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溟熵站在房前,沉靜的不發(fā)一言,他從沒下雨之前就在驛館,直至下了微雨也不能讓他離開,如今站在房門前面,倒讓他有些踟躕,縱然說過再也不放開她的話,但是只要一想到在這放里面,會有怎樣溫柔的谷溟岑,對她柔情似水,對她癡心不改。第一次,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失了掌控一切的可能,因為在屋子里的那個人,她的決定才是關(guān)鍵所在。
若是她當初答應了谷溟岑,和他一起遠走高飛,若是她想要她的自由,最終離自己而去,自己會如何?他是說過。想以她的自由換來她對自己的那么一點愛,那么一點放在心間的可能,可是,當發(fā)現(xiàn)她已不在自己身邊之時,原來以前所想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放不開,真的做不到放她離開。
“皇上。”戰(zhàn)青在他身后匆匆趕到,盡量說的大聲,想讓那里面之人有所防范,忽而被谷溟熵冷冽的眼光一掃,駭?shù)乃降谝淮卧诜亲栽傅臓顩r下噤口不說。谷溟熵微一沉吟,終是探手緩緩推開了那扇阻隔著自己和她的門。
他本以為會見著谷溟岑深情款款抓著她的手,他本以為會看到她毫不吝嗇的將自己絕美的笑容展現(xiàn),熟料,打開門之后,是那般清透的安靜,竟是連院落里細雨灑落的聲音都那樣清晰入耳。
那躺在層層錦繡中的人,是他思入骨髓,刻在心間的簡湛南,蒼白的臉上,秀挺的眉微微蹙起,徒惹人心疼。戰(zhàn)青訝異的張大了眼睛,想不到自己才出去一會,莫名和谷溟岑竟然都已經(jīng)不見。
谷溟熵心中激蕩,驀地上前幾步一把將她攬在懷里,他是那么緊緊的擁著,仿若這世間,再無人能將他們分開,只是雙手一觸到她的額際,他已在一剎那間便感覺到了異常,幽深的眸子里一絲陰霾一晃而過,他微側(cè)轉(zhuǎn)身來,靜靜的看著戰(zhàn)青,眼中卻波瀾涌動,靜靜的道,“她怎么了?”
戰(zhàn)青只覺得頭大,他本來見不得戰(zhàn)風要遠離故土來天燁為質(zhì),又見到了這么淡雅玲瓏般的衣奴,癡心癡絕的谷溟岑,他自己亦是不知怎么的,想要見一見這天燁的混亂,瞧一瞧這帝王的癡情絕恨,卻不料,枕容在人皮面具里放了鳶宿香,將他的一切所想都全部打亂。這邊廂他苦苦支著腦袋不知該如何回答谷溟熵的話語,那邊,房門口又出現(xiàn)了另外一個叫他不敢面對之人。
“放開她。”谷溟岑捏緊了手中的瓷碗,自他們身后冷冷的開口,一字一句都含了擔憂和滿腔的怒火。戰(zhàn)青乍一聽到這個聲音,蒼白的手指一抖,雖然知道她會沒事,但見這兩個人劍拔弩張的對峙,心間忽然就涌起了一層悲涼,自己這是在干什么,糊里糊涂的干些不知所謂的事,竟是,竟是連為她與人對峙的資格都沒有。心中這樣一霎時轉(zhuǎn)過的念頭讓他的心猛然一跳,自己,這是在想些什么……
谷溟熵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忽而更加用力的抱緊了懷中的人,轉(zhuǎn)瞬間眼里已是盈盈笑意,純粹的如孩子般滿足,“她是我的。”
“乓”一聲,是瓷碗重重落地被摔成幾片的聲響,谷溟岑臉色變得慘白,訥訥的說不出話來,腦海中想不出有什么能反駁他的話,那一刻,他從未這般討厭自己的身份,為何會是他的兄,為何會是他的臣,如若都不是,他是否能有機會……只是看他那么用力的抱緊她,與她耳鬢廝磨時雙眼流露的溫柔,他只能自問,自己是否還有心中臆想的那一絲卑微的可能。
只是他又如何會不知,她對待自己,一直都帶著笑意,溫柔瀟灑,令人說不出的舒服和愜意,然而她眼中的溫柔自己似是永遠也無法觸摸的到,就像他曾經(jīng)猜不透她迷煙般的心思,觸不到她青絲的旖旎。
身子踉蹌著倒退幾步,重重地撞在門框之上,發(fā)出那么沉重的聲響,幾乎能讓人聽到某人胸腔之內(nèi)心碎的聲音。
“你怎么樣?”戰(zhàn)青嘆口氣,跑上前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手狠狠甩開。谷溟岑的臉色是從未為人所見過的慘白,縱然他的母妃逝去時他都只是拼命忍著哭意撐了下來,此時,曾經(jīng)那么溫潤的男子,眼中灼灼閃亮著最后的癡想,“她是自由的,你不能……”為什么,每次在這樣的時候他都會出現(xiàn),都輕易將他所奢求的幸福盡數(shù)粉碎。
“你不能把她禁錮在自己身邊……她不是你的,不會是我的,更不會是任何一個人的……皇上……”谷溟岑的嘴角,此時綻放的笑容恐怕他一生都不會再為第二個人所現(xiàn),他單膝跪倒,將頭慢慢的靠向地面,“如果有一天,她厭倦了,那么請皇上,放她自由。”說完,他不管不顧其他,一個人慢慢走向屋外,那么失魂落魄的,緩緩走向雨中,慢慢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唉。”戰(zhàn)青本想叫住他,但還未說出口,就已見著他一襲溫潤干凈的青衣在雨中消逝,那么搖搖晃晃消失的身影像極了在雨中狂掃的青竹。他轉(zhuǎn)頭看著一臉沉思的谷溟熵,見他顯然是在考究剛才谷溟岑的話語,不由的想要退出房門,只是當他已是一只腳踏出房門,谷溟熵悠悠的聲音便在他身后響起,“二王子,你好像還未對朕說明,湛南是為何如此吧?”
戰(zhàn)青身子重重一頓,他現(xiàn)在恨死了這般受制于人的無奈,更是對自己將那一絲似有若無的情愫放諸到衣奴身上頗覺懊惱,遂飛快的轉(zhuǎn)過身來,蒼白的手指在衣袖中輕輕一觸,口中的話不經(jīng)他的大腦便清晰而出,“她中了毒。”
谷溟熵俊眉一挑,那眉間的憂和怒便生生的堆砌在他的眉峰之上,看起來是那般的濃烈。
“中了鳶宿香的毒,不過她只會這么昏迷下去,對身體無害,但若是再無解藥,縱然無事,也會因饑餓而日漸消瘦,直至死亡。”戰(zhàn)青微微揚起頭,臉上笑的無害。
“解藥……”谷溟熵沒有遲疑,一字一句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口,“朕先不管是誰下的毒,朕只要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