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堪堪翻越山嶺，剛露了個臉。

“嗚嗚嗚——”

秦軍大營內響起一陣陣急促低沉的號角聲，這是全軍集結的信號，通常只有在炸營、敵襲等特殊情況才會出現，通曉將士不可自亂陣腳，跟隨同袍組織反擊。

蒙恬當初率兵來此，尚立足未穩之際，號角聲出現過寥寥幾次，近幾年便再也沒聽到過。

某個營房內，七八名士卒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

呼嚕聲此起彼伏，似在合力演奏一曲雄渾的曲子，一個比一個高亢嘹亮。

說是床榻，其實是不知從哪里找來的幾張木板子，拼成長條形狀，上邊裹些雜草，免得硌得人睡不著。

“什長？這是什么聲音？莫非是匈奴人打過來了？”入伍不久的公士竹被號角聲吵醒，猛地坐起身，用力搖了搖身旁的什長。

“唔——你這笨蛋，匈奴再怎么犯傻，還能跑到咱們重兵駐扎之地撒野？”什長哼哼唧唧翻了個身，閉著眼睛嘟囔，“你帶幾個兄弟出去看看罷。”

竹見此情形，只能無奈地搖搖頭，獨自下床穿戴好衣甲，一探究竟。

“嘿二三子！這號角聲是何意？”竹掀開帳門，看到幾個士卒正往北而去，于是喊叫道。

“你是新來的罷？號角聲結束前不到校場集合，可吃不了兜著走！昨夜無人通知你嗎?”

聞言，竹扭頭回到營帳中，看著仍在酣睡的袍澤，氣沉丹田：“校場集結，遲到者軍法處置！”

一眾兄弟被竹的咆哮聲吵醒，正準備破口大罵，聽到“軍法處置”四個字后嚇得一激靈，紛紛滾下地來，戴頭盔、著布甲、穿戰靴、取兵器倒是一氣呵成。

竹不解地問正在整理帽櫻的什長，為何不將將領告知兄弟們。

什長訕笑道：“昨晚偷喝了些酒，不記得這許多事。”

若不是竹睡得淺，此番就要被貪嘴的什長坑死了。

竹只能以沉默回應。

自打加入秦軍，竹被分配到斥候營，每日刻苦訓練，渴望出人頭地。很快，他便發現情況似乎與他想象的有些出入。

相傳征服六國的虎狼之軍，在訓練時卻松松散散，那些低級軍官更是會抱團取暖，欺壓外地的良家子。

竹長得機靈，又吃苦耐勞，射箭技術還不錯，這才勉強躲開其他的欺辱，不過也沒好到哪里去。

作為后輩，替先入營的老兵漿洗衣物、貢獻每日發放的吃食實在太正常不過。

好在那些老兵偶爾會吐露幾句戰場上的生存技巧，竹便一忍再忍。

說話間，一干人等便趕到校場，好在此時號角聲還未結束。

校場是由上百個柵欄合圍起來的空曠場地，大概有數十畝之大。

柵欄旁的木架上放著各式各樣的制式兵器，刀槍劍戟斧鉞等等一樣俱全，隔上數百步便有一個木架。

南邊壘有高臺，中央擺著兩個長案，前方站立著三名身穿黑甲的士卒，身材魁梧，站姿挺拔。

竹從沒見過這么多人，烏泱泱一大片，一眼望去無邊無涯。

“嗚—嗚—嗚”

短促的號角傳來，壓住了校場內嘰嘰喳喳的嘈雜聲。竹憑借過人的眼力也只能依稀看見兩人緩緩登上高臺。

扶蘇端坐于長案之后，示意蒙恬。

“全軍列陣！”同樣是一身黑甲的蒙恬沉聲喝道。

高臺上的三名士卒，分別面向東西北三個方向，奮力揮舞手中旗幟。

只見臺下大軍應聲而動，迅速排列好戰陣。

若是有人在高處俯瞰，便會發現秦軍擺了個圓陣，騎兵居外，步卒居內，竟然一絲聲音都沒有，靜謐得可怕。

扶蘇見罷，緩緩點了點頭，稱贊道：“蒙恬將軍治軍有方，若孤為匈奴單于，你在一日，便一日不會南望。”

“現在，臣可是自囚于陽周，大軍群龍無首。只是不知那北方的單于相信與否。”

“匈奴人一定會來的，孤自會給他一個不能拒絕的理由。”

“拭目以待！”

“傳我將令，請校尉銜以上人等，前來議事！”蒙恬神色堅毅，向三名掌旗兵說道。

片刻后，十余名軍官便陸續登上高臺，向二人見禮。

“今日召集諸位前來，乃是公子扶蘇感念士卒駐扎邊地之艱苦、守衛邊疆之辛勞，特召開‘秦軍第一屆校場比武大會’，大會設置射箭、御車、馬術、拔河、摔跤、蹴鞠等內容，各部曲內部自行組織，選拔出各部曲優勝者，再進行最終決賽。決賽勝者可獲帶餉休假二月、進爵二級，以及公子準備的特殊獎賞！”蒙恬宣讀完扶蘇的諸多要求，看向眾將領，“可有疑問？”

大家面面相覷，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拱手道：“稟將軍，規則我等已然明白，只是這摔跤、蹴鞠是何物？軍中從未訓練，恐怕士卒也不甚了解。”

蒙恬聞言神色微妙，看向扶蘇，似在無聲吐槽。

你扶蘇整出來的幺蛾子，自己來解釋罷！

“眾將勿憂，此三種皆是孤從古籍中閱讀而來，頗有凝練軍心、強身健體之用，稍后便會一一展示！”扶蘇微微一笑，暗自得意。

“唯！”一眾將領抱拳稱是，轉身離開。

“蒙將軍，借短兵一用！”扶蘇本想讓自己的侍從來表演一番，忽然想到十幾個大疙瘩的莽夫戰作一團，那種血脈噴張的沖擊力，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抗拒，便將主意打到蒙恬的親衛身上。

“公子可任意取用！”蒙恬也是好奇得緊，連忙答應。

之前奇特的鑄鐵之法、獨輪車，蒙恬都目睹了扶蘇化腐朽為神奇的全過程，可這所謂摔跤、蹴鞠，他可真沒有見過。

見蒙恬爽快答應，扶蘇便快步走下高臺，隨意點了二十余名短兵。

不愧是三軍統帥，這親衛怕是個頂個的兵尖子。瞧這兇煞的眼神，群狼環伺也毫不畏懼；瞧這粗壯的胳膊，比我大腿還要粗！

扶蘇看著眼前如鐵塔般佇立的黝黑大漢們，暗自偷笑。

女閭什么的，實在無趣，荒廢青春，大好男兒豈能長久沉湎其中。

與女人在床上格斗怎能比得過沙場上的較量！

孤教你們如何玩出風采、玩出花樣、玩出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