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冬，這天雪下的特別大，又沒有風，天空中的鵝毛大雪慢慢悠悠的飄落下來，即使是在北方，這樣的雪也少見。

“快點快點，還有一節晚自習就下課了”王瑩瑩捧著一箱小彩燈，又拽著李楠緊著下樓梯往教學樓后面那塊空地趕。

因為那塊空地只有休班的校車停在那，地方又偏，平時也沒人去，所以學校也沒按監控，今天晚上王瑩瑩打算在這給10班的程俊表白。

“楠楠，我有點緊張”王瑩瑩搓了搓因為布置彩燈而凍紅了的手對李楠說。

她和程俊從小學就認識，兩個人一直在一個學校，都說女生比男生早熟，王瑩瑩早在很久就對程俊產生了感覺，她堅信程俊也對她有好感，她自己秉持著‘沒談過戀愛的高中是不完整的'理念，打算在今晚捅破這層窗戶紙。

“晚自習都翹了，現在要返水啊”李楠撣了撣王瑩瑩頭發上的雪，笑道。

伴隨著下課鈴聲的響起，稀稀拉拉學生們從教學樓出來透氣。

“這么冷的天氣，你怎么確定他就一定會出來”李楠把臉往圍巾里縮了縮問。

“我跟他說和他一起翹課讓他出來試試”

青春期叛逆的孩子就是家長老師越不讓干什么就越要嘗試，尤其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幾乎人人都這樣。

過了一會，穿著黑色羽絨服的男生哈著氣走了出來，看見一地彩燈懵住了，瞪著眼睛看著李楠，一臉問號。李楠見狀怕被誤會，趕緊躲出兩人視線，靠在教學樓一樓窗戶前靜觀其變。

王瑩瑩站在彩燈圈里，抬頭看著程俊“你想不想找個女朋友?”

程俊緩過神來，明白了她的意思，男生把揣進兜里的手拿了出來，緩緩瞪大了眼睛。

李楠正站在路燈籠罩的地方，只覺得燈光下緩慢落下的雪花漂亮極了。身后突然傳來兩下敲擊玻璃的聲音，李楠下意識回頭，隔著玻璃，正對上肖時序那雙清冷的眼，他微微俯身，長睫垂下淡淡陰影，又像是怕冷，將手都縮在袖子里，只漏出一根手指，示意她靠邊站，擋了他視線。

李楠向旁邊挪了幾步，男生沒再分給她眼神，只是盯著程俊，眼睛瞇了起來，像是近視忘帶了眼鏡，嘴角彎了起來，壞壞的笑著，在看好兄弟的好戲。

李楠回過身背對著他，感受著自己狂跳的心臟，在這落滿雪的冬夜掩護下，耳尖慢慢紅了起來。

一見鐘情這個詞，李楠以前從來不信。

那晚王瑩瑩的表白失敗了，她抱著李楠在宿舍哭了好久，發誓再也不理程俊了，李楠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安慰她。

肖時序在整個高中都很有名，成績每次都名列前茅，長的又是公認的帥，幾乎一下課就有很多女生趴在10班后門去圍觀他，青春期的女生膽子總是大的很，小心思也都人盡皆知。

大部分女生一般英語水平都不會太低，但李楠是個意外，從初中到高中，無論英語總分是多少，她都定格在七八十分。

母親趙杰調笑她:“我女兒成績還是怪穩定的嘛”。

能夠考上一中也多虧了她除了英語沒有不好的學科，并且在中考那一次破天荒的英語考了106.

但肖時序的英語很好，一中每次發成績都會把大榜貼在一樓大廳，每次肖時序的名字都會位居前十，他的英語從沒低過130，而李楠則一直在25、6名浮動。

一中的規定是每次期中期末考試這種大考都要按成績分考場，而不是像原來一樣在自己班級直接拉桌子考。

李楠的1班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年級前30的第一考場。班長解羽是她同桌，正好打算幫他一起排桌子。

李楠作坐著沒動“你先去忙吧，我還要收拾一會，我自己弄吧”。

解羽挑了挑眉，沒多說什么，起身去幫其他同學擺桌子，班長的職責所在。

李楠算著大榜上肖時序的名次，將桌子放在了第二排第二位，8號，這是他上次考試的名次。

費盡心思只是為了能與他有那么一絲絲的聯系，李楠的位置在第一考場的最后一排，正在肖時序的斜后方。

她早早的就在座位上等待，直到快要發卷子，男生才踩著鈴聲慢慢悠悠的進了教室，手里捏著幾只筆，連草稿紙都沒有。

李楠在他進教室的那一刻，眼神就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男生穿了一件藏藍色翻領加絨外套，領子是白色的，襯的整個人皮膚溫潤白皙。然后見他走到座位旁看了看考號，確定是自己位置，然后伸出手，手指骨節分明的握在椅背，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看著他在自己上課的椅子上坐下，手駐在自己平時學習的桌子上轉筆，李楠嘆了口氣，感覺自己有點像變態。

李楠考試的時候很認真，尤其是語文，只有考英語的時候會偶爾抬頭看看那道清瘦的背影，感嘆著這個男生英語的過人之處。

她有一個習慣，兩天的考試里，她總會在第一天買一瓶冰紅茶，第二天買一瓶營養快線，算是一種迷信，她覺得這樣考試心里會踏實一些。于是當天考完試的下午，她就想著去書店逛逛，買兩本近期想看的書，然后順便去旁邊的小超市買明天要喝的飲料。

那個時候學生里最出名的書店就是新華書店，開在離學校一條街的地方，其實學校門口就有一排小書店，但賣的大都是53，黃岡之類的試卷，所以李楠總是舍近求遠，跑到新華去買書。

推開布滿霧氣的玻璃門，抬眼李楠就看見了熟悉的身影，肖時序正在柜臺前結賬，側臉如玉，面上沒什么表情，眉宇間透出淡淡的清冷感。李楠呼吸一滯，緩步從他身后走過，裝作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柜臺上的書《海底兩萬里》這本書她初中就讀過，是她最喜歡的作者寫的。

讀書么，早讀早享受，早讀能早明白很多道理，早知道很多知識。

身后肖時序接過找零，說了聲謝謝，隨后風鈴聲響起，男生離開了店鋪。

李楠挑了一套《平凡的世界》走了出去，因為分上中下三本，所以她抱起來有點吃力，轉到隔壁買完營養快線的時候，沒拿住，只見瓶子掉在地上，骨碌碌滾到了店鋪后門臺階下，她本想著把書先放在哪，然后去撿飲料，就見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提著瓶蓋將飲料拎了起來，許是有點潔癖，肖時序左手拎著瓶子，右手從口袋里抽出一張紙，將瓶身上的雪水擦了干凈，遞給了李楠。

李楠還沒放下書，手上騰不出地方，不好意思地說:“你放我書上就行”。

肖時序低頭看著女生懷里的書頓了一下，道“我幫你放書包里吧“。

李楠有點不自在“可，可以，放側面就行“。

肖時序俯下身，兩人距離瞬間拉近，近到呼吸可聞，李楠鼻尖全是少年沐浴露淡淡的清香味。

“好了”肖時序將飲料塞在了李楠書包側面的網格里。

“謝謝”李楠道謝。

“舉手之勞“肖時序轉身又回了后門臺階上。

李楠臉頰微燙，不好意思多待，轉身欲走，卻聽見'啪'的一聲，是火機的聲音，和她爸爸抽煙時的聲音一樣。

她感到好奇，于是假裝還要買東西，慢慢踱步到了后門口，果不其然看見了少年。

他斜倚在窗前，淺淺咬著煙蒂，周身煙霧飄渺，讓人看不真切。

李楠不敢多看，轉身離開了。

兩天的考試很快過去，等李楠再度坐回自己位置時，不由得掌心發燙，桌子上仿佛還殘留著少年的氣味。

下了課王瑩瑩從隔壁班跑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李楠旁邊，“晚飯去門口吃拌米線吧”，

李楠有點猶豫“那家人有點多，排隊可能趕不上晚自習”

那家拌米線算是一中很出名的小吃，味道很不錯，只是太火爆了，時常排不上號。

這是解羽打水回來，看見自己位置被占了也不生氣，只是將兩個水杯中淺綠色的那個輕輕放在了李楠桌子上。

李楠對他說了句謝謝。

“我一會兒提前下課出去幫老師買運動會的備品，可以去幫你們占個位置”解羽說。

王瑩瑩感動的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淚“我要是有你這樣的班長真是燒高香了”。

解羽笑了起來“說的像初中我沒當過你班長一樣”

兩人初中是一個班。

等上餐的時候三人又提到了運動會，王瑩瑩好奇“你班說什么時候報名了嗎？”

解羽幫兩個女生各拿了個可樂“估計這兩天就要統計了”

王瑩瑩又轉向了李楠“楠楠你報名嗎？”

李楠搖頭“實力不允許”

解羽笑了起來，扶了扶眼鏡“如果沒人報名估計就要我們幾個班干部補位”

李楠是生物課代表，剛想開口問。

解羽像是知道他會問什么一樣“班干部人數不夠的話，肯定要接著輪課代表”

王瑩瑩忍不住道“層層剝削啊”

“剝削什么？”

幾人回頭，發現是程俊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后面緊跟著的是肖時序。

他今天穿了件米色外套，里面是白色毛衣內搭。

李楠似乎從沒見過他穿羽絨服，一般都是加絨外套，在北方零下十幾度的天氣里也真是不怕冷。

王瑩瑩一看是程俊，臉上立馬收了笑“你來干嘛”

程俊拖了倆凳子“來吃飯啊，不然呢”

王瑩瑩眼看著他把倆凳子拖到自己旁邊“吃飯你往我這湊什么”

“沒位置啊，擠一擠不介意吧”趕上飯點其余桌子都滿了，只余下幾個凳子。

四人桌，兩個女生原本是坐在解羽對面的，程俊怕王瑩瑩踹他，就把自己的凳子放在了解羽旁邊，另一個放在了李楠旁邊。

除了李楠其余四人都是初中部直升上來的，幾人都認識，算不上唐突。

李楠是初升高在補課班和王瑩瑩認識的，后轉過來的。

肖時序在李楠旁邊坐下，李楠隱約能聞到他身上獨特的清香，這人真奇怪。

王瑩瑩瞥了程俊一眼“你不尷尬嗎？”

程俊一臉問號“尷尬什么？”

王瑩瑩無語“我上幾天跟你表白忘了嗎”

程俊一下子就炸了“大姐你那也算表白，誰家女生表白和男生說你跟了我吧？！我跟你走南闖北游四方嗎？”

幾人聽完都笑了出來，李楠一下子就懵了，那晚只顧著看帥哥，完全沒注意兩人當時說了什么，怪不得失敗了。

李楠想到這也淡淡的笑了出來。

她借著喝可樂，余光掃了眼右手邊的肖時序，他唇邊也掛著笑，不像平時路上碰見那么面無表情，此刻的他更多了幾分煙火氣。

“哦對了，給你介紹一下”王瑩瑩緩過神，指著程俊

“這是我發小”說完指著肖時序“這是我發小的發小”

王瑩瑩說“我們初中和解大班長都是一個班的，不用緊張”

“這是李楠，我好朋友”

程俊笑著打招呼“你好呀”

李楠也禮貌回復。

“哪個楠？”沒料到身邊人突然開口，嚇了李楠一大跳，手中可樂一歪，眼看就要灑身上。

肖時序沒想到這姑娘膽子這么小，忙握住女生手腕，幫她扶正。

“抱歉，我剛走神了”李楠感覺自己有點丟人，東西都拿不住。

“沒想到會嚇到你”肖時序適時松開手。

李楠搖搖頭，只覺得他手指捏過的地方燙得嚇人，雖然隔著衣服，卻還仍有余溫。

經過此事肖時序沒再問名字的事，李楠也沒提。

吃完飯幾人一起順路回學校上晚自習。王瑩瑩和程俊一邊走一邊互懟，李楠感到好玩，跟在兩人后面慢慢走，肖時序估摸著是覺得吵，戴著耳機也走在后面，跟李楠并排。

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李楠只有面對熟人才比較活絡。肖時序肩寬腿長，高了李楠一個頭，按理說應該走得很快，但此時他正調整步伐與李楠的節奏一致，李楠怕耽誤時間，加快了邁步的頻率，卻聽見旁邊男生輕輕笑了一聲“來得及”

確實來得及，幾人到教室還有五分鐘剩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