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巷子里,剛剛升起的太陽光開始蒸發青苔里多余的水分,方七娘與皇熱對峙著。
晨曦越過方七娘的后背,漏在了皇熱的臉上,紅色泛著金色的光澤。
“皇熱,你在害怕,你是發現什么了嗎?”
“你的近戰能力。”
看上去兩個人正在人畜無害的聊天,實際上,雙方皆在觀察對方的微表情,尋找破綻,同時偽裝自己真正的情緒,爭取騙過對方。
就像兩只狡猾的野獸,露出一個一個假破綻,比如恐懼、恍神、痙攣、顫抖,希望對方上當,為自己獲取一個更好的進攻姿態。
“我的近戰能力很差的,渾身上下就一把匕首,不能戰斗,在野外生活沒把刀可不行?!?
皇熱的臉色凝重了幾分。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他可不信這個女人是拿著一把匕首當裝飾,也不信她只是當把求生匕首。
那把短刃百分之八十是真正的兇器,也是這個女人的近戰武器!
用這么一把匕首殺人……實力不俗。
皇熱微笑道:“這把匕首沒用,那么,不如你把匕首放下,殺完我之后再拿走,減輕點分量,說不定更好殺我?!?
方七娘妖嬈一笑:“不行,云銀城里這么多乞丐,這么多流浪漢,我怕東西讓人撿走。”
皇熱道:“怎么,不殺我了?害怕近戰,那就趕緊放箭。這是云銀城里,時間拖得太長,你成功的可能性越小?!?
這不只是實力的較量,心理戰,對于局面的把控,對于時間的把控……
“云銀城的情況,要威脅我的生命,它還需要一刻鐘的時間。而且,我能逃走,全身而退?!?
忽然,皇熱的目光對準了她的背后,淡淡開口。
“你背后有人,回頭看一眼。”
方七娘紋絲不動,從容不迫,凝望皇熱,淡定道:“雕蟲小技,這點小把戲玩得過誰。皇熱,你當我傻,后面有沒有人,我會不知道?”
到了她這個境界,尸山血海里走出,對于氣息的感應非常敏銳,比眼睛好用多了。
皇熱發現方七娘不上當,焦急道:“女人,你背后真的有人,回頭看看!”
方七娘看了一眼他發光的左手:“呵呵,你的手在做什么,準備背后襲擊?”
這個皇熱確實是年輕人,手段拙劣。
太年輕,太幼稚。
這小把戲,騙得了誰?
她背后要是站著敵人,他應該吸引注意力,而不是分散她的注意。
這也從側面證實了他在說謊。
此時,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什么!”
方七娘正要逃命。
恐怖的雷霆已經流遍全身。
“小子,你是什么狗東西,老子要救你,你還戳破老子?!币粋€比皇熱年長幾分的青年站在了方七娘身后,瞪著皇熱,怒斥道。
皇熱行了一禮:“多謝閣下救命之恩?!?
關于告訴方七娘他的行蹤,這個青年肯定知道什么是反其道而行之,所以也不多辯解。
另外……
這個青年很強很強。
能神不知鬼不覺摸到方七娘的身后。
沒點真才實學……絕不可能!
正如方七娘先前的自信,一個殺手站在她背后,她一定能感覺到殺氣。
“我叫雷蘊哲,你感謝救命恩人是口頭感謝嗎?我早飯還沒吃,請我吃一頓。”
皇熱問道:“你為什么要救我?”
雷蘊哲直接暴怒,喝道:“你丫的,老子救了你,你還要問為什么?早知道我就不多此一舉,讓你死了算了!”
皇熱不死心。
“為什么?”
“她在云銀城企圖殺人,犯法了?!?
雷蘊哲一臉真誠嚴肅,說出了實話。
犯法?
好理由。
皇熱沒猜到這個理由。
幾個人會為了維護所謂的“法律”多管閑事。
世道越亂,法律越爛。
“見義勇為?”
“對于我,這個行為不是一回。我拿到過治安局頒發的獎章。”
得到過治安局的獎章?
那就是威名遠揚。
找徐歌、凌庭薇打聽打聽,別的成員不知道,費睿澤百分之百了解。
“謝謝?!?
雷蘊哲找了條繩索,把方七娘五花大綁。
“你打算怎么處理她?”雷蘊哲問道。
皇熱鄭重嚴肅:“交給治安局,依法辦事?!?
依法辦事?
雷蘊哲頓了一下,豪邁地拍了拍皇熱的肩膀:“沒錯,我們要依法辦事,我現在打電話給治安局?!?
皇熱搖了搖自己的通訊器:“我已經打過了。”
這一幕,落在一個正常的混混眼里,那就是兩個憨貨湊在了一起,活像兩頭哈士奇討論一塊肥肉好吃不好吃。
胸無大志,人傻事多,沒事找事。
用兩個字形容。
那就是“找死”!
雷蘊哲道:“好?!?
皇熱道:“對了,這張臉多半是假的,讓我們看看她的真實面容好看不好看?!?
兩個哈士奇一下子成為了兩條色狗,目光落在了地上的方七娘身上,那笑瞇瞇的眼神能讓正常的女性起一身雞皮疙瘩。
雷蘊哲揭下了方七娘的偽裝。
一個中年女子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從四十多驟降成二十七八,從一個冷冽的中年女子成為了一個青春洋溢的少女。
眉眼溫順,乍一眼看上去還可以看出一絲甜美,外貌不算多么出色,卻別含一股氣質。
更可怕的是毫無殺氣可言,陽光開朗,面色含羞,完全就是一個鄰家小女生,人畜無害,怪不得說長得像殺手的人當不了殺手。
真正的殺手完全不像殺手。
皇熱感嘆道:“這妞長得還真不錯?!?
“玲玲姐。”雷蘊哲驚呼出了聲。
這一瞬間的錯愕、震驚,旋即警惕、尷尬,最后是敬而遠之的疏離。
皇熱挑了挑眉:“你認識?”
“認識,不熟。方玲玲,方家,云銀城曾經的五大家族之一,她是方家比較靠近嫡系的旁支小姐?!?
雷蘊哲擺了擺手:“與我無關,你要怎么處置她,我無所謂?!?
“現在治安局的人還沒到,你可以不依法辦事?!?
皇熱的瞳孔收縮了一下,旋即面色恢復沉靜,微微一笑。
“說了要依法辦事,肯定要依法辦事?!?
皇熱不信任這個名叫雷蘊哲的陌生人。
說是依法辦事,他肯定依法辦事。
所有的“非依法辦事”,最后總會留下隱患。
皇熱不愿意在這個關頭搞事情。
“雷蘊哲,你是怎么到我背后去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當是了卻我的心愿?!?
雷蘊哲一臉懵懂:“不很簡單嗎?你的注意力全在這位仁兄身上,我就是隨便走到你背后,用雷印拍了你一下?!?
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是嗎?好,再會?!?
綁住方玲玲的繩索全部斷開。
光滑的像是一條線!
而她在掙開繩索的一剎那逃了出去。
雷蘊哲不可置信:“什么?”
在他們的關注之下,一個看不見的東西切斷了方玲玲身上的繩索。
宛若鬼魂!
皇熱正要追擊。
雷蘊哲攔住了他。
“怎么了?”
“仁兄,欠我一頓飯,先請了再說?!?
……
……
請吃飯是開玩笑。
一剎那的猶豫,皇熱冷靜了下去。
論一對一單挑,他打不過方七娘。
追上去作甚,送人頭么?
雷蘊哲出于這一點攔住了他。
首先,追不上,其次,追上了也拿不下。
皇熱蹲在地上,看著繩索上光滑的切痕,問道:“誰救了她?”
雷蘊哲深深看了一眼皇熱。
“不明白,誰救了她。”
皇熱皺眉:“難道是她的什么能力?”
雷蘊哲嗤笑了一聲。
“我們兩個完全沒注意到她動手。她要是能切開這條繩索,也能切開我們兩個的腦袋!”
那個女人要是能做到這一點,那不用逃命,
殺好了!
那么,動手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