鐵棘帝國的開國功臣似乎的確早就死在了一場罪名為叛國的審判中。
“假如不是他本人施行了‘薩迦’,那么,那個成功地通過了‘薩迦’的個體在哪?他還活著嗎?這一切與所謂的‘宣告末日者’有什么樣的關系?
“我并非沒有懷疑過伊璐琪。但鑒于就連‘編號一’女士都篤定地判斷她只是個偶然覺醒了超凡天賦的人類,因此排除了這一選項。
“畢竟很難想象,一位超凡存在能夠在壤層界堅持數百年的時光;更何況,伊璐琪所表現出的天賦強度雖然優異,但遠遠達不到作為‘神媒’的預期。
“第二,我總覺得,這起事件,以及更早的雪裔大公的事跡,與學術之城的驟然消失,存在某種看不見的聯系——這條要在返回學術之城后修訂時刪除,謹記!
“畢竟學術之城斯奇恩底亞,在擔任引導壤層界的發展的使者這一角色之余,難道不也是在將壤層界……甚至幔層界和我們自身,當做某種‘試驗場’嗎?——這一條也務必要在修訂時刪除,特此留注以作提示。
“最后一個問題。
“在那個幻象的最后偶然聽見的那個名詞——‘宣告末日者’……究竟是什么東西?
“那么,關于對本次事件所有問題與發現的記錄到這里就告一段落了。
“最后的最后,當我們再一次返回令人唏噓的冷杉林莊園時,竟然發現我們來回的時間似乎恰好各是7天。因此……嗯,果然還是請原諒我的天真與任性,為這段記錄起一個非常有冒險味道的名字吧:
“‘跨越邪祟七夜’。
“順便,在依照‘阿柏萊依妲’的習俗,將芮盧老先生火葬之后的那個夜晚,我看見了艾芮克孤單一個人抱著骨杖與‘薩迦’坐在雪堆上。
“我就是在那時候決定把那柄骨刃與一些法術知識的書籍留給他的。
“希望在他迎來第二天的黎明時,能夠翻開那本《法術、灰律與巫覡漫談》,然后看見扉頁上我留給這位跨越了邪祟七夜、勇敢地成長起來的男子漢的寄語。
“就以這句寄語,為這篇太過啰嗦與矯飾的記錄,以及這場我絕對不想再來一遍的冒險做一個結吧:
“致所有終將長大的孩子們——
“‘沒有無法迎來拂曉的夜’。”
“另:附錄:《北地雪裔信仰考——四十九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