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個小時水米未進，宋抒意腳下一陣虛浮。

簡單洗漱，她走出房間，窗外已經完全暗下來。

與白天匆匆一瞥的感觀不同，燈亮起來后，目光所及之處都覆上一層暖色的光，連暗色的大理石都柔軟了幾分。

餐廳亮著一盞吊燈，光聚在餐桌上，讓一桌飯菜增色不少。

小周端著一鍋粥，從廚房走出來。

粥還冒著熱氣，在燈光下慢慢升騰，帶著米的香氣，瞬間溢滿整個房間。

沈煜襯衫西褲，立在黑色島臺一側，雙手隨意搭在臺面上，即便是在這樣的瑣碎場景里，依然難掩貴氣。

宋抒意看得有些怔。

沈煜發現了她，沖她抬了抬下巴，讓她趕緊過來。小周也布好了碗筷，站在一旁等她入座。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把腦子燒壞了，不然怎么會覺得這兩人之間，有一種奇怪的CP感，特別是小周還系著圍裙……

宋抒意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子里甩出去，三兩步過來，在餐桌邊坐好。

一桌子的菜以清淡為主，看起來卻不寡淡，讓人想挨個嘗試。宋抒意給自己盛了碗粥，白瓷勺翻動，香氣撲鼻而來。

下一秒，舌根一陣酸澀，胃里突然翻江倒海。

宋抒意急忙跑去衛生間，對著馬桶干嘔了幾下，什么也沒有吐出來。

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猛然聞到食物的味道，第一反應竟然是反胃。

大概是胃酸太多的緣故。

收拾妥當，宋抒意返回餐廳，發現沈煜和小周齊刷刷地望著她。

“……”宋抒意抱歉，“不好意思……”

沈煜沒說什么，倒是小周欲言又止，忍了忍，看樣子像是忍不住了：“老板，要不要替宋小姐約個醫生？”

沈煜：“什么？”

小周：“產科徐主任這兩天剛好門診……”

沈煜：……

宋抒意：……

她從頭皮尬到腳趾，剛想解釋，沈煜冷著臉說：“好好吃你的飯。”

小周：“哦。”

餐廳里一時無語。

沈煜吃得優雅，筷子在他手中，也仿佛變成了一件藝術品。

宋抒意一邊喝粥，一邊悄悄瞄他，只覺得造物主大概是偏心的，他的臉上每一寸線條都恰到好處。

光影下棱角分明，偏又有些精致，讓人移不開眼。

沈煜抬眸：“我臉上有飯？”

宋抒意被抓包，搖搖頭，一臉認真：“有美貌。”

沈煜：……

小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被沈煜瞪了一眼，繼續低頭吃飯。

沈煜一臉淡然，眼角卻閃過一抹狹促：“你是燒糊涂了，還是本性終于暴露了？”

“人長著臉不就讓人看的。”宋抒意撇嘴，“再說了，不是你讓我光明正大看的嗎？”

沈煜：“我什么時候說過？”

宋抒意：“就領……證的那天，在你車里！”

沈煜想起來了，是有這么一回事。那天宋抒意一路心事重重的樣子，想說話又不敢開口，他才沒話找話說了這么一句。

沒想到竟讓她記住了。

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生著病的宋抒意有些懶洋洋的，臉色蒼白，眼睛卻黑得發亮。

沒有了工作的束縛，她整個人都松弛下來，開著他的玩笑，看上去輕松愉快。

如果沒有那些強加在她身上的事，她的人生本該如此。

此刻，宋抒意笑得心無城府，正夸小周做飯好吃。

小周悄悄瞥了一眼廚房里，葉姐從沈家老宅大包小包送來的餐盒，猶豫了0.01秒，果斷昧下了功勞。

沈煜看破不戳破，伸手給宋抒意添了半碗粥：“昨天你說，被人跟蹤了？”

宋抒意這才斂去嬉笑的神色。

她放下碗筷，努力回憶當時的情況：“周二那天下班有點晚，下車以后有兩個人從車站跟了我一路，然后……。”

“你就把他們給揍了？”小周搶答。

“……”宋抒意面上掠過一絲尷尬，“那倒沒有，我不知道什么情況，就在保安亭坐了一會，等他們走了才回去。”

沈煜又問：“看清是什么人了嗎？”

宋抒意搖頭：“穿著帽衫，看不清臉，然后就是昨天晚上……”

說到這里，她突然有些后怕。如果是平時倒還好，可偏偏她發了高燒，根本沒有一丁點兒戰斗力。

不管是誰，趁她病要她命，都夠她喝一壺了。

沈煜吩咐小周：“你安排人去查一下，看看和昨天有沒有關聯。”

小周點頭應下。

見她臉色不好，沈煜果斷換了個話題：“這周在15樓順利嗎？”

不提還好，一提宋抒意就想起來蘇茉那張妖精臉。她一手托腮，目光渙散：“還行吧，當了一個禮拜的打雜小妹，也算是成功融入了。”

她沒有提檔案室的事兒，打算等上班了悄悄去翻一下。

沈煜淡淡“嗯”了一聲，不再搭話。

一頓飯不緊不慢吃完了，小周起身收拾碗筷。宋抒意準備搭把手，卻被沈煜攔住：“你病還沒好，先去休息。”

宋抒意不再堅持，站在一邊打趣小周宜室宜家。小周脾氣好，也不計較，還洗了水果給她。

一片歡樂中，宋抒意只覺得，沈煜出差回來，好像變了一個人。

小周很快收拾利索，跟著沈煜進了書房。

昏暗燈光里，沈煜遞給他一疊文件，小周掃了一眼，忽然變了臉。

他把資料收進包里，有些遲疑著開了口：“老板……”

沈煜面無表情：“怎么？”

“您對宋小姐……”他咬了咬牙一股腦說出來，“是不是有點愧疚？”

沈煜沉默了一會：“有這么明顯？”

小周點點頭，又說：“可能我看得比較明顯，別人不一定……”

沈煜挑了挑眉：“合作關系，各取所需，我為什么要愧疚？”

小周站在原地，他明明感受到老板異常得不得了，可他偏偏不承認。

沒有愧疚，為什么在得知宋小姐出事后立刻就要回來？

其實老板比誰都清楚，這個危險本身就是沖著他來的。只是，既然選了宋小姐當那個餌，為什么又要遲疑呢？

這一瞬間，小周覺得沈煜可能選錯了。