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該想到,鳳池怡情,擁有這樣名字的地方,絕對不會是一個清水透白之地,當被人推攘著進了一個浮香繚繞的房間,視線所及之處,是隱隱灼灼的紗幔,金碧輝煌的雕錦,美人塌上斜斜倚著的紅裳美人,她的一襲大紅衣裙在窄小的美人塌上如花開般的盡數敞開,那打開的褶皺之中,白皙豐滿的胸部,修長的大腿都自那里若隱若現,生生勾起人的無端欲望,衣奴不自在的略略別轉開了頭,手中的指甲生生刺入了自己的掌心,看著那屋子正中的香鼎中五彩的煙氣不住的裊娜升起,偏帶著一室的旖旎。
“忘娘。”一個戴著小鬼面具的人恭謹的低下頭,輕聲的喚她,“爺讓小的帶她過來,說是讓忘娘好好調教調教。”
那側躺著的女子慢慢的睜開了眼,一雙如星般媚人的眼在微側了臉的衣奴身上一頓,輕輕的打了個哈欠,忘娘慵慵懶懶的起身,比桃花還要妖媚的眼睛微微瞇起,無時無刻間都能勾人心魄,她赤腳踩在地上,施施然而來,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捏住了衣奴的下顎,微抬了起來,細細看著,一邊毫不吝嗇口中的稱贊,“嘖嘖……不錯嘛。”
被這樣一個妖媚的女子這般捏著自己的下顎,像是看貨物那般說著滿意的話語,衣奴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陣怒意,她不著痕跡的微微別轉開了頭,淡淡一笑,“忘娘這里,極富情調啊,怪不得要叫做鳳池怡情,可果真是一處怡情絕佳之所啊!”口氣中略帶了絲譏諷在里面。她如水的眸子,慢慢的在這滿室的曖昧構造中一寸寸瞥過,眼眸澄澈清明的無一絲雜質,干凈的讓人心中起著嫉妒。
忘娘似是對她剛才的嘲諷毫不在意,只是張著一雙媚眼,吃吃笑著看她,“清新雅淡,乍一看就讓人喜歡,卻是每多待一刻,心中的歡喜就越加一分,好,忘娘便親自調教她。”說著,探出雙手就要向衣奴的脖頸撫去。衣奴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輕輕一個旋身便避開了忘娘的手,眼波一蕩,已是微冷著開口,“我不接客。”清越的聲音之中尚自帶著一抹不容人拒絕的冰質在里面,于輕柔之中帶著些許的驕傲。說不清是為什么,一剎時,屋子里都便靜了下來。
她似是一泓干凈的水,極力的想要保護著自己不受濁世的污染,亦是一朵高在枝上的六瓣梨花,清醒高潔自有那一抹從降臨這一世上便擁有的傲然,縱然已是窮途末路,卻仍是灼灼其華,灼燒著人的眼。
“呵呵……”呆愣了片刻,忘娘忽然掩嘴吃吃笑了起來,慢慢的,有淚從她妖媚的眼中緩緩流出,讓人不自覺的便能起憐惜之情,“你還是第一個,向我開口不要接客的女人。”她似是感慨,又似是在追悔什么不堪的往事,怔怔的看著她,聲音虛無縹緲的好似隔了多少個年華,“你知道嗎,入鳳池怡情的人,都只有一個命運:生是這的人,死便是這里的鬼,只要入了這里,她們的唯一念頭就只有怎么取悅外面花錢的那些主,你……”只一霎時,忘娘已然恢復成那個妖媚萬千能與管維一較天下的模樣,她媚笑著靠近衣奴,鮮艷的唇只離她的側頸分毫,那樣甜靡的氣息盡數噴到她的頸上,讓那側頸之上的肌膚瞬時便現出了一粒粒的雞皮疙瘩。
“你,倒是一個異數,竟敢剛入鳳池怡情便向我提這個要求。”忽然,忘娘的聲音變得極冷,妖媚的眸子里,仍是笑意盈然,然而,那笑遮蓋下的,卻是滿目的冰脆。
“鳳池,怡情,來這里的人,不完全只是為了思淫欲而來的吧。”幽深的眸子里,有剎那間的璀璨一閃而沒,衣奴抬眸無所畏懼的看向她,薄唇微微一抿,那眸子里隱隱閃爍著的,是一抹幽深的笑,帶著淡淡的自信,“我可以吹簫助興,亦可以彈琴。”
忘娘被她眼中那抹笑怔的一愣,方要開口說話,剛才那向她稟報之人忽地探上前來,附在她耳上細細說著什么,忘娘臉上的笑意略略一沉,迷惑的看了已經別轉頭看向它處的衣奴,即而,那笑意又慢慢的浮上了臉,“好,我便答應了你。”
本在心中怔悚,在這里難免會被逼迫,卻沒料到忘娘能這樣輕而易舉的答應,她只愣了一愣,面上飛快的閃過一絲訝異,強自忍著心中的疑惑,她微微躬身,朝著忘娘淡淡一拜,低垂的眸子里,是一抹真誠的感激,“如此,多謝。”
“不過……”忘娘的眼在忽然之間閃過一抹狡黠,一雙媚眼上上下下的在她身上掃了個遍,卻在不經意間瞥見她眼眸里那一絲不加掩飾的羞惱時,驀地笑了出來,“不過,我可不敢保證,這里的客人,會不會自己動手。”
只一愣,她涼薄的唇,微微一動,唇角緩緩牽起,露出一抹清秀俊雅到了極致的笑,霍然間,素手輕抬,一手慢慢的拔下了發間的簪子,任那一頭青絲如瀑般傾瀉下來,披散在自己肩頭,飄飛在眼前,將自己與忘娘的臉隔開的一瞬間,在其余幾人的驚愕目光之下,她淡然的從袖中取出一條銀色的絲帶,微抬雙手,眉眼之間淡淡的,將那些飛揚的發絲抓在手中,簡單的扎起。
她看著忘娘的眼中的怔愣慢慢的轉變為一抹感興趣的媚笑,她看著忘娘眼中似是有一抹光亮飛快的一閃而過,帶著一絲欣賞亦帶著一抹年華不再的悵惘,衣奴將手中的簪子一收,唇上露出一抹淡雅清秀的笑容,朝著忘娘緩緩拜倒,淡笑著道,“小生,這廂有禮了。”她微抬了眼眸,向一時之間愣住了的忘娘瞥去一眼,那一眼中,幽深清澈的笑,帶著一抹令人舒服的真心在里面,“忘娘,這樣可好?”
忘娘一愣之下,面上忽然現出嬌羞的神色,她施施然上前幾步,抬手半遮了臉,嚶嚶之聲自她鮮艷的紅唇中吐出,“奴家忘娘,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衣奴一怔,眼中的笑意愈盛,看向忘娘的眼中,那一抹感激毫不掩飾,唇邊一抹淡到極致的笑似是更淡了一分,若隱若現的浮在那里,她輕嘆一聲,微微躬下身,心中的感覺莫名復雜,“小生姓簡,名湛南,簡——湛——南。”她側眸看進忘娘的眼里,一字一句,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