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叔,真叔……”蕭晨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地,雙手死死揪住真叔衣角,聲嘶力竭地哭喊著,那悲慟仿佛要撕裂周遭空氣,令整個竹林居都沉浸在濃稠哀傷之中。淚水決堤般涌出,模糊了他雙眼,眼前景致只剩一片朦朧血色。
書方眼眶泛紅,鼻翼微顫,緩了許久才抬腳,輕手輕腳走到蕭晨身旁,緩緩蹲下,手搭在他顫抖肩頭,長嘆一聲:“蕭晨兄,我知曉這痛入骨髓,可人死不能復生,真叔泉下有靈,定不愿見你這般消沉……你且振作些。”聲音喑啞,滿是不忍與心疼。
蕭晨仿若未聞,目光呆滯,緊緊盯著真叔毫無血色的面龐,往昔溫暖畫面走馬燈般在腦海閃現,一顆心仿若墜入冰窖,周身寒意徹骨,那是被抽去主心骨般的茫然失措、無盡悲戚。
裴雨荷眼眶蓄淚,蓮步輕移,緩緩靠近,輕聲細語仿若怕驚擾逝者:“蕭晨,我懂這傷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可一直沉溺,真叔怎能安心走呢?要不……咱們先安置真叔,讓他入土為安吧?!毖赞o懇切,透著股小心翼翼的體貼。
許久,蕭晨身子一顫,仿若回神,抬手胡亂抹了把臉,重重點頭,啞著嗓子:“嗯?!逼鹕頃r,身形晃了幾晃,險些栽倒。
三人在竹林居翻找半天,才尋到幾把破舊鋤頭、鏟子,刃口都已生銹。書方皺眉:“只能將就了,先讓真叔安穩躺下?!闭Z氣沉重,透著無奈。
挖坑時,每一下入土都似挖在蕭晨心上,雙手磨出血泡也渾然不覺。裴雨荷默默接過鏟子,換手挖了會兒,眼眶噙淚,不忍直視。終于,坑挖好了,他們將真叔遺體輕放入內,蕭晨手撫棺木邊緣,淚如雨下:“真叔……一路走好。”泥土回填,墳包漸起,他尋來塊平整木板,用匕首刻上“真叔之墓”,字跡歪扭,滿是悲戚。
上香時,煙霧裊裊升騰,蕭晨跪地叩首,額頭觸地,喃喃低語,盡是往昔回憶與不舍眷戀。書方、裴雨荷靜靜守在身后,滿心悲戚,暗暗發誓定要陪他熬過這劫。
許久,待蕭晨情緒稍緩,書方才緩緩開口,手輕搭他肩:“蕭晨,我知此刻提這些殘忍,可真叔遺愿……咱不能忘。天命劍、俠客島主,關乎往后路,咱得打起精神。”聲音輕柔,滿是安撫。
蕭晨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抬手擦干淚痕,目光決絕:“走,去看看?!比死@到木屋后方,只見一面石壁青苔斑駁,墻角處一塊巨石突兀佇立,隱隱透著股神秘。
書方折扇一收,伸手指向巨石,壓低聲線:“蕭兄,會是這塊嗎?真叔說的機關……”眼中滿是疑慮。
蕭晨上前,雙手抵住巨石,咬牙用力,肌肉緊繃,可巨石仿若生根,紋絲未動。裴雨荷見狀,上前幫忙,雙手撐住石面:“我來搭把手!”書方也側身助力,三人周身內力暗涌,巨石緩緩挪動,發出沉悶聲響。
“嘶——”書方倒吸一口涼氣,待塵埃落定,只見石后露出個黑黝黝洞口,冷風呼嘯吹出,帶著股陳舊腐朽氣息?!斑@……底下竟有條路!”他瞪大雙眼,難掩驚詫,聲音卻因緊張微微發顫。
蕭晨握緊拳頭,目光堅毅:“不管怎樣,進去一探究竟,這或許是真叔給我指的最后出路?!毖粤T,率先踏入洞口,裴雨荷、書方對視一眼,緊跟其后,身影沒入黑暗,唯余洞口風聲嗚咽。
蕭晨強壓心頭悲戚與忐忑,從懷中摸出火折子,“嚓”的一聲點亮手中油燈,昏黃火苗搖曳,驅散些許密道黑暗。密道逼仄潮濕,墻壁青苔叢生,偶有水珠滴答落下,三人身影在燈光映照下,緩緩前行。裴雨荷與書方緊跟其后,大氣都不敢出,唯有腳步聲在狹窄通道內回蕩。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密道盡頭竟是一間寬敞石室。室內靜謐得有些詭異,空氣中彌漫著陳舊腐朽氣息。蕭晨高舉起油燈,火苗跳躍,竭力將每個角落照亮。光影搖曳間,角落里一個破舊木箱映入眼簾,箱身滿是劃痕、蛀洞,仿佛在無聲訴說往昔歲月。
蕭晨快步上前,目光鎖定木箱,只見上頭平鋪一張泛黃紙張,邊角殘破,字跡卻勉強可辨。他顫抖著手拿起,輕輕展開,紙上墨痕暈染,透著歲月滄桑:“蕭晨,見字如面。箱中所藏,乃你爹舍生忘死奪來的上古神器——天命劍。昔日,我與你爹共赴華山,那華山之巔險境環生,你爹費盡周折才將此劍收入囊中。返程途中,卻遭神秘黑衣人伏擊,敵眾我寡,形勢危急。你爹為護我周全,決然引開那幫歹人,臨行前,把劍鄭重交予我,還囑托若他遭遇不測,讓我傾盡余生護你長大。這些年,我隱瞞你爹離世消息,實是不忍見你年幼傷心,望你莫要怪罪?!媸褰^筆”
讀完信,蕭晨身形一晃,眼眶泛紅,長嘆一聲:“真叔……”那未盡之言,盡是思念與感恩,往昔真叔照拂點滴涌上心頭,心口暖意與酸澀交織。
裴雨荷見狀,放輕聲音,輕聲勸道:“蕭晨,我懂你此刻心緒繁雜,可真叔既留此物,定有深意,要不……打開箱子瞧瞧?”言辭懇切,透著小心翼翼的安撫。
蕭晨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緩緩掀起箱蓋?!班邸钡囊宦?,積年灰塵揚起,仿若迷蒙霧靄,眾人下意識掩鼻。待塵埃落定,只見箱內一方破布靜靜躺在那兒,布上隱約幾個大字:非天命者無以知天命之利。
“像是爹的筆跡……”蕭晨湊近,指尖輕撫字跡,聲音微微發顫,眸中滿是復雜情緒,有懷念、震驚,還有一絲難以名狀的期待。
書方瞇眼細瞧,揮散眼前余塵,激動喊道:“快看!布下有劍!怕這就是天命劍!”語調不自覺拔高,難掩興奮。
蕭晨定了定神,定睛望去,只見那劍劍身修長奇異,通身鮮紅似欲滴鮮血,仿若吸納石室幽暗,自成一股凜冽氣場。更奇異的是,身處這塵封之地多年,劍身竟光潔如新,不見絲毫灰塵沾染。
他緩緩伸出手,握住劍柄,剎那間,一股雄渾熾熱內力仿若洶涌潮水,順著手臂灌入體內,與體內原有內力轟然碰撞、交融,恰似當日與裴行烈對決時那般磅礴。內力激蕩間,天命劍仿若感知召喚,周身泛起刺目光芒,如熊熊燃燒的烈焰,將周遭映得通紅。裴雨荷與書方猝不及防,被強光與內力沖擊,連退數步,滿臉驚愕望向蕭晨。
“這……這股勁道是……”蕭晨面露遲疑之色,手中劍仿若活物,微微震顫,似在與他心神交流,傳遞絲絲神秘悸動。
片刻,光芒漸弱,周身內力緩緩平復,劍也恢復成原本深邃深紅。
裴雨荷快步上前,滿臉擔憂:“蕭晨,你沒事吧?剛才那般異狀,可把人嚇壞了!”眼中關切不似作偽。
蕭晨搖頭,神色仍有幾分恍惚:“沒事,就是……感覺很是怪異?!蹦抗饩o鎖劍身,滿是疑惑。
書方亦是滿臉好奇,湊近追問:“蕭兄,到底咋回事?這劍怎如此邪性?”
蕭晨撓撓頭,斟酌言辭:“說不上來,只覺這劍似有靈性,方才竟引出我體內潛藏內力,仿若將其喚醒一般?!毖哉Z間難掩激動。
裴雨荷美目圓睜,面露驚詫:“難不成……你真是布上所言的天命者?這劍與你,竟如此契合!”
蕭晨眉頭緊鎖,沉思良久,緩緩搖頭:“眼下尚無定論,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做打算。”言罷,提劍起身,率先朝石室出口走去,身影隱沒在昏暗通道,裴雨荷、書方對視一眼,快步跟上。
眾人沿著密道原路折返,剛踏出洞口,踏入斑駁日光之中,還未及適應光線,一陣森寒殺意撲面而來。抬眼望去,十余名黑衣人呈扇形散開,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個個身形矯健,黑袍隨風鼓動,面罩下雙眸閃爍寒光,仿若暗夜餓狼。
為首高個蒙面人仰頭大笑,聲震四野:“哈哈哈,果真不出所料,這天命劍就藏在此處!”言罷,目光如刀,狠狠刺向蕭晨,“你便是那蕭劍錄的后人?瞧著也不過如此嘛!”語調拔高,滿是輕蔑與得意。
蕭晨劍眉倒豎,怒目而視,手中天命劍微微顫抖,厲聲喝道:“你們究竟是何人?與我爹有何瓜葛?”雖竭力鎮定,聲音仍不自覺帶了幾分顫抖,透著緊張。
書方一步上前,折扇輕搖,看似從容淡定,實則手心冒汗,拱手問道:“諸位好漢,這青天白日,無端圍堵,所為何事?還望明示?!闭Z速平緩,暗暗壓下心頭慌亂。
那蒙面人冷哼一聲,不耐煩地擺手:“少啰嗦!沒時間跟你們廢話,動手!那女子留著也是禍患,一并解決,把天命劍搶來!”言罷,率先拔刀,刀光森冷。
剎那間,黑衣人如潮水般洶涌而上。蕭晨提劍迎敵,本以為天命劍在手能所向披靡,卻驚覺劍身仿若千斤重,揮舞間頗為吃力,與尋常利刃無異,心中暗忖莫非是自己尚未參透其奧秘?幾個回合下來,險象環生,數次差點被利刃劃傷。
書方身形一轉,折扇開合間妙招頻出,獨自應對三名黑衣人圍攻。他身姿飄逸,借力打力,以扇為盾,巧妙擋下刀砍劍劈。見強攻難破,他眸光一閃,瞅準對手破綻,指尖輕點,瞬間點中兩人穴道,使其癱倒在地。
裴雨荷柳眉緊蹙,蓮足輕點,憑借靈動身法在黑衣人間左沖右突,如穿花蝴蝶般避開凌厲攻勢。須臾,她反手抽出半月彎刀,刀光如虹,“唰唰”幾下,已有三名黑衣人捂著傷口倒地慘叫。
“哼,這三人有點本事,別磨蹭,速戰速決!”蒙面首領見狀,低喝一聲,身形仿若黑色閃電,直撲裴雨荷,利劍裹挾勁風,刺向正與三人纏斗的她。
“雨荷,小心!”蕭晨睚眥欲裂,高呼出聲,奮力擋開身旁兩名黑衣人的致命一擊,卻被死死纏住,脫身不得。
裴雨荷忙于招架,察覺危險時已然遲了。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瞬移而至,是蕭晨!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施展輕功,瞬間擋在裴雨荷身后。
“噗”的一聲悶響,利劍深深刺入蕭晨胸膛,鮮血四濺,仿若紅梅盛放。蕭晨悶哼一聲,臉色煞白,劇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蒙面人用力拔劍,鮮血噴涌而出,他卻肆意狂笑:“哼,自不量力!死了倒也清靜,省得礙事?!毖哉Z間盡是狠毒。
蕭晨身形一晃,單膝跪地,以天命劍撐住搖搖欲墜的身軀,氣息微弱。
裴雨荷三兩下解決眼前敵人,轉身扶住蕭晨,淚如雨下:“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聲音哽咽,滿是自責。
蕭晨艱難抬手,想替她拭淚,卻無力垂下,氣若游絲:“別……管我,快走……”話未說完,又噴出一口鮮血。
“小的們,趁他病要他命,給我上!”蒙面首領振臂高呼,黑衣人再度蜂擁而上。
書方余光瞥見,心急如焚,大喊:“不好!”額上冷汗如雨下。
生死一線間,蕭晨只覺體內仿若火山噴發,雄渾內力洶涌澎湃,不受控制地灌入天命劍中。剎那間,他周身泛起熊熊烈焰般紅光,仿若浴火戰神。他眸中殺意迸濺,強忍劇痛,霍然起身,劍隨身動,速度快到極致。
“唰——”劍風呼嘯,所到之處,四五名黑衣人瞬間被炙熱內力包裹,慘叫幾聲,化作飛灰消散。可這全力一擊也抽空蕭晨所有力氣,他雙腿一軟,直挺挺倒下。
裴雨荷、書方驚呼著撲過去。裴雨荷抱緊蕭晨,淚灑面龐,聲聲呼喚:“蕭晨,你醒醒!別丟下我……”
書方亦是眼眶泛紅,急聲道:“撐?。∥疫@就去找大夫!”說罷,轉身欲沖出去搬救兵。
蕭晨眼皮微顫,氣若游絲:“我……怕是不行了……能見爹和真叔,也好……”言罷,緩緩閉眼,氣息漸無,只剩裴雨荷撕心裂肺的哭聲在林間回蕩,久久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