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換好了衣裳，從閣樓里走出來。

林巖言隨手選了件雪緞銀絲繡梅襦，這襦裳潔白無暇，襟口銀絲勾勒梅花瓣，裙邊繡著細膩的云紋，穿上顯得人更清新脫俗幾分。

虞之昂換上了玄色云紋錦繡長袍，古裝之下，他寬肩勁腰長腿的優勢并沒有被掩蓋，反而更加凸顯。

“沒想到我穿漢服這么帥，以后多買點，蕪湖！”虞之昂拎起他的衣擺，興奮地轉來轉去。

林巖言頭上卻一片烏云密布，她微笑著攥緊了拳頭。

虞之昂察覺到一股怨氣從旁邊飄過來，他腳下一個趔趄，連忙繞到林巖言背后，嬉皮笑臉地給人左捶捶背、右捏捏肩。

林巖言拍開他的手，憋了兩秒，什么也沒說出來，只好快步往前走。

“沒關系，雖然我們閣樓沒問出線索，但說不定別家店就有了呢？”

虞之昂跟在后頭越寬慰，林巖言心里越焦灼。

她推開了另外一家店的門，沖進去。結果迎面撞上了個剛從里面出來的客戶。

兩人統統摔倒在地，眼冒金星。

“這么急干什么啊？”稚嫩的聲音叫嚷起來。

林巖言睜開眼，隨即愣住了：“童童！？”

倒地的小女孩綠皮膚，全黑瞳，正是童童。

她左手臂掛著一圈涂著劣質金漆的麻繩，右手抓著一顆五色球。似乎是剛剛從店里買來的東西。

童童也看清了林巖言：“巖言？你怎么在……”

話說到一半，她視線向上移，看見了緊跟其后的虞之昂。

“咳咳，你們倆怎么會在這里呀～”童童突然話鋒一轉，對著林巖言意味深長地眨起她的大眼睛來。

林巖言連忙擺手：“不是，不是那樣的，我們來辦事情的！”

“不是哪樣啊？姐姐。”童童純真無邪地貼近林巖言躲閃的眼睛。

眼看著兩人鼻尖蹭鼻尖，越挨越近，一只手掌從上空劈了下來。

“童童，實際上是我們的東西被偷了！在這里找線索……”

虞之昂一手一個將兩人扶起來，無奈道。

“什么東西啊？”

“巖言給羽兒姐買的一只煙槍，挺貴呢。”

童童聽到他不著痕跡地加重了最后三個字。

她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煙槍貴，說不定貴到能解除這兩個人之間的嫌隙。

“哎，對了！童童你不是妖靈星的原住民嗎？”虞之昂突然想起，望向童童，“你們這兒怎么解決偷竊案？”

“我們這兒星球組織是公之于眾的，而且它們承擔星球政府的功能。報案就報給瀾玉樓或者永花院下的司法部門。”

林巖言聽得一怔，腦子一下子沒轉過來。

瀾玉樓和永花院？這是兩個星球組織嗎？妖靈星居然是兩個星球組織在直接管理星球嗎？

“走吧，我帶你們倆去，”童童十分自然地把繩子和球都丟給了虞之昂，又順滑地牽住林巖言的手，“話說，你們對小偷有掌握什么線索嗎？”

“是只黑色的豹子。”虞之昂回憶說。

童童一下頓住了腳步。

“他是不是尾巴上有兩圈金色的絨毛？”她不假思索地問。

林巖言經她這么一說，腦子里那條豹尾模模糊糊的影像一下子清晰了起來。

“唉，好像是……”

“6，”童童兩只麻花辮一甩，瀟灑轉頭，立即從虞之昂手里拿回了繩子和球，“還去報什么官啊？這小子是我的委托目標，我已經調查了他好幾個禮拜了。”

“他？”林巖言和虞之昂兩人同時疑惑。

“對，玄夜！”

玄夜，慣犯，會中階變形術，常在人和豹形態來回切換，據調查他已經偷出了一個小型贓物據點，最近更是囂張，偷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原來童童剛剛買的是捆仙繩和金鐘罩，是專門對付妖靈星人三態變化的抓捕工具。

她正準備要去把他和他小金窩一鍋端。

“抓住他，不僅可以賺到雇主給的委托費，還可以把他送去永花院，再撈一筆獎金！”

童童掰扯著小手指頭，算得不亦樂乎。

這時，身旁四道金光乍現，童童抬起手臂瞇著眼去看，林巖言和虞之昂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額……兩個窮光蛋。

“你們想干什么！”

“全宇宙最可愛的童童，帶上我們——”兩人一人一邊拽住了童童的袖子。

童童無語地抽了抽嘴角。

思索了一下，她笑著提出了要求：“我八，你們二，事后還要當我面親親哦～”

“可以！”“算了！”

林巖言猛地轉頭，皺起眉，用眼神威脅虞之昂。

這個家伙假裝沒看到，往旁邊跨了一步，離遠了林巖言繼續拱火：“我們可以！為了錢我們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OK哦，那我們來安排一下抓捕計劃！”

……

計劃第一步——請君入甕。

在玄夜出現過的路徑內向附近居民宣傳：星晨拍賣行即將舉辦一場專場拍賣會，此次呈上貴重明器。同時在幾條倒賣黑市街區也貼上同樣內容的小廣告。

星晨拍賣行是妖靈星幾大拍賣行之一，而恰好，童童在里面有人脈。

林巖言將廣告紙鋪在布滿青苔的石磚上，用指腹劃過因膠水而變深的邊緣。

虞之昂走到她的身側。

“為什么他會來這次拍賣會偷東西？”她盯著廣告紙，問他。

他修長而骨節分明的食指輕輕撳上廣告中央的長命鎖圖案：“因為這個。”

“這有什么特殊的嗎？”

林巖言不解地看著宣傳用的長命鎖。

它和其他古老的明器似乎也沒有什么差別。

“童童調查過了，他偷了三百件左右大大小小物件，其中有29把長命鎖，是重復率最高的一樣物品，他似乎是有意在收集這個東西。”

林巖言輕輕摩挲下巴，若有所思。

“你們兩個干得怎么樣了？”

林巖言的思緒被打斷了。她聞聲望去。

遠處童童一蹦一跳，她拿著球和繩子來到兩人中間。

“我來教你們怎么用捆仙繩和金鐘罩。”她把繩圈塞給林巖言，又把球拋給虞之昂。

“等等啊，等我先，”童童說著說著，嗓音忽然由細轉粗，原本清澈的童音變成了磨砂紙般的粗糲聲線，“先變個形。”

林巖言懵住，隨即回過頭，但哪里還有童童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青綠的皮膚，彎曲的鉤爪，粗壯如柱。

她一點一點向上仰，將那怪物的全貌再次掃描入腦。

之前在訓練室就見過它一面，那時候林巖言就懷疑它是童童。果不其然，如今親眼見證了她變形成為獠牙銳角青面鬼的時刻。

“我先教你們用法，然后你們試試看抓我。”

“好。”

“捆仙繩，需要你們取到目標的血，只要一滴滴在繩子上，它就會主動追尋目標，一下捆住目標，無論他如何變化，處于什么狀態。”

童童指了指林巖言手里的繩子。說完又轉頭看著虞之昂。

“金鐘罩需要輕念咒語來啟動程序：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敕。然后對準目標頭頂一扔，球會展開變成封鎖變形變化術的半球罩。”

虞之昂張大了嘴巴：“啊，啊？居然不是急急如律令？等，等一下，什么急急如什么帝君？”

“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敕……OK嘛？”

“OKOK！”

“那么，你們來抓我吧！”童童裂開波浪狀的嘴角，露出血紅的牙齦和可怖的森牙，“現在開始～”

一陣陰風卷起，滿地落葉旋飛，黑霧瞬間四處彌散。

她化成氣態逃遠，與可以精神控制的林巖言迅速拉遠了距離。

虞之昂默念口訣，“咯噔，咯噔”兩聲，手中金球開始發光發燙，原本光滑的表面凸出精密的紋理。

他膝腳一蹬轉，右肩前送，狠狠往前一擲，將金球扔向童童。

林巖言往前疾奔，她看著金球飛越過她身畔，向著一片即將消散的霧尾墜去，激起一片氣浪。

光從黑霧中暴射而出，機械齒輪摩擦展開，無數道金鎖鏈迅速漲大，最終形成半球金鐘罩落下來，一寸寸壓入地脈深處。

抓住了嗎？

她回頭與虞之昂對視了一秒。

他也不確定。

忽然林巖言的腦子嗡得一聲，她一下捂住了后頸。

溫熱的血從一道細小的口子中滲出來了。

她慢慢扭頸回頭，一雙漆黑到極致，吞沒了所有光的瞳子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毛骨悚然。

捆仙繩似蟒蛇般纏絞上她的身體。

“敵人也可以用捆仙繩反殺呢。”

“童童！”虞之昂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帶著幾分焦急和無奈。

童童的身影從黑霧中緩緩顯現，她揮爪一變，獠牙漸漸縮小，眨眼又化作可愛小女孩模樣。

林巖言胳膊動了一下，那繩子往里緊了一寸。

“別動哦，越掙扎越緊。”

“怎么解開？”

童童嘻嘻一笑：“過三個時辰自然就解開了～”

“什么？！”林巖言傻了眼。

童童無辜地眨眨眼，抬腳踢飛路邊一顆石子。

林巖言輕輕閉上了嘴。

虞之昂走過來，手里還握著撿回來的金球：“我差點就抓住你了，要不是你突然偷襲巖言，勝負還不好說呢。”

“得了吧，你那咒語念得磕磕巴巴的，金鐘罩差點沒啟動。”童童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虞之昂心虛了一秒，磕巴起來：“怎，怎么可能，我念得可好了！”

童童瞟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計劃第二步，你們給我好好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