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歇抵達F國,同樣是夏騏駿接的機,沒見到夏騏陽,蘇雨歇心里不祥的預感更強烈。
蘇雨歇很想問問夏騏駿,夏騏陽為什么沒來接她?又不敢問,她寧愿相信他是因為忙脫不開身,才沒來機場接她,這種僥幸又有多大呢?問了,知道結果又能如何?
蘇雨歇最終沒有忍住,小心翼翼地問夏騏駿:“騏陽,他,怎樣?”
夏騏駿沒有急著回答,他在想用什么樣的措辭能夠讓蘇雨歇接受,不至于打擊太大。
思慮再三,夏騏駿告訴她:“大哥,在醫院,昨天,他暈倒了。”
“為什么會暈倒?”
“是——胃癌,晚期。”
蘇雨歇一陣眩暈,最壞的消息還是來了!她的心瞬間墜入深淵,眼淚不爭氣地涌了出來,蘇雨歇拼命壓抑著,才沒有嚎啕大哭。
從機場到醫院,這一路,蘇雨歇流的眼淚就沒斷過,她要把淚水流干流盡,見到夏騏陽的時候,就無淚可流。
夏騏駿沒有用言語安慰她,他知道,任何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既然不能排解她內心的痛,不如盡情釋放出來,這一點,他已經深深體會過。
到了醫院,夏騏駿把車停在了路邊。無聲地看著她,等著她停止哭泣,擦干眼淚,才帶她去見夏騏陽。
上樓的時候,蘇雨歇盡管很累,很疲勞,還是祈求電梯快點到達,盡快見到夏騏陽。電梯剛停下,她迫不及待地沖出電梯,奔向他的病房。
三步并作兩步,在夏騏陽病房門口,蘇雨歇停了下來。她平息一下呼吸,理一下凌亂的頭發,捏了捏臉頰,讓膚色不那么蒼白。
她想給他一個燦爛的笑,而不是悲傷。
準備就緒,蘇雨歇深呼吸一口氣,帶著笑,推門而入。
夏騏駿沒有進病房,在外面等,把時間留給他們夫妻。
蘇雨歇推門進去,夏騏陽正在昏睡,手上打著點滴,護工見蘇雨歇進來,和她打聲招呼,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蘇雨歇坐在夏騏陽床邊的凳子上,盯著他看一會,然后,把頭深埋在被子上,眼淚再一次噴涌而出。她壓抑著哭泣,鼻子堵塞著,有些氣短。她張開嘴,用嘴呼吸著,不敢抬頭,讓眼淚恣意流淌。
夏騏陽醒了,看見蘇雨歇趴在他床邊,以為她睡著了,把被子拉出一些給她蓋上,輕柔地撫摸著她的秀發。
蘇雨歇不敢動,也不敢再哭,過了一會,等眼淚干了,她才抬起頭。
“醒了?怎么不回家睡一會再來?”夏騏陽微笑著問她。
“我想你了!”蘇雨歇囊著鼻子說,緊緊拉住夏騏陽的手,很怕和夢里出現的一樣,一松手,再也拉不住他。
夏騏陽虛弱地笑笑,把蘇雨歇耳邊的長發攏到耳后,端詳著她。
“哭了?別擔心,我沒事!就是飯量小,有些低血壓糖,補充一下葡萄糖就好了。”夏騏陽安慰她。
“我知道,你會好起來的,我們一起面對。”蘇雨歇云淡風輕地附和著,接著說:“我來,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
夏騏陽安靜地看著他,故意用輕松的語氣逗她:“讓我聽聽什么好消息,讓你這么迫不及待地追到這里?”
“我懷孕了!老公,我們有孩子了!”蘇雨歇眼淚掉了下來。
“真的嗎?”夏騏陽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蘇雨歇這次毅然而然辭職來到F國,一方面是想照顧夏騏陽,再就是,想當面告訴她懷孕的消息,給病中的他帶來一些慰藉。
“我們有孩子了!”夏騏陽漆黑的雙眸瞬間迸發出神采。
結婚三年來,他們并沒有刻意避孕,只是聚少離多,工作忙、壓力大,就一直沒懷上。
夏灃一直盼著抱孫子,催他們早些要孩子,他們不緊不慢,按照自己的節奏來,想著來日方長,緣分到了,孩子遲早會來的。
孩子應該是夏騏陽五一節回家那一次懷上的。
那晚,他們住在山上別墅里,久別重逢,有談不完的話,纏綿到半夜,醒來,他們依偎著坐在窗邊,她躺在他懷里,一起看著星星,聊天,情到濃時,繼續纏綿,直到東方泛白,才疲憊地睡去......
夏騏陽很糾結,不知道要不要勸說蘇雨歇打掉這個孩子。
他自知時日無多,蘇雨歇只有二十七歲,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生活是很艱難的。再說,他也不希望自己死后,蘇雨歇孤孤單單活在世上,他希望蘇雨歇重新嫁人,嫁一個能給他遮風擋雨的人,代替他呵護她一輩子。
如果有孩子,她會有羈絆、有太多顧慮,孤單終老,不是夏騏陽想看到的。
他終究沒說出口,他看出來蘇雨歇很喜歡這個孩子,這是他唯一的血脈,讓她拋棄他們的孩子,無疑是雪上加霜。最起碼,他離世,身邊還有一個孩子陪她過度難熬的日子,心,有個寄托,就不會那么痛。
孩子給了夏騏陽戰勝病魔的勇氣,他重新燃起與病魔抗爭的動力,不再抵觸化療,哪怕是形容枯槁,哪怕經歷無盡的痛,只要還有一口氣,陪著妻子孕育孩子,再苦,他也無怨無悔。
夏騏陽終于同意住院,接受靶向治療。
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夏騏陽身體得到很大程度恢復,胃口逐漸好轉,可以起來陪蘇雨歇在花園里散散步、為她彈彈鋼琴,或者和夏騏駿下下象棋。
夏騏陽身體恢復過程,除非必要的決策或重要的文件簽批,其它的工作,逐步移交給了夏騏駿。
夏騏陽待在F國,夏騏駿國內外來回奔波。
天氣慢慢變涼,蘇雨歇的肚子漸漸大起來。在F國的日子里,沒有工作的牽扯,蘇雨歇開始研究做飯,為肚子里的寶寶和夏騏陽做美食,需要什么稀缺食材,她就托杜筠筠從國內寄來。
在她的精心調理下,寶寶發育良好,夏騏陽的精神狀態也越來越好。
陽光明媚的時候,他們一家在花園里度過黃昏,蘇雨歇躺在躺椅上,夏騏陽坐在一旁,把頭放在她的肚子上,聽寶寶心跳,撫摸寶寶亂動的手腳,輕聲細語給寶寶講故事,有時,他們緊握著對方的手,偎依在一起,聽著彼此的心跳——那是多么幸福而溫馨的畫面!
如果日子永遠如這般歲月靜好,該有多美。
12月底,氣溫驟降,夏騏陽的病毫無征兆地來勢洶涌,癌細胞大面積轉移,藥物失去一切功效,夏騏陽越來越頻繁陷入昏迷,他的生命進入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