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晚風怡人。

陳澹海全身上下被氣勁所化的幻鱗包裹，騎乘著龍魚，在清水河中來回急行。

清水河東西橫貫整個清水郡，不可謂不大。

若只是一人之力，想要找尋什么，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好在，江采兒是清水河神江明玉的女兒，陳澹海一說是尋找家里的老人家，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

發動全部清水河中水族之力倒不至于，不過稍微詢問之后，就有靈魚告狀。

陳隆生經常出沒在五個絕密釣點，有不少小魚忍不住誘惑，咬勾了有著特殊吸引力的餌料。

個把時辰下來，陳澹海連著趕赴四個地點，都撲空了。

不過，他能夠看出近日有人活動的痕跡，這至少說明老爺子應該是安全的。

第五個釣點遙遙在望，那是一片蘆葦蕩，夜間的風吹拂而過，沙沙作響，就好像里面藏著某種怪物。

江采兒張開嘴巴，以水族特有的低頻吟唱呼喚。

很快，一頭體長超過十米的水蛇鉆了出來，響應河神之女的召喚。

它剛剛鉆出水面，雙眼立刻瞪得滾圓。

堂堂清水河神之女居然被其他生靈騎在背上？

這生靈看著像是人，才只是人族模樣，但身上又散發著淡淡的龍之威壓……

江采兒發出一聲低吟，水蛇才被喚回神智。

隨后，她倆簡短對答片刻，江采兒將內容翻譯給陳澹海：

“蛇姐說是好些天都沒有看見那倔老頭了，她還頗為想念的，那老頭每次來這片蘆葦蕩總是想要釣大貨，每次都會帶來很多好吃的，說是在這邊打窩。”

“這邊能有什么大貨，不就是你這位蛇姐？”陳澹海有點無語。

“當然不是，水族也有水族的生存之道。”江采兒四目輕微眨動，“蛇姐說是多虧幾個老頭輪番帶東西來，自己的孩子都長得很好。”

“啊？”陳澹海翻起白眼，“八爺爺和他的釣友釣魚不成，反被蛇給釣了？”

“那倒也不是，只進不出，釣魚人空桿太久，肯定會覺得這地方風水有問題，要是一傳十十傳百，這片蘆葦蕩可就沒人來了，蛇姐還得外出老遠去狩獵，實在太麻煩了，所以總會隔段時間引一兩條肥大點的靈魚過來。”

“這不還是被蛇給釣了嘛。”

陳澹海愕然數秒，雙目突然鎖定水蛇，幽幽道：

“它吃肉嗎？”

嘶嘶嘶~~~

水蛇像是被兇猛的水中霸主鎖定，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江采兒搖晃背脊，掀起水花，不樂意地叫嚷道：

“師父，你別嚇唬蛇姐，正經水族雖然葷素不忌，但卻絕對不吃人族，這是大虞鐵律，要是誰敢違背，斬妖司、鎮魔司、無常司可都會找上門來的。”

陳澹海輕嗯一聲，擺手道：“去下一個地方吧。”

水蛇張嘴吐出人言，“這，位，公子，你或，許可……”

江采兒四只眼睛連續眨動，宛如搖曳的殘燭忽閃。

水蛇阿姐年歲比自己還要大許多，但據說是祖上的緣故，立下了規矩，不可隨意接觸人族，所以，她從來不會口吐人言跟人說話。

今天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好嘛，忘記這是晚上了，頭頂沒有太陽，只有月亮。

江采兒道：“蛇姐，你說話費勁，要不我來幫你轉述？”

水蛇搖頭，接著說出后半句話：

“以去廊，橋看，看……你的，那，位長，輩，總是盯著橋，底。”

陳澹海挑動眉梢，“什么意思？”

“不知，道。”水蛇搖頭。

隨后，陳澹海詳細詢問，這才打探出來一個消息。

大水蛇雖然從來不出現在陳隆生面前，但它觀察了他許久，發現老人選的釣魚地點，以及駐扎草廬的位置，看似沒有任何規律，實則都有一條不變的要求。

他所待的地方，一定能夠看到清水河流向靈泉縣城的那條支流上面的古廊橋。

就好像廊橋下藏有什么絕世珍寶。

水蛇動過心思去找，卻一無所獲。

陳澹海聽罷，皺眉思索片刻，抬手輕拍江采兒的大腦袋，“可有清水河以及附近支流的堪輿圖？”

龍魚眼底透著一絲蠢萌，“啥是堪輿圖？”

陳澹海微微搖頭，“怪我不該多問，先容我想想來時的路。”

片刻后，他有了頭緒，朝著水蛇咧嘴笑道：“多謝。”

水蛇：“希，望能幫，到你們。”

江采兒深深看了水蛇一眼，“蛇姐，你可別看我師父英俊不凡，就忘記了祖訓。”

水蛇嘶嘶兩聲，一尾巴甩起大片水花，拍在江采兒臉上。

原來是盯準了師父的鎮魔司校尉腰牌，想要結個善緣……

當時被師父錘一頓之前，我咋就沒看到腰牌？

江采兒四目同翻白眼，心中暗自埋汰自己。

………………

陳澹海來到廊橋之下，雙腳借力踩水，翻身上了廊橋。

月華如水灑落，披散他的肩頭。

黑寶石般的雙眸在黑夜中愈發沉靜，他放眼看去，一邊依稀可見遠處的蘆葦蕩，另一邊便有幾座草廬小屋，還有籬笆圍起來的院子。

以陳澹海不同常人的眼力，甚至能夠看到更遠處靈泉縣城的燈火。

“橋體本身并無古怪，橋下也沒有學著什么壓勝之物……”

陳澹海微微皺眉，大聲詢問道：

“水里怎么樣了？”

江采兒沒有回應，似乎沒有聽到。

陳澹海按照約定好的信號，朝著水面打出一掌。

大量水花爆起，小河輕微震蕩，水波漣漪層層下透。

江采兒依舊沒有給出回應。

“有問題！”

陳澹海翻身跳上廊橋頂部，握住長刀，盯著水面。

水波漩渦輕輕攪動，初始很慢，逐漸加快，然后變成極速。

緊接著，龍魚直沖破水而出，四眼通紅，像是蒙著一層煞氣霧靄。

頂角匯聚蔚藍光暈，直接撞向陳澹海的胸腹要害。

陳澹海揮出長刀，以刀背招架江采兒的獨角。

“小徒弟，你昏了頭？”

江采兒不像是失去了神智，掀起數十道水龍卷，把整個廊橋兩面都給包圍了。

它以頂角為劍，穿行在水幕龍卷中。

陳澹海一次次揮動臂膀，半空閃過道道燦爛刀光。

一人一魚，一刀一劍，連續碰撞數十次。

陳澹海始終收著力道，用刀背偏轉泄力它的頂角猛沖。

小徒弟這模樣……像極了在縣城里面的小河里，那些突然發狂的游魚。

難不成那一絲煞氣的源頭就在這廊橋之下的水中？

觀察片刻，確定沒有妖魔潛伏周圍，陳澹海全力運轉斗戰天罡，以魚龍第七變畫出一身金黃湛藍的龍身鱗甲。

緊接著，他把無鞘長刀插在廊橋頂部，自己赤手空拳高高躍起，砸入水龍卷中。

化龍之后蠻力爆增十倍，再加上入水又翻兩倍，陳澹海二十倍巨力，直接單手壓制了江采兒。

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掌按下，十幾道水龍卷轟然炸裂，變成漫天水花落向河面。

陳澹海全身覆蓋幻鱗，右手高舉過頭頂，托舉著江采兒的龍魚巨身。

“果然有煞氣影響心智。”

陳澹海眼眸微動，斗戰天罡順著掌指流淌而出，裹挾江采兒全身。

片刻后，江采兒語氣充滿無辜：“師父，你在橋頂舉著我干啥？”

“剛才你突然像瘋了一樣攻擊我，”陳澹海挑眉，“還記得你在水里面看到了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