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發(fā)愁。

高考后更愁。

王志國這兩天愁得吃飯不香，睡覺不著，嘴角還起了兩個火炮，心情越發(fā)滾燙。

早晨上班聽到有兩同事在廁所里討論今年的錄取分數(shù)線，他索性找了個拜訪客戶的借口出門轉(zhuǎn)轉(zhuǎn)，躲開到處都避之不及的高考討論。

神煩！

但，事情遠沒他想象的那么簡單。

周三的街頭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他的耳朵卻能精準(zhǔn)地捕捉到路人嘴里的“高考”、“分數(shù)”、“復(fù)讀”等跟高考有關(guān)的字眼。

仿佛一夜之間，整座城市都陷入高考焦慮。

原本想好的散心之旅，突然變成了更加嘈雜的菜市場，不過是市民跟菜販子之間討價還價的嘈雜聲變成了對高考話題的相關(guān)討論。

“靠！”

“我啥時候來文廟了？”

雖然文廟藏在市二中里面，卻不妨礙金城市民將二中范圍都稱為文廟，高考前后總有大批市民前來祭拜，希望自家孩子沾沾圣人氣息考出個好成績。

王志國發(fā)現(xiàn)自己稀里糊涂地來到文廟附近時搖頭苦笑：“或許，這就是天意，來都來了，祭拜一下圣人吧。”

既然逃不掉，那就順勢而為。

就在他左顧右盼尋找購買香火的攤位時，發(fā)現(xiàn)不遠處豎著個四五米高的圣人畫像。

很高大。

得仰著頭才能看清圣人的笑容和深邃的目光。

圣人畫像周邊的藍天背景還勾勒著一圈柔和的白光，顯得越發(fā)神圣，讓人忍不住生出頂膜禮拜的心思。

畫像前還圍著群老老少少，卻非常安靜地排著隊依次上前，手里也沒個香火，應(yīng)該不是祭拜吧？

要不，我也排個隊？

這個時間點來文廟附近的人群，不是考生家長就是考生本人。

不管熙熙攘攘的人群排隊在干什么，總歸是跟高考有關(guān)。

排就對了！

“這位同學(xué)，這邊排隊是在干嘛？”

站到隊伍末尾，王志國伸著脖子看了大半天，還是沒看出什么名堂，忍不住拍拍身前的小伙子主動發(fā)問。

小伙子扭頭，滿臉痘痘上下翻滾：“求卦呢，聽說很靈驗，我就排隊了。”

“有人在算卦？”王志國瞬間興致缺缺。

高考這種事也能算卦？

扯淡！

就在他準(zhǔn)備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小伙子臉上的痘痘又開始翻滾：“不是人算，是孔夫子算卦，能算是不是考中，還能算未來吃香的專業(yè)。”

“就……”王志國抬了抬手，卻沒敢把手指向圣人畫像：“沒聽說過圣人會算卦……收多少錢？”

小伙子急著挪動步伐沒有回頭：“交不交錢，隨心。先拿了卦象，你感覺靈就塞點錢給功德箱，你感覺不靈直接走人就對了。”

“沒人解卦？”

“很簡單的，認字就能看懂。”

“……”

不要錢，那可以商量。

王志國心安理得地排在隊伍末尾。

很快，他就不是隊伍末尾了，隨著隊伍緩緩前進，他漸漸看清了圣人畫像下圍攏的人群。

都在爭著搶著給功德箱捐錢。

生怕錢咬手似的。

可惜，畫像前圍攏的人群太多太密集，都是拿了卦象不肯散去的家長或考生。

王志國蹦蹦跳跳瞥了好幾眼，搞得渾身是汗也沒看明白人群圍著的地方到底都有啥。

好在隊伍的推進速度不慢。

排了兩個小時。

快到中午十二點的時候，他終于變成了隊伍靠前位置，看清圣人畫像前的擺設(shè)。

其實很簡單。

圣人腳下是個巨大的紅色噴繪箱子，專門接受捐款。

噴繪箱子前掛著兩個由噴繪布構(gòu)成的大袋子，一個上面寫“前程”另一個上面寫“專業(yè)”，凡是排到隊的人都可以從里面抽取卦象自己解讀。

根據(jù)大部分人眉開眼笑的樣子來看，應(yīng)該抽取到的卦象都不太差。

這是吃了定心丸了。

于是乎，抽完前程卦的人又順勢去專業(yè)袋子里抽另一個卦象。

王志國看了很久，已經(jīng)抓到規(guī)律：凡是眉開眼笑的人，無一例外都抽取了專業(yè)卦象。

然后又歡天喜地地捐了錢才走。

還有些舍不得走的人，沖著圣人畫像連連作揖鞠躬，滿臉虔誠。

“靠！”

他心里暗暗諷刺：不就是糊弄人的把戲，給你吃顆定心丸而已。

考不上大學(xué)的蠢貨不管抽到多好的卦象還是考不上。

能考上大學(xué)的學(xué)生，就算抽到個落榜卦象，還不是一樣上大學(xué)？

真扯淡！

雖然分辨出了卦攤老板的險惡用心，王志國卻沒舍得直接離開——開玩笑，都排兩個小時的隊了。

免費的卦象不拿白不拿。

他心里已經(jīng)做出決定：拿了免費的卦象就跑，不管卦象好壞。

堅決不上當(dāng)！

很快，王志國來到卦攤前，看到擺攤的正主——一個胖乎乎的可愛姑娘。

瞥了眼小姑娘，他不動聲色地探手從“前程”袋里掏了掏，摸出個木質(zhì)大小的小紙條。

但，沒忍住打開的欲望。

老王讓出前排位置向“專業(yè)”袋挪動的時候，順手打開紙條一看，頓時心跳如鼓：

咚！

咚咚！

咚！

咚咚！

心跳有點快，腦袋有點懵。

揉了揉眼睛老王重新看向紙條，上面印著四個大字：金榜題名！

呼！

王志國長出一口氣，差點哭出聲來：我滴媽呀，可算放心了！

掏錢！

掏錢！

掏錢！

必須掏錢！

誰攔都不好使！

肩頭的千斤重擔(dān)瞬間散去，中午火辣辣的太陽曬在身上，也感覺如沐春風(fēng)。

整個人都精神了。

很主動地從兜里掏出錢包挑了張平時舍不得的十元大鈔恭敬地向圣人行禮，然后塞進巨大的功德箱里。

剛要轉(zhuǎn)身，感覺還有所不妥又回轉(zhuǎn)身體，掰開錢包看著里面可憐的幾張鈔票微微猶豫了一下，索性全部拿出來塞進功德箱。

再次向圣人拱手行禮后，他才緩緩把手探進“專業(yè)”袋里摸出張小紙條。

這次，他沒急著打開。

而是雙手合十，先向圣人行禮，然后才緩緩打開紙條：土木專業(yè)！

老王臉色驟變抬頭看向面帶微笑的圣人，心道：我家那么漂亮的女娃去學(xué)土木專業(yè)，不合適吧？

圣人目光慈悲。

仿佛感應(yīng)到他的疑惑，噴繪畫像嘩嘩作響。

什么意思？

老王腦中靈光一閃：謝謝圣人指點，土木專業(yè)也不都是打灰的工人，還有很多辦公室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