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一個人是會恐懼的,會衡量得失的。
生命天生就是膽怯的。
一個人,要是不管不顧,開著狂暴之姿,看到兇猛的老虎、獅子,提著簡陋的武器沖上去,那就是自尋死路。
一次兩次無所謂,可這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猛人的存活率遠比膽怯者要小。
人是會受傷的,受了傷就容易受更重的傷,壽命也會隨之衰減。
善戰者死于戰,這是撲朔不破的道理。
現在,皇熱要克服心中的恐懼,打破那份生命天生的畏怯。
……
……
皇熱又是一步追了過去。
他一腳落在了地面上,感覺到了一陣危險的冰冷。
不好。
陷阱!
不行,敵人太多了。
全是陰險狡詐的殺手,經驗老道,射箭射的陰,挖坑挖的妙。
滿天雪花,風暴狂舞,一條一條冰晶鎖鏈從冰雪陣法里爆出,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朝中心的皇熱纏繞過去,嚴寒與冰雪。
寒冰鎖鏈綁住了皇熱的四肢,暴風混合著冰晶碎屑轟在了皇熱的身上。
強勁的冰晶碎屑像是霰彈般落在了他的身上,打破了他的白色龍鱗,碎屑混合著血液在半空飛濺。
那個拿著光之弓的女人也不留情,三箭齊發,全部直指皇熱的要害。
光矢,快,如同光線一般。
皇熱在半空扭轉身軀,還是讓三支光矢擦了一下,于是在軀干位置形成了三道猙獰的傷痕。
傷口位置一片爛肉。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名壯漢如同山岳一班的大刀砍了過去。
他們配合得非常完美,從不會放過任何可以使用的進攻時刻,更不會放過皇熱這個破綻。
這一刀下去,皇熱絕逼是個死字。
一刀砍了過去。
理論上講,皇熱現在還活著。
可是,他的預感告訴他要死了,更重要的是修煉了【藏天下】之后,他對于生死危險的感知呈幾何級激增,如同神一般的第六感。
現在,他的意識層面已經死亡,而他的生命層面尚且存活。
這個狀態玄之又玄。
皇熱看到了一片黑暗。
黑暗里混混沌沌,迷迷糊糊,像是一場破碎、恐懼的夢,重重疊疊的夢,全是噩夢,從一個噩夢逃到了另外一個噩夢,就是找不到任何喜劇的顏色,全是凄慘的悲劇。
恐懼之物,恐懼之事,恐懼之靈,如影隨形,逃也逃不掉,甩也甩不開。
一位高挑英氣的少女用帶著恨意的目光看著他,他驚慌失措的逃著,呼哧呼哧喘著氣,像是一條沒了家的狗。
萬眾矚目的審判臺上,審判席上全是憤怒的嘶吼,成百上千額惡鬼正在咆哮,而他平靜的雙眸得像是一個死人。
形貌普通的少女站在了雨夜里,洶涌寒冷的烏云鋪天蓋地,滅世的龐大雷光從天而降,好像要把這個世界付之一炬,少女在恐怖的雷霆里灰飛煙滅。
皇熱在這一重一重噩夢里掙扎,不停逃亡,就像是一條脖子拴在馬后的狗,死命的往前跑,慢了一步就會讓殘酷的現實勒死。
皇熱帶著恐懼與彷徨狂奔。
之后,先前夢境里出現的一眾對象紛紛從噩夢里鉆出追殺他,它們全副武裝,腐朽的鎧甲泛著黃色的銹跡,殘破的武器上淬煉著致命的劇毒。
而他,就是一個普通人,怎么也甩不開追兵的普通人。
就像是在做夢一般,無論怎么逃不過追兵的,無論怎么努力也拉不開距離。
終于,皇熱累了。
他逃不動了。
身體漸漸僵硬,呼吸越發沉重,超載的肺部簡直是要炸了。
這時,皇熱發現了一個東西,就像是即將渴死的人發現了水,淹死的人發現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一個轉身,躲到了一堵墻后。
皇熱離開了惡靈們的視野。
他們不追了,吸著鼻子,在渾濁的空氣里尋找皇熱的氣味。
講道理,這是不合邏輯的。
你特么隨便轉個角,他們找不到了,那是真眼瞎。
可,夢境這玩意就是不講邏輯的。
皇熱穿著一身沾滿了鮮血的破爛衣服,雙眼空洞,顫抖著雙腿,靠著墻壁,瑟瑟發抖,理智已經不存在了,求生本能催促著他往墻壁的深處擠。
呼的一聲。
他就像是撞破了一扇隱藏在墻壁上的大門,走進了一條黑暗的走廊。
他醒了醒神,空洞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焦距。
這是一個沉悶的地下室,走廊上沒窗戶,墻壁上聽不到風聲。
那眾多的惡靈已經消散,在皇熱的身邊凝聚成了諸多如同鬼火一般的東西,五顏六色,如影隨形。
它們跟隨皇熱的步伐,在半空閃爍著,舒展著,好像在竊竊私語。
宛若惡魔的低語勾引站在深淵邊的人往下跳。
皇熱全當蒼蠅嗡嗡叫,捂著耳朵不聽。
終于,皇熱走到了黑暗走廊的盡頭,那是一扇古老的鐵門。
鐵門上了鎖。
他沒鑰匙,打不開這扇鐵門。
皇熱伸出手指,癡癡傻傻得撫摸著那個鑰匙孔,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這一切是那么的破碎與離奇。
他好奇這扇門背后的東西是什么?
此時此刻的皇熱就像是保管著魔盒的潘多拉,心里賊癢癢,忍不住,要打開盒子瞧一瞧里面是什么。
他的手指摸索著。
他不知道怎么開門。
所以,惱羞成怒的他給了這扇鐵門一拳
在最后一刻,好似害怕手疼,皇熱轉拳為掌,推向了這扇不可動搖的大鐵門。
鐵門……開了。
一片黑暗。
皇熱的視力很好。
這是一件囚室。
里面沒有血跡斑斑的刑具,也沒有任何稀奇古怪的東西,只有一張老虎凳。
與其說是老虎凳,不如說這是一個囚禁裝置——防止犯人亂動的固定裝置。
黑暗里,那是一個少女。
皇熱對天發誓,他這輩子做夢也沒有夢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
這是什么地方?
夢,還是最終的死亡。
皇熱一步步走了過去,雙手不受控制的摸向了那個女孩的臉,像是要確定她是否還活著。
他面色恐懼,動作彷徨,仿佛那個素未謀面的少女是他至親之人。
她的雙臂牢牢綁在了身后的十字上,手腕還用鐵質額鐐銬鎖住,腳腕也讓鐐銬鎖著,真是一位悲慘的囚徒。
他不由得心中疑惑。
誰這么殘忍,這么對待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
皇熱即將碰到她的臉。
囚徒少女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淡色的眼睛,眼神平靜,落在皇熱的眼里卻分外曼妙。
“你來了?”她輕聲說道。
皇熱問道:“你認識我?”
她的聲音輕卻篤定:“別怕,我與你同在,我們的宿命始終在一起。”
皇熱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你。”
少女微笑:“你要走了。”
“我走哪去?我是死了嗎?”
“你沒死,你不會死的。”
“我要怎么離開這?”
“隨時可以離開。”
“我不懂。”
“沒事,我告訴你離開這的密碼。”少女輕聲道。
皇熱湊了過去,他看不到少女平靜的眼神多了一絲狐貍般的狡黠。
她抬起頭,在皇熱耳畔吹氣如蘭。
……
……
皇熱站在了一座大門前方,大門是白色的,銘刻暗紅色的花紋,神圣與奇異共存。
門后傳出了一個渾厚的聲音,那是門的【靈】。
“密碼。”分明是兩個簡單的字,卻宛若洪鐘大呂,神威震天。
“我愛你。”皇熱回答,這是少女告訴他的密碼。
這密碼怎么看怎么狗血,可不知為何,在這神圣莊嚴的儀式里一點不顯得荒唐。
皇熱說出這三個字,總感覺這三個字背后藏了很多很多東西,遠超所謂愛的范疇。
“遵命!”這扇大門的【靈】恭敬地說道,像是一名忠誠的侍衛面對自己的主人。
這扇白色的大門洞開,無數齒輪咬合、旋轉,枯萎的世界樹在暗紅色光芒的照耀下拔地而起,好似一切已經毀滅,又在一瞬間完成新世界的塑造!
他記起了那張臉,記憶里的俏臉在這一刻解開了灰寂的塵封,不存在多么龐大的記憶片段,只是一個空洞的概念。
皇熱喃喃。
“光明姐。”
……
……
一個回合。
壯漢死了。
皇熱從不知何處抽出了一把白色的劍,劍鋒上已經沾滿了那名壯漢的鮮血。
而皇熱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
不用停頓,他們的視力只是捕捉到了一個殘影。
之后,這個殘影開始狂竄,大殺四方,大開殺戒。
剩余幾個人讓皇熱瘋狂的打法嚇住了。
【君臨天下】!
這就是【君臨天下】!
最終,皇熱的【宿命劍】穿過了勞鍇的胸膛,冷漠與瘋狂的眼神讓這位殺手首領為之恐懼。
“你,還是不是人?”
這是勞鍇最后的遺言。
【君臨天下】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法。
勞鍇死了,三個六階戰將死了,七個實力強大、經驗豐富的殺手全死了。
代價是皇熱不知受到了多少致命傷,直接無視,所有的致命傷堆在一起能讓他死去幾十次!
滿地尸骸是皇熱夸張的戰績。
可是,也可以這么說,他的驚天一怒不過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
皇熱還能活嗎?
問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